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楠奔到麪包車前,拉開駕駛室的門,他提着一顆心,將陳雪的臉扳過來,心裡存着僥倖,他想他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太害怕陳雪出事,所以纔會看到麪包車就誤以爲司機是陳雪,一定不是陳雪的,一定不是。
當他將駕駛室裡的女人扳過來,看清那張臉之時,他所有的希望都成了空。是陳雪,竟然是陳雪,爲什麼是陳雪?
這時候,他才覺得事有蹊蹺,蔣乙黛怎麼會突然就開車撞向前面的車?
捋捋,讓他捋捋,先是這輛麪包車突然橫到了他們的車前。一定是陳雪攔住了他們,陳雪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所以生氣,所以來追,看到了他的車牌號,所以來攔車。
之後,蔣乙黛狠狠地踩了油門,爲什麼是這樣?蔣乙黛當時看清了陳雪了嗎?還是受了驚嚇。不會的,蔣乙黛一定突然看到有車攔到了前面,她一急之下,錯把油門當成了剎車,一定是這樣的。
秦天楠覺得自己的腦子亂極了,他懷裡抱着陳雪,他搖晃着她,着急地喊:“陳雪,陳雪,你怎麼樣?你怎麼樣?”
沒有任何迴應。
陳雪額上,有血,她的眼睛,是緊閉的。
夜色下,大霧下,不能看得太清楚,車燈閃爍着,陳雪的臉,也跟着忽明忽暗。
秦天楠感覺到陳雪的手,是無力地垂下的,他無法確認陳雪是受了重傷昏迷了還是死了?
死字在腦海裡蹦出來,他嚇得臉色大變,抱着陳雪的手,就是一陣收緊,他整個人變得越發害怕起來,情緒有些控制不住,他晃動着陳雪:“陳雪,你怎麼樣?你不要嚇我,你快點睜開眼睛,你看着我,看着我啊!陳雪,我是天楠,我是天楠啊,我們下個星期就去領結婚證好不好?我跟乙黛說了,我下個星期和你領證,你有什麼想法,有什麼意見?你告訴我啊!我想先把你定下來,我們先領證。婚禮的事情,等秦家村建起來,等秦家迎我回去,然後我再風風光光地辦婚禮娶你好不好?我不想委屈你,陳雪。你起來啊,你起來告訴我你的想法啊!你想要怎樣的生活啊?你告訴我,我都依你,全部都依你啊!”
秦天楠的淚水,滾到陳雪的臉上,陳雪卻仍然沒有一絲迴應。
秦天楠的心,一寸一寸地變涼。
撞得太狠了,有多狠呢?
他下車的時候,看到麪包車車頭已經完全凹陷進去,完全變形了。他將陳雪抱起來的時候,陳雪的腿,卡在駕駛室裡的座位下,腿部的骨頭,不用想,是傷得很厲害的。她的頭,撞在方向盤上,不知道內臟現在是什麼情況?他突然好害怕。他害怕得竟然忘了撥打120。
一道聲音愧疚地響起:“天楠,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看到一輛車子突然橫到了面前,我急着踩剎車,可是,我一緊張,踩錯了,我把油門當成了剎車,天楠,對不起,原諒我,原諒我……”
蔣乙黛的聲音,顯得有點語無倫次,她看向陳雪,看到陳雪額上的血,流了這麼久了都還沒有幹,還有小股小股的血往外流着,這麼流下去,活的也會死了吧。呵……她再看向陳雪的腿,上面也有血在往外流着。她看向陳雪的臉,車燈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使她的臉看上去就像女鬼一般。
蔣乙黛一臉驚恐又緊張的神情,她的心裡,卻是無比痛快。
看,撞死一個人,多麼容易!一個下賤的傭人,也敢搶愛她蔣乙黛的男人,自己找死,怨得了誰?
要是現在死的不是陳雪,而是夏千尋,她會更高興!
秦天楠這時候才冷靜了些,才找回正常的思維,他抱着陳雪奔向自己的車子,一邊拉開門要將陳雪放到後排上。他得立即送陳雪去醫院,立即去!
蔣乙黛一把拉住秦天楠的手,驚恐道:“天楠,你要扔下我嗎?我害怕,我好害怕,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現在還不確定陳雪是死是活?拖延一下時間,陳雪就算沒死,只要時間拖得足夠久,等到送到醫院的時候,死的可能性也會更大。
一道熟悉的聲音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你再這樣拖下去,陳雪原本沒死,也被你拖死了!”
多麼熟悉的聲音,多麼魂牽夢繞的聲音,多麼想念的聲音,多麼讓她癡狂讓她瘋的聲音!柯爵,他竟然來了。他怎麼會來?
蔣乙黛心跳如鼓,她癡迷地看着他,有很久沒有看到他了。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他。
柯爵卻連正眼都沒有給蔣乙黛一個,直接無視她。然後對秦天楠說道:“抱陳雪坐我的車,先去醫院!”
“大哥!”秦天楠感動與痛苦雜陳,聲音都透着一點哽咽。
柯爵低斥一聲:“天楠,你冷靜一點,陳雪現在還沒死。”
柯爵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探在陳雪的脖子處,沒死,有氣,人也還是熱的。
他再催道:“快抱她上車,我趕往最近的醫院。”
“嗯嗯嗯。”柯爵來了,秦天楠一下子找回了主心骨,立即應聲,跟着柯爵上車。
蔣乙黛知道柯爵心思深,沒有秦天楠那麼簡單,不敢再攔,只是急道:“我和你們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柯爵頭也沒回,冷聲道:“把陳雪再照應得死透一點麼?去了醫院,是要趁着我們轉身的時候,往陳雪的傷口上捅一刀子,還是直接掐着她的脖子讓她嚥氣呢?”
秦天楠的心,就是一跳。
之前的片段,又在腦海裡迴盪起來。蔣乙黛用力地踩下了油門,駕車撞向了對面的麪包車……
不會的,乙黛一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嚇壞了,所以,錯把油門當成了剎車。
蔣乙黛聽柯爵如此直白地喝斥她,她一副受了莫大傷害的神情解釋道:“柯爵,你不要誤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陳雪開着車突然橫到了我的車前,我趕緊踩剎車,結果踩錯了。”
柯爵不說話,坐進駕駛室。
秦天楠也立即抱着陳雪坐到後排。
蔣乙黛準備拉開副駕的門,手還沒有摸到車門,車子便竄出去了。
柯爵現在連一個正眼都不肯給她,更不願意她坐他的車。
蔣乙黛望着離開的車子,眸光更寒了,她的拳頭,也在身側收緊。
不要緊,就算柯爵怪她恨她都不要緊。陳雪死了,下一個就輪到夏千尋了。等夏千尋也死了,她心裡會萬分痛快。橫豎柯爵都是恨她怪她的,那便讓這份恨和責怪,還得更深一點,她要他的心裡,全部是她,再也沒有別人。不能愛她,那就狠狠地恨她吧!心裡有她就好,呵呵……
有一天,當十七堂面臨着一切危機,當十七堂不得不依靠她手裡的火雲堂名單才能存活的時候,柯爵會向她低頭的。
一個心中有着大愛的男人,怎麼會爲了自己的一點私怨,就置十七堂幾萬人的性命於不顧呢?
等到那一天,柯爵會主動來找她的,呵呵!
柯爵開車速度很快,在霧裡穿行。他一邊戴着耳機打電話:“是的,出了車禍,請安排最好的醫生傷得很嚴重,額頭上和腿上正在流血,現在人是昏迷的,具體傷到哪些地方,我沒有辦法確認。”
“拜託了!”
秦天楠抱着陳雪,他的貼與她的貼在一起,她額上的血,便流到了他的臉上,他的淚水,滾進血水裡,溫溫熱熱的……
柯爵只是幾分鐘的時間,車子便停在了一家醫院門口。
柯爵冷靜道:“快,立即下車!”
秦天楠如夢驚醒,立即抱着陳雪下車。
醫院門口,已經有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在等着了,很快指引着秦天楠抱着陳雪去了二樓。護士們開始忙碌着給陳雪做各種指標檢查:抽血、測量血壓、測量心跳……
醫院的專家組也都到位了。
陳雪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秦天楠與柯爵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裡。
秦天楠完全沒有辦法靜下來,在醫院門口踱來踱去,碎碎地念叨着:“這麼大的霧,怎麼就出來了呢?不是讓你在家裡好好地等着我嗎?我很快就回去了。”
“早知道這樣,說什麼我也不會今天去見乙黛,或者,我打電話和乙黛說清楚就是了。”
“你現在這樣,你讓我怎麼辦?”
“不是說了晚上還要給我做宵夜的嗎?”
“陳雪,你快點醒過來,你不能言而無信。”
“……”
秦天楠整個人都不太好,他腳停不下來,嘴巴也停不下來。只要一停下來,他就會更緊張,他的腦子裡,便會閃過醫生們的話。
“傷得太嚴重了,胸膛受到了重擊,肋骨斷了兩根。有一根扎進胸腔裡去了,手術一個不好,傷者可能就性命不保了。心肺各器官,受到不同程度的撞擊傷害。頭部也受到了重擊,好在額頭磕破了,一直流血,顱內沒有淤血,初步推斷,傷者的神經沒有受到損傷。腿骨脛骨粉碎性骨折,半月板受到嚴重傷害。需要做好幾個手術,就算手術完全成功,傷者以後十有**也會留下後遺症。”
“先不說會不會落下殘疾,就算好了,以後也有很多活不能幹,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又蹦又跳,也不能久站久坐。”
“後期的康復治療,傷者也需要承受很大的痛苦……”
秦天楠不能想,不能想。一想他就感覺到他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