“皇上還真是薄情呢,”夕菡沒有太大的反應。
“可是朕對稚兒……”蕭豫還想表明什麼,卻被夕菡打斷了。
“楚憐兒死了,小皇子也沒人照顧,鄭淑儀今後無法生育,就將小皇子過繼到她的名下吧。”
“都依你,”只要能讓她不再怪自己,哪怕要天上的月亮,都會想方設法爲她得到。他看了看四周,竟然只有玉芹一個人在服侍,心下奇怪,“你宮中的侍女呢?連汀蘭四兒都不在身邊?”
夕菡淡淡的說:“恩,汀蘭那丫頭不聽話,四兒原本就是大姐身邊的人,我不喜歡看着太多的人在我面前晃,玉芹若不是皇上派來的,我也一併不要呢。”
蕭豫素知夕菡在這方面的怪脾氣,但將汀蘭遣走實在匪夷所思,自己雖然表面上不問,心裡卻大大生疑。
蕭豫走後,夕菡叫來莫白,有些憂鬱的說道:“蕭豫已經對我起疑了,我不該講汀蘭她們遣散的這麼早,看來今夜無論如何是要離開的了,否則我怕真的走不了。”
莫白點了點頭,問道:“那皇子和公主,小姐該如何安置呢?”
夕菡咬咬牙,說:“現在我們走不走的成都還是問題,他們倆暫時不能帶出宮去,不管怎樣,蕭豫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等我安頓好了,再另行辦法偷他們出去。”她說到“偷”這個字,忽然靈光一閃,對呀!既然大賊能進她寢宮偷東西,那麼偷兩個小孩子他應該也能辦到了!
如此商定了,就等晚上行動,自從那件事之後,夕菡不再接納蕭豫入中宮過夜,所以今晚,夕菡打點好一切,只等三更更鼓敲響。
三更還未到,兩人坐在黑暗中,各自冥想着。莫白忽然開口:“小姐這麼一走,不擔心老爺會有什麼事嗎?”
夕菡輕輕的笑了笑,這樣的問題,她早就考慮過了,莫白之所以這麼問,是想看看她離開的決心。“‘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父親這棵大樹早晚要被蕭豫連根拔起的,只不過……”
“只不過,老爺這棵大樹,樹幹太粗,樹根綿延,緊抓泥土,牽連周邊樹叢,它的牢固,恐怕就連最強勁的颱風也催之不動。”莫白接下去說。
夕菡又笑了:“蕭豫曾經和父親說過:雖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是後面還有兩句:‘敵國滅,謀臣亡。’如今敵國未滅,閣老豈能算功成身退?蕭豫真是走錯了一步,他忘了父親和他一樣都是個野心家了,他早該像剷除葉黨一樣,將父親的勢力一網打盡,可是他竟然放任自流,甚至讓父親如今的勢力遠勝於當初葉家的勢力,真是太失策了呢。”
莫白沉默,許久才說道:“看來皇上對小姐果然格外優容,如果老爺不是小姐的父親,恐怕早已屍骨無存了。”
夕菡心頭一震,難道說,蕭豫是因爲自己才……她拼命搖頭,堅定的說:“不。一個女人不可能左右帝王的思想,當初慕容珏都沒有這個能耐,何況我呢?”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更鼓敲響,他們一起站了起來,翻身躍出窗外。今晚的月色很好,雖然不是滿月,但有一些缺憾卻比滿月來的長久,難怪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避開守衛,悄悄的行至宮牆下,越過這座牆頭,就自由了。
夕菡心中的感覺有些複雜,不是即將自由的喜悅,卻帶着一絲憂傷,她不知道憂傷的是什麼,但是當她決定離開的這一剎那,她就沒有打算再回來。
莫白一路過來都覺得有些怪異,到了這裡更加覺得不對勁,從中宮到這裡原本守衛應該很多,可是今晚似乎特別少,而且這裡竟然沒有人!“奇怪,這裡的守衛怎麼不見了?”
“因爲朕把他們撤走了,”是蕭豫!後面僅跟着王春,“朕可不想讓他們看到朕的皇后越牆逃跑的那一幕。”
莫白握緊了手中的劍,夕菡冷冷的看着他們,眉眼中隱隱透着殺氣。
“莫統領,你還不快快送皇后娘娘回去?”王春壓低嗓子,衝莫白使眼色,他不願意見到帝后相爭,但是莫白卻很不給他面子。
“莫白只知有小姐,不知有皇上。”這是他的心裡話,他效忠的只有夕菡,而不管誰是皇帝,所以,他拔出了劍,已做好一搏的準備。
如果夕菡和莫白切磋,至少五招才能將莫白手中的劍擊落,而且不乏莫白相讓的程度在裡面。可是,蕭豫只用了三招,莫白的劍已脫離了虎口。他用的還是那柄蒙自在留給他的劍,蒙自在和何寒衣不分上下,可是沒想到,蕭豫的劍法竟然在自己之上那麼多,夕菡的嘴角微微上揚,她喜歡和高手較量,尤其是蕭豫,她的丈夫!她兩個孩子的父親!
可是蕭豫並沒有要和她一較高下的意思,他只是冷冷的說:“你非要離開我不可嗎?”說的時候,他的劍已經架在了莫白的脖子上,“對你來說,何寒衣比我更重要,比我們的孩子都重要嗎?”
夕菡的心刺痛着,牙齒緊緊咬住下嘴脣,眼睛裡的痛苦,失望,不捨之情,應徵了蕭豫的想法。他終於找到夕菡的軟肋,原來她的軟肋不是他,也不是何寒衣,而是孩子們。即便是一時的分離,她也是不忍的。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在離開孩子的時候沒有傷痛,因爲母愛不是自私的,愛情有可能帶着自私帶着虛僞,可是母愛不會。
“回去吧。”蕭豫放開手中的劍,他以爲夕菡動搖了,放棄了。
的確,夕菡是動搖了,但她沒有放棄,她心中有更堅定的信念:去神劍山莊,救出何寒衣!
“不!”她怒吼着,她討厭被威脅,更厭惡假惺惺的討好!她翻身躍上牆頭,單薄的身影立刻消失在月光下。
蕭豫怔住了,這是怎樣一個女人,雖然知道了她的軟肋卻也不能控制她!以前對她的瞭解的確太少,一相情願的認爲她是柔弱的,即使發怒的時候也會顧及不讓自己的利爪傷害到身邊的人。可是現在,竟然就這麼走了……他的心開始微微的痛,像被抽離了血管,就算身爲九五之尊的帝王,也抓不到心愛之人的手。
贏得了江山,卻輸了她!
是自己先傷害了她呀!因爲太愛她,害怕失去,害怕她離開,所以纔會有傷害。
可是現在她真的走了,懷着身孕,懷着他們的孩子,走了。
想用欺騙留住感情,當謊言拆穿,不僅感情沒留住,彼此都受傷了。
“皇上,您是帝王,是天子,是神明降福於世的保證。您……一定要振作呀皇上!”王春跪下,不斷的磕頭,他了解這個主子,可以對所有的東西放下,除了權力,還有皇后。
權利,呵呵,橫在了愛情面前。
幸好王春只是個閹人,不用爲男女之事考慮,可是他的主子就不同了,不僅要爲軍國大事勞神,還要爲女人傷心。
可憐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