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佑四年,九月,皇后二十歲芳辰。
皇上昭告天下,普天同慶。
整個後宮從早上就開始忙碌,司禮官到御廚宮女太監,一個個忙碌如腳下生風,就差不能飛起來了。
而夕菡卻在這一天早上,接見了久不肯露面的沈凡。
“大嫂她是個好女人嗎?”夕菡面色嚴峻,語氣也不像往日那樣溫和。
“好,玉容她溫柔賢惠,勤儉持家,是個好妻子。”沈凡站在一爆頭也不敢擡。
“那我問你,你早上什麼時辰出去?晚上什麼時辰回來?你在家吃過幾頓飯?什麼時辰睡覺?你和大嫂一共做過幾件事?你陪她出去遊玩過嗎?給她買過首飾嗎?”夕菡一件一件的厲聲數落出來,她很少這樣嚴肅,尤其是對待自己的家人。
“沒有……”沈凡囁嚅着。
“沒有?那你憑什麼說她溫柔賢惠,勤儉持家?你想糊弄本宮嗎!”
“微臣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我……我真後悔當初讓大嫂嫁進沈家門!”夕菡眼中一片悔意,“如果你用朝廷上的事,衙門裡的事來搪塞,來作爲你怠慢佳人的理由。我立刻讓皇上撤了你的官職!大哥呀大哥,做妹妹的提醒你一句,一個男人如果以折磨一個女人的方式來緬懷另一個女人,那他連世上最下等的奴僕也不如,他壓根就不算一個正直的男人!而這樣的男人出在我們沈家,更是對沈家家風,對父親對整個士族的侮辱!”
“那麼,請問皇后,人的一生,能愛幾次?”沈凡忽然擡起頭,毫無懼色的看着夕菡,夕菡愣住,沒有說話。他笑了,蒼涼的說:“一次,對我來說,一次就夠了。能圓滿地擁有一次愛情,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而我一生全部的精力也只能承擔一次真正刻骨銘心的愛!”
“可是,也許你的愛足夠刻骨銘心,但是……卻不夠圓滿。就算,就算你不愛她,至少,不要怠慢她。”夕菡恍惚的說,愛情,她沒有資格去評論,所以她無言以對。
“如果皇后需要的,只是微臣爲沈家留下一點血脈,微臣會照做,告辭。”沈凡行禮,轉身離去。獨留夕菡徵在原地,
中宮殿外還在忙碌,可是裡面卻一片寂靜。
“,大少爺又惹您生氣了?”汀蘭看着夕菡的雙手,輕聲問。
“沒有,汀蘭,外面怎麼還這麼吵,該移駕了嗎?”
“是。”汀蘭一揮手,立刻又幾個小宮女上前準備伺候着,各人手裡都拿着衣服之類的。
夕菡呆呆的站着,任憑她們伺弄。
蕭豫緩緩的來了,剛一進中宮,就見夕菡頭戴鳳冠,身穿蕊紅錦繡刻絲寬袖鸞衣,裙襬及地,織金刺繡妝花的霞帔上垂下滌絲流蘇,整件褘衣的背後繡一隻極長的七彩鸞鳳,自肩一直迤邐至裙尾散開如雲。袖口亦有繁複的捻金穿珠刺繡,腰間繫紅白雙色的華麗綬帶,又在臂上纏上水色紗帶,微風拂過,猶如天女下凡。
蕭豫微笑上前,攜了她的手,緩緩向麟華殿走去。
其餘人等都已在等候了,見帝后駕到,紛紛下跪,山呼萬歲千歲。
“平身。”蕭豫落座,笑着示意,又向王春使個眼色,王春會意,命宴會開始。隨即就有歌舞表演等上場。
“稚兒似乎不太高興。”蕭豫憂心的看着夕菡。
“哦,沒事。只是想起上次在宮中慶生,我還不是皇后,只有皇上一個人陪着我呢。”夕菡笑了笑,大概就在那個晚上,自己主動迎合起蕭豫的吧。
“呵呵,是啊。”蕭豫也回想起那些場景,笑了起來。
酒過三巡,由皇上先送上賀禮,然後後宮妃嬪及百官才能獻禮。蕭豫看了一眼王春,王春立刻拿出先前準備好的聖旨,示意衆人安靜,大家不知那是什麼聖旨,所以都屏氣凝神,靜聽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日立四子蕭毅爲太子。四子蕭毅,地居茂親,才惟明哲,至性仁孝,淑質惠和,好禮無倦,強學不忌,朕謂此子,實允衆望,永固百世,以負萬國。”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蕭毅才三歲,怎麼這麼快就立爲太子了呢?
“皇上,這……”就連夕菡也驚訝的看向蕭豫。
“稚兒,”蕭豫握住她的手,輕聲說,“你不是想要自由嗎?等到毅兒能處理好國事,朕就退位讓賢,和你一起歸隱山林。”
“蕭大哥……”夕菡又感動,來不及道謝,聖旨卻被一珍拿了去。
“父皇,母后,太子是什麼呀?”
夕菡笑了笑,說:“太子就是儲君,是未來的皇帝。”
剛一說完,的人等都出列下跪,呼道:“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蕭豫和夕菡一珍都看着毅兒,他剛開始還有點侷促不安,當看到父母鼓勵的目光,深吸一口氣,站出來說:“衆位請起,今日乃母后生辰,大家盡興而歸。”
一個三歲的孩子,卻有如此魄力,想必日後也是位聖明君主。
可惜事事難料,以後的事,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呢!
“父皇,我也要當太子。”一珍嗲嗲的說。
衆人都笑了起來,蕭豫笑道:“太子不是女孩兒當的,是你弟弟們當的。”
一珍歪着腦袋,問:“那爲什麼一定是毅弟弟呢?爲什麼不讓離弟弟當,雖然他還小,不過我可以幫他呀!”
毅兒咳了一聲,假裝沉穩的說:“太子一般來說必須是長子。”
“那……你也不是長子呀,寧哥哥纔是長子!”一珍嘟着嘴說。
“寧哥哥不是母后的兒子,只有皇后的嫡子才能……”毅兒憋紅着臉說。
“哦……你知道的這麼多啊,看來你早就想當這個太子了。”一珍比劃着他的臉,羞他。
衆人不管上面的兩個小孩子說些什麼,只是飲酒。唯有於絳雲聽的清楚,對一旁的申若說:“你看,一個三歲的孩子都知道要當太子,可見皇后是怎麼教導的!”
申若淡淡說道:“不足爲怪。”
接着便是其他官員妃嬪獻禮,旁的人都無甚特別,只是溫香,軟玉兩位要表演木偶戲給皇后看,以表心意。
只見兩名宮人搬來道粳衆人都在竊竊私語,溫香,軟玉兩人上場,先向帝后行禮,然後站在幕後,表演了起來。
臺上有兩個木偶,一男一女,都是白衣飄飄。男子首先說話了,輕柔而動情。
“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讓我在這深山中遇見,這位姑娘,能停下你輕緩的腳步嗎?請告知我芳名,像春風般吹散我的憂愁。”
接着,是軟玉壓低嗓門,扮作的女子。
“我的芳名不足掛齒,只是這位公子如此英俊,難道是謫仙在世嗎?您潔白的衣裙快要擋住我的視犀眼中只看到您高貴的氣質,纖塵不染。”
“美麗多情的,我並不是謫仙呵,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子,帶着對您的仰慕,存活於世,你可知道,您絕美的姿容,讓我心神盪漾,世間唯有你才能與我相配。”
“這位公子,請注意您的言行,我已是有家室的婦人,怎麼可經受你這樣的戲弄,快快離去吧。”
“不,您的容貌已深入我心,我怎能捨棄眼前如春天陽光般讓人心醉的佳人?請隨我一起離去,那天空中的鳥兒,也想往的自由,就在我們之間。”
“你這大膽的罪人,雖然你也有着如天神一般的外表,卻有一顆怎樣殘忍的內心,你可知我……”
所有的人都聚精會神的觀看宅冷不防坐在最高處的皇后,忽然一聲輕含倒了下去。
“皇后……”汀蘭驚呼,衆人都看過去,蕭豫連忙抱起夕菡,“快傳太醫!”一陣騷動,整個麟華殿都陷入慌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