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瑜衡從宴語咖啡屋出去,心裡不是滋味。
他連去鍾氏集團的心思都沒有,直接回到鍾家,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
睜着眼,腦子裡是夏千尋今天在咖啡廳裡提起柯爵時,那幸福甜蜜的神情。
閉上眼,腦子裡閃過的,是夏千尋這麼多年在鍾家的生活片段。
她跟在他的屁股後面,一臉甜笑,聲音裡總是難掩高興:“瑜衡哥,你回來啦,這一次,你有時間陪我了嗎?我好想出去看看海呢,只在電視上見到過哦。”
“瑜衡哥,你忙完了嗎?不能出遠門的話,你可以陪我去後花園裡看看花嗎?它們開得好漂亮呢。”
“瑜衡哥,這個單詞是這樣唸的嗎?”
“……”
夏千尋的英文那麼棒,她怎麼可能有不會的英文單詞呢?
她只是想要和他多說說話罷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再也不依賴他了呢?
兩年前,她過完十八歲生日的時候。
她是那時候認識柯爵,並對柯爵一見鍾情的嗎?
他記得,十八歲她生日的時候,他第二天給她補了蛋糕,她依然對他甜笑,卻再也不像從前一樣,一臉興奮地說着:“瑜衡哥,你先不要告訴我你給我準備的是什麼禮物啊,瑜衡哥,你讓我猜猜看啊!我猜裡面一定是我最喜歡的那個品牌的香水。我猜一定是學霸專屬獎勵。我猜一定是水晶髮夾。我猜……”
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她是有點反常的。再沒有像從前那樣,期待他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因爲柯爵給她準備了,是嗎?
所以,他鐘瑜衡就不再重要?
越想心裡越不舒服。
鍾瑜衡從牀上騰起來,站到窗邊,看向窗外。
他的窗口,正對着後花園。此時,後花園的花正嬌豔地盛開,那個曾經鬧着讓他陪她看花的女孩,已經成了別人的新娘。
她正在努力地爲另一個男人學下廚。正在努力地準備着爲另一個男人生孩子。
鍾瑜衡覺得心口堵得發慌。
他走向酒櫃,從裡面取出一瓶紅酒來,不復從前的優雅與尊貴。
不取高腳杯,不醒酒。
粗魯地用開瓶器用力地把木塞瓶蓋拔出來,之後拿着瓶子對準嘴巴,仰着脖子便咕嚕咕嚕地喝。
一口氣,便喝了大半瓶。有紅酒,順着他的喉結滑下去,滑到他衣服裡去,如同鮮紅的血液。
他覺得這樣喝得太不過癮了,無法解愁。他拎着酒瓶走出房間,往廚房走去,那裡有個白酒櫃,那個濃度,一定夠爽夠刺激,一定能舒緩他心頭的那抹堵。
鍾瑜衡去到廚房,站在白酒櫃前,咕嚕咕嚕把手裡剩下的半瓶紅酒喝下去以後,直接把瓶子重重地往臺子上一擱。然後拉開白酒櫃,取了瓶白酒,又開始灌。
他越灌,夏千尋在他腦子裡的影象反而越清晰了。
她那時候,最喜歡穿粉色的衣服啊。她說粉嫩粉嫩的,她說看上去特別乖巧,特別甜美。她說她要做瑜衡哥一輩子的甜妻。
可是現在都不再見到她穿粉色,也沒有了甜妻。
他看到她穿着職業套裝的時候,卻發現,她竟然那麼美!
白酒灌下半瓶以後,鍾瑜衡覺得眼前的影像開始重重疊疊。
好像千尋正向他走過來了呢。
他嘿嘿一笑,撲過去,舌頭好重,他已經捋不直,他大舌頭地說道:“千尋,瑜衡哥後悔了,瑜衡哥不要你嫁給別人,千尋,你一直都是瑜衡哥的啊!你不是說,要做瑜衡哥的甜妻?千尋……千尋……”
“這是做什麼?不要命了嗎?”鍾峰毅的聲音生氣地響起。
鍾瑜衡已經聽不見了。他直接醉過去了。
身體往前撲。
鍾峰毅適時地扶住他。
把他往房間方向拖。
傭人聽到廚房的動靜,直接衝過來,便看到鍾瑜衡被鍾峰毅拖死狗一樣地拖向房間。
傭人立即去幫忙擡腳,鍾峰毅一張臉冷得能滴出水來。
把鍾瑜衡拖到牀上以後,鍾峰毅沉聲對傭人道:“去熬醒酒湯來。”
傭人應聲麻利地去了。
鍾峰毅擰着眉毛替鍾瑜衡把鞋子脫了,然後拉被子把鍾瑜衡蓋起來。
他坐到牀前的椅子裡,掏出手機,調出一個電話號碼。他猶豫再三,還是撥出那個號碼。撥出號碼以後,他的臉色便冷了冷:“瑜衡病得很嚴重,你也不打算來看看他嗎?”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一個女聲淡然響起:“不了,當初你強行把瑜衡搶走。最難過的時候,我已經走過來了。你不是也跟瑜衡說,我已經死了嗎?就當我已經死了吧。”
砰——
電話被掛斷。
鍾峰毅心頭無名之火便蹭蹭上升起來。他眸子裡滑過冷光,粗重地喘息了一下,瞪着電話,把那個叫江娥眉的女人拉入了黑名單。
他狠狠地瞪着電話,少頃,他嘆了一聲,又把這個女人從黑名單里拉了回來。
傭人端着醒酒湯進來。
鍾峰毅站起身來,冷聲道:“好好照顧少爺,我去趟公司。”
“是。”傭人恭敬地應聲。
鍾峰毅不滿意,警告道:“要是下次再讓我看到大少爺這樣喝酒,而你們沒有及時發現,沒有及時制止的話,你們都不要乾了。”
傭人立即應下:“是。”
鍾家的傭人不算多。鍾峰毅不喜歡家裡人多。
就四個傭人,還是輪班的。早班兩個,晚班兩個。所以此刻鐘家就只有兩個傭人。剛纔因爲是午餐過後的時間,平常鍾家很少會有人在家裡吃午飯的。傭人們自己解決了午餐,該打掃的打掃,該整理院子該給花澆水的,都去忙活去了,纔會一時沒有發現鍾瑜衡竟然會在家裡喝酒。
這是他們鍾家的傭人幾年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鍾峰毅起身去了自己的書房,從保險櫃裡取出一份文件以後,匆匆離開鍾家。
他的臉色依然很臭,有些東西,能處理的,還是要早點處理,未雨綢繆才行!免得等夏千尋發現的那一天,就來不及了。
下午六點。
夏千尋所在的別墅裡。
柯爵難得地沒有坐在沙發上悠閒地‘切西瓜’,破天荒地在書房的電腦桌前處理着文件。
夏千尋繫着圍裙和陳雪在廚房裡忙活着。
夏千尋學切菜,握着刀一點點地切着一條黃瓜。
原本陳雪要做的是拍黃瓜,以她的作風,刀子一躺平,啪啪幾下就將黃瓜拍好。
結果夏千尋愣是要學切片,拿着刀子站在砧板前,笨拙地切着黃瓜片。
陳雪站在一旁看着,一邊提醒:“慢一點,注意手。”
夏千尋費好大的勁才切了半條黃瓜,並且切的片有的那根本不叫片,那就叫筒筒。
陳雪不由地想笑,她掃一眼夏千尋那細如凝脂的皮膚,詫異地問道:“大少奶奶,你都不用黃瓜貼臉的嗎?”
“黃瓜貼臉?”夏千尋驚訝地看着陳雪,“我爲什麼要用黃瓜貼臉啊,那多麻煩啊。而且,我聽嬌嬌說,用黃瓜貼臉的養顏效果其實不怎麼好的。貼臉的時間要是拿捏得不好的話,黃瓜會倒吸臉部的水份。並且,現在的黃瓜有很多是用避孕藥泡水澆出來的啊,怎麼敢隨便用在臉上啊?”
陳雪:“……”
她再看一眼夏千尋的皮膚,羨慕地問道:“大少奶奶的皮膚天生就這麼好,什麼都沒有用過嗎?”
夏千尋一邊慢慢地切着黃瓜,一邊輕鬆笑答:“不是啊!我用面膜膏的啊!偶爾也要化妝的。所以平常要精心護理皮膚。”
陳雪再羨慕地看一眼夏千尋的皮膚,詢問道:“大少奶奶用的面膜膏,貴嗎?”
如果不是太貴,她也想買來試試看。
“這個我沒問過,反正嬌嬌經常都會給我送的。下次嬌嬌給我送的時候,我讓她多帶一盒給你啊!”夏千尋一邊認真地切着黃瓜,一邊說道。
陳雪頓時就激動了:“真的可以嗎?”
哪有女人不愛美的呢?尤其是剛剛被拋棄的女人。
被張廣甩了,被張廣拍了視頻,還被張廣要脅讓她拿出三十萬來。
她現在最想的是什麼呢?
她希望自己變得貌美似仙,變得有身份有地位。然後找一個普天之下最好的男人,像大少爺一樣長得帥又疼老婆的男人。
她挽着男朋友的手,走過人流,吸引所有人豔羨的目光。
然後,她與張廣在街頭偶遇。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張廣比起從前還要更窮酸。
她挑起下巴得意地問候張廣全家:“張廣,原來離開我,你竟然混成這副死德性了。你媽還好嗎?你爸還好嗎?你妹妹還好嗎?你全家都好嗎?”
曾經,她拼了命地打五份工,有多少錢,是拿來給張廣媽媽看病?又有多少錢是拿來給張廣妹妹讀書?
付出過的真心,被那樣踐踏,怎麼可能不恨?
“陳雪,你怎麼啦?”夏千尋伸手在陳雪面前晃了晃。
她都切好黃瓜問了陳雪三遍,接下來要做什麼了?陳雪竟然這樣都能發呆。唉,爲情所困的女人,真的特別容易走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