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守寧原本神識消耗極大,此時再以言靈之力祝福馬匹,終於力量不支,身體軟軟倒地。
駿馬奔騰之間,邪祟驚恐避逸,馬車驟然提速,姚守寧的身體‘呯’聲摔落到車廂裡。
“我,我盡力了——”
她氣喘吁吁,說了一聲。
“交給我。”
陸無計點了點頭,驚喜無比的發現馬匹受到祝福之後,不止是體形變得神駿,同時似是生出靈慧,不用他再馭使,竟能尋識回家的路途,便索性放開馭馬的繮繩,專心操縱陰神迎敵。
‘嗖嗖嗖!’
怒目金剛手持銀槍,頃刻之間刺出數擊,速度快得帶出殘影,反倒給人以極慢之感。
但槍影所到之處,傳來高低混雜的淒厲慘叫。
黑氣破逸,爆開黑紫的腥風血雨,一具具殘屍從半空之中摔落,化爲妖邪獸形落地。
‘轟隆隆——’
天空之中驚雷滾滾,‘喀’聲震響裡,一道閃電劃破天際。
所有躲在黑雲之中進攻的妖邪愣了一愣,俱都飛懸在半空之中。
藉此時機,駿馬帶着馬車衝出重圍,往姚家方向飛奔而去。
陸無計手撐着車體,縱身跳起,落到了車廂頂上。
他一隻腿半跪,一手撐地,身後神佛之影與他後背相貼,手持長槍警戒。
‘轟——喀——嚓!’
悶雷聲響中,閃電在雲團之間穿梭,將夜色點亮。
只見黑霧之內,無數妖魅之影重疊,不懷好意的望着這輛飛馳的馬車。
銀色電光下,不知何時地底出現了一道陰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吞沒街道及兩旁的房屋,飛速往馬車的方向覆蓋而來。
疾馳的車內,驚魂未定的蘇妙真與姚婉寧在緩過初時的恐懼感後,見姚守寧摔落下地,兩人連忙起身,抱扶起姚守寧,坐到長椅之上。
三人擠成一團,同時屏息凝神,深恐打擾了此時迎敵的陸無計。
姚婉寧心跳如鼓捶,肚子中的孩子似是察覺到了母親的恐懼與緊張感,開始不安的翻身。
她拼命抱着肚子,心裡既悔且恨。
‘噠噠噠。’馬兒疾馳之下,車廂幾乎被帶起離地,飛奔於空中,接着‘哐鐺’落地。
但因拉車的馬受了祝福,將那車體落地時的衝擊力卸去了大半,減少了車內的顛簸。
夜色下的街道化爲殘影飛快後退,疾風從敞開的大門、車窗灌入,藉着閃電的光輝,車內三人可以看到外頭堆積的黑雲,及雲內的妖鬼之影。
今夜危機!
姚守寧感受到姐姐雙手冰冷,抓着自己手掌的力量大得驚人。
“放心。”
她強打精神,安慰衆人:
“今夜我推算過,有驚無險,我們能平安迴歸家裡。”
她這話一說完,車頂之上的陸無計冷靜的聲音也響起:
“守寧說得不錯,以此馬如今的速度,我估計最多一刻鐘便能靠近姚家的安全距離。”
今夜事發突然,除了姚守寧曾經歷過數次險境——受陳太微幾次追殺鍛煉出來的超強承受力,因此面對這樣的危機環境還算平靜之外,姚婉寧與蘇妙真第一次面對這種可怕的場面,二人被嚇得不輕,陸無計的沉着冷靜極大的感染了兩個少女,令得二人聽到他安撫的話時,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這些妖邪動靜越大,越會驚動旁人,你外祖父一旦得到消息趕來,與我們會合之後,就安全了。”
“那就好。”姚婉寧心中的內疚感稍褪,她明白此時不是自己矯情之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逃避妖邪之上,她不能在此時表露出內心的後悔,否則可能還會使妹妹分心來安慰她。
她拼命忍住眼淚,低低說了一聲。
就在這時,蘇妙真突然吸了吸鼻子:
“守寧——”
她皺了皺眉,那異變的鼻尖動了動,面露猶豫。
“表姐發現了什麼?”
姚守寧頭疼欲裂,但聽到蘇妙真喊話的剎那,仍是掙扎着坐起了身。
蘇妙真異變之後,面容雖毀,卻是嗅覺的力量大增,似是擁有了一部分怪異的天賦本能,她此時長鼻動了動,說道:
“我,我好像聞到了一股臭味。”
“臭?”
姚守寧聽到這話,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蘇妙真的話像是一把關鍵的鑰匙,瞬時打開她腦海裡的預知開關——神都城的街道突然出現在她腦海中,她的意識彷彿高高升起,位於半空之中,俯瞰着整個神都城的全景。
在她‘視野’之下,只見地底無數黑影攢動,宛如活物,開始從四面八方往中間匯聚。
片刻之後,她突然生出墜降之感,彷彿意識從半空之中摔落,街道迅速變大,疾風從她身側刮過,她的視野落到一條街道之上,看到了一輛馬車狂奔,而那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的陰影正是衝着馬車方向來的!
姚守寧倏地驚醒,立即喊了一聲:
“陸叔,你看地面,有詭異來臨!”
她提醒的瞬間,早有戒備的陸無計立即低頭,隨即看到了地面絲絲縷縷如恣意生長的野草般的黑氣,不知何時已經鋪滿了整個街道。
黑影如同無形的大嘴,甚至吞沒了兩側的房屋。
似是意識到自己已經曝露,那如無聲暗潮的陰影開始肆無忌憚,往馬車追趕而來。
‘嘿嘿嘿——’
‘哈哈哈。’
詭異瘮人的笑聲響起,隱約有些耳熟,又帶着陰森寒意。
黑影所到之處,地面凝結出紫紅得泛黑的霜晶,兩側受陰影覆蓋的屋檐之下,暗流順着瓦片中間的凹槽流下。
陰氣化爲流水,匯聚於屋檐下,‘滴滴答答’往下落,卻在滴落的剎那因爲極陰、極寒而形成冰晶,片刻之間化爲一根根倒立的尖錐。
與此同時,所有人的鼻端都聞到了那股令人聞之作嘔的臭氣。
如同腐爛的屍體,夾雜着若隱似無的詭異笑聲,讓人毛骨悚然。
“是、是狐王!狐王來了!”
蘇妙真最先認出了這道氣息。
她的話令得姚守寧心中一沉。
今夜已經是七月十四日晚,距離七月十五還有一兩個時辰。
在姚守寧的預知之中,狐王的肉身會在‘河神’災厄到來之前復甦,與今夜這個時間恰好是吻合的。
可是偏偏爲什麼會在此時?
“狐……狐王?”
姚婉寧自然知道狐王肉身復甦的厲害之處,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妹妹,卻見妹妹雙眉緊皺,神色凝重無比。
就在這時——
“嘿嘿嘿——你們跑不了了——”
一道陰測測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環繞而來,忽而自天上傳出,忽而從地底響起,時左時右,令人飄忽難以捉摸。
拉車的駿馬突然傳來嘶鳴,夜色之下,位於馬車頂上的陸無計看到四周的暗流如潮水般加速,飛快往馬車包圍而來。
黑氣化爲綿密的絲縷,一下纏住了閃電之下馬車的倒影。
‘哐!’
車影受這黑氣一纏,重重一震,影子在這剎那滯留了片刻。
同一時間,原本受到祝福之後本該來去無影的馬匹受到車廂、繩套的影響,也被這陰影重重一扯!
‘嘶——卬——’
馬身被高高拉起,前蹄揚空,嘴中發出似馬似龍的長吟。
一道龍影在馬匹身上閃現,接着馬兒打出一聲響嚏,騰空的雙足接着重重落地。
‘呯!’
落地的剎那,力量驚人,震得地底塵煙飛起,那拉拽了馬車影子的黑氣在這震盪之下被強行扯斷,馬匹再度邁足狂奔。
但車輛僅只飛速前行了十數丈的距離,那斷裂的黑氣重聚,這一次化爲澎湃的陰潮重新席捲而來,再次試圖纏上車身。
“退!”
陸無計一聲暴喝,接着手中銀槍如閃電落地。
‘嗷!’
狐王尖厲叫嘯,黑影如被激怒,高高站起,化爲一個奇大無形的狐影,伸出尖銳的長爪抓握槍身。
長槍被抓住,陸無計後背的神佛怒目圓瞪,正義與邪惡相較,雙方互持。
而疾馳的馬車再次被兩股絞着的力量‘粘’住,馬匹發出一聲悲鳴,同時上半身再度被扯起。
這一次,縱使馬匹用力邁步拉扯,速度仍是慢了下來。
趁此時機,四面八方匯聚的陰雲席捲而至,無數妖邪的獰笑淹沒了馬匹的叫聲。
神馬如同拉負着遠比馬車重千萬倍的重山,腳步艱難踉蹌前行。
‘喀喀喀——’
車體四周,有無數尖爪抓扯着車廂,發出使人頭皮發麻的撓擊聲。
姚守寧幾人腳底之下所踩的車廂底部開始變得陰寒,‘滴滴答答’的水流聲中,木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一塊塊黴菌斑點出現在底部,接着一隻只尖銳的爪子劃破車底,鑽入車內。
“啊——”
蘇妙真見此情景,不由發出小聲的尖叫。
她的叫喊便如一個信號,陸無計深知情況兇險,長槍挑着陰影旋轉,頂着沉沉壓力,將那些攀附在車體之上的妖邪橫掃下去。
但妖邪數量多如牛毛,一波掃下,另一波又爬了上來,馬匹速度降慢,若是無法擺脫這波糾纏,等到狐王肉身復甦,一行人恐怕永遠都要被困在此地。
“守寧,我準備斬斷繮繩,留守此地,你與你兩個姐姐跳上馬背,先回姚宅報信。”
危急關頭,陸無計生出壯士斷腕的決心:
“我替你們斷後,你們先離開此地。”
姚婉寧渾身一震,正欲說話,姚守寧卻先道:
“陸叔,別急。”
她的話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姚婉寧轉頭去看妹妹——卻見姚守寧雖說神色凝重,卻並沒有面露恐懼與絕望之意。
此時她的沉着冷靜不輸陸無計,甚至給人以可靠信任之感。
“守寧你有辦法?”蘇妙真倒沒想那麼多,姚守寧在她心中本來就是很有辦法的人,彷彿她有辦法破局也非稀奇事。
陸無計愣了一愣,接着就聽姚守寧應了一聲:
“嗯。”
她說道:
“我還有一個辦法——”
說到這裡,她猶豫了片刻:
“這個辦法與當日我跟孟鬆雲之間的因果相類似……”
姚守寧話沒說完,陸無計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斷然大喝:
“不行!”
當日韓王墓中的情景陸無計聽兒子後來與他說過,知道這兩人在墓內遇險,遇到了狐王之影,險些隕命,關鍵時刻是姚守寧召來了陳太微,最後借這妖道之手將狐王擊退。
而自此之後,姚守寧因此與陳太微纏上因果,被他帶走。
雖說她後來平安歸來,但箇中兇險自然可想而知,稍有不慎便會丟掉性命。
陳太微這個人危險之處不輸狐王,絕不可輕忽大意。
“不行。”
陸無計又強調了一聲:
“陳太微危險異常,守寧,他不是你可以操控的。”
他擔憂姚守寧爲救衆人心切,甘願犧牲,連忙又頂着長槍上的萬鈞重力道:
“他修的是無情道,雖說可能會壓制狐王,但後果極重。”
陸執當日弄丟姚守寧後的情景陸無計看在眼裡,“阿執很多天沒睡,我曾答應過他,要替你守護住你,如果你此時再出事,我將失信於我的兒子!”
他鏗鏘有力道:
“我寧願豁出去性命,亦不願使我的兒子對我失去信心,守寧,我絕不允許你這樣做!”
與陸無計相識以來,姚守寧對他的印象都是沉穩、溫和、內斂,這是第一次姚守寧見他如此強勢,半步不退。
他這樣一說,姚婉寧與蘇妙真頓時也明白了姚守寧的意圖,姚婉寧抓住妹妹的手,連忙搖頭:
“陸叔說得對,守寧,我不允許你這樣做……”
“可是——”
姚守寧正欲辯解,車廂頂上,陸無計突然發現那受陰影所纏重達萬鈞的槍身突然間似是略有鬆懈。
彷彿那陰影受到了震懾,遲疑了半晌,不敢前行。
他心念一轉,突然大聲道:
“不過事急從權,守寧,這妖孽實在難纏,唯有孟鬆雲能剋制——”
陸無計想通了關鍵,他意識到狐王陰影畏懼於陳太微。
人的名、樹的影。
當年孟鬆雲曾殺得妖邪膽顫心驚,他的名頭一響,所有妖邪都露怯意。
縱使是天妖狐族的王首,當年也被孟鬆雲所封印,肉身被分裂,之後數次在這妖道手上吃虧,聽到他名字的剎那竟生出退讓之意。
陸無計雖說是堅決不願姚守寧與孟鬆雲再沾因果惹上是非,但如果此時能借這道門魁首的名字暫時逼退妖王,令衆人脫困亦是一件好事。
“我思來想去,你的姐姐還在車上,她身懷有孕,腹中孩子身懷真龍之氣,事關大慶基業,天下蒼生,不宜在此時出事。”
陸無計飛快的道:
“你與那妖道雖說再沾因果危險,但那是之後的事,先解決目前的麻煩爲重,護你姐姐周全。”
他說完這話,半點兒都不擔憂姚守寧誤解他的意思。
少女聰慧非凡,一定能聽明白他的心聲。
果不其然,姚守寧在他話音一落的剎那,並藉助馬車一進、一滯的動靜,猜出了陸無計的打算。
她毫不猶豫:
“好!”
話音一落的剎那,接着她喊道:
“孟五——”
“不行!”
姚婉寧尖聲大叫,猛地捂住了妹妹的嘴,將那後面的字封印在姚守寧的脣內。
但就光是前兩個字帶來的懾迫力已經十足,在姚守寧喊出‘孟’字的那一刻,陰影如遇到天生剋星,猛地退卻,四周妖影、鬼魅頓時避閃,哭嚎、尖叫聲止歇。
趁此時機,陸無計的長槍用力一掃,將車廂之上趴伏的怪邪一併掃落。
馬車的阻力一輕,他大喝一聲:
“走!”
馬匹感受到壓力減小,再聽主人喝斥,頓時再度狂奔,頃刻之前奔出十來丈的距離。
車輛在街道之間穿行,陸無計伸手抓着車頂,警戒四周,見馬車疾馳過幾條長街,他心中默算着離姚家的距離。
再往前行一段,此地妖氣詭異,必能引起柳並舟注意,到時壓力便會緩解。
可就在這個時候——‘哼哼哼——’
陰冷的笑聲響起,地底如潮水一般的暗流重新峰涌過來:
“竟然敢拿孟鬆雲來嚇我,你們人類真是狡猾呀——”
說話的同時,四周腐臭越來越濃,地底震盪,街道被妖氣撕裂,無數黑氣從裂縫之中鑽涌而出,化爲濃霧,將整個街道封鎖在內。
黑氣翻滾,街道兩旁的道路、房舍被吞併,馬車頂上,陸無計敏銳的察覺到妖氣的異樣,彷彿空間被撕裂,遠處的姚家所在方向逐漸被黑霧所淹沒。
四人所處的位置被切割開來,與現實相分離。
大妖的手段果然非比尋常,當日因爲狐王數次吃虧,使得衆人都低估了它的實力。
“這下我看你們怎麼逃——哈哈哈哈哈——”
狐王詭異的聲音響起。
黑霧越來越大,濃煙翻滾,惡臭感越來越強,原本領頭的馬匹終於開始不安。
妖氣籠罩之下,它喪失了方向感,不知何去何從,只能暫時停下了腳步,開始不停的以四蹄點地。
“幻境!”
姚守寧的心直往下沉:
“我們可能陷入了幻境之內。”
當日韓王墓中的經歷涌入她的腦海,如果沒有人能強勢破局,興許衆人會被困死在這裡。
陸無計長槍落地——‘呯呯呯——’
槍尖擊中地面,挑起大量碎石,力量透入街道四周,破開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裂痕。
可是這樣的舉動無法打破濃霧的封鎖,這些妖氣是狐王制造出來的幻境,如同鬼打牆一般,將所有人一併困在了幻境之內。
陸無計的行爲如同夢中打鬼,空耗其力,無計可施。
“難道只有召喚孟鬆雲?與他再結因果?”
危急時刻,姚守寧心中涌出這樣一個念頭:如果再與他結下因果,下次他要提出的條件又是什麼呢?
她忐忑不安的想着,卻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無計可施,最終還得借孟鬆雲之力脫困。
正如陸無計之前所說,無論如何,先要保姐姐安寧。
姚守寧正思索之時,陸無計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是在做無用功,他從車頂之上跳下,重新坐回車頭的位置,他後背的神魔還在,卻已經無法搜尋到妖邪之影。
魔神目光四處轉動,空有滿身力量,卻無計可施。
“沒事。”
姚守寧見陸無計面色凝重,蘇妙真強忍不安,姚婉寧咬緊下脣,不由出聲安撫他們:
“我可以召喚——”
“不。”
陸無計搖頭:
“我們剛剛一路疾奔,離姚家已經很近,你外祖父遲早能察覺到不對勁兒,我們只要能堅持一陣,總會脫困的……”
他話音未落,姚婉寧突然出聲:
“是我的錯。”
她終於忍耐不住,眼眶裡隱忍多時的淚水奔涌而出,悔恨道:
“是我的錯,我不該如此任性,牽連你們。”
衆人見她自責痛哭,心中一嘆,正欲安慰她時,她突然抱着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絕決之色:
“朱世禎!朱世禎!朱世禎!”
她淒厲大喊,眼中露出恨意,並壓住自己的肚子:
“你到底管不管我?你這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你還管不管你的妻兒?你是不是要親眼看着我跟孩子死在這裡,你纔開心?”
“我不管你有沒有受怨氣影響,有沒有迷失心智,我妹妹、我親人要是出事,我要跟你拼命,你這個壞男人,你沒有心——”
“朱世禎!朱世禎!朱世禎!”
她聲音尖銳,肚子裡的孩子似是感應到她的怨恨,開始不安的翻身。
‘卬——’
未出世的小孩感應到母親激動的情緒,瘋狂的伸手蹬腿。
姚婉寧的肚腹之上突然涌出亮光,只見一條細小的龍影在高聳的肚子之上浮現,將她腹部照亮。
龍影盤旋着,不安的轉動。
衆人見此情景,不由吃了一驚,姚守寧還來不及說話,只見那小龍‘嗖’的騰空而起,鑽破黑霧的封鎖,衝入半空之中!
密集的妖氣被撕開一條裂口,妖王制造的幻境被撕開,與真實世界相接,頭頂電閃雷鳴。
這驚鴻一瞥之際,衆人眼前的景像一變,見到的是停滯在路中的馬車,無論是車頂的陸無計還是車廂內的三個少女陷入昏睡,無數妖邪怪物爬上車中、車頂,衝着三人張開了血盆大嘴。
一切彷彿惡夢,但剎時之間,這撕裂的幻影再度被妖氣所彌補,衆人再次眨眼,看到的是四周濃霧包圍的馬車。
馬匹不安的轉頭四望,三個少女摟抱在一起,陸無計坐在車頭前,手持長槍警戒。
但衆人心裡都清楚,此時看到的纔是真正的幻覺,而真正現實的情景,恐怕就是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危機降臨!
如果沒有人相救,片刻之間,四人便會被此時的羣妖撕碎。
就在這時——
‘朱世禎——’
‘朱世禎——’
‘朱世禎——’
白陵江底之中的黑繭內,那原本閉目的魔神突然感應到江流重重一蕩,接着睜開了那一雙銀色的無情雙眸。
‘他’聽到了一道女子淒厲的稱呼,‘朱世禎’是誰?爲什麼‘他’會覺得這稱呼十分熟悉?
那女子又是誰?‘他’怎麼會覺得心緒起伏,一股煩悶不安的情緒籠罩了‘他’的全身?
魔神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生於何方,爲何會隱於河底,‘他’只本能的不快。
黑繭被撕裂,甦醒的魔神緩緩起身。
平靜的河面開始沸騰,生出重重漩渦。
一隻只銀色的足跡開始在江面浮現,彷彿有‘人’在河面如履平地,緩緩往聲音來源的方向走去。
姚守寧等人被困於幻境,心生絕望之際,姚守寧決意不顧一切召喚孟鬆雲之時——
如同籠中困獸的陸無計並沒有甘心等死,他仍在四處張望,試圖尋找一線生機。
他第一時間發現了異樣。
後方的黑霧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撕開,那些霧氣之中鑽出怨氣濃重的鬼頭,不甘的衝着裂口處呲牙裂嘴的咆哮,但仍無濟於事。
所有鬼怪、陰魂在這股力量面前宛如紙皮,輕易被拉開,碰到那無形存在的剎那,隨即化爲齏粉。
“你們看!”
陸無計驚喜的喊了一聲。
衆人隨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見馬車後方被人撕開一道丈來高的裂痕,有什麼可怕的無形存在穿過了狐王設置的幻境。
地底留下了一串銀白色的足印,足印所到之處,黑氣哀嚎着閃避。
接着足印緩緩向前,穿過了馬車,很快來到前方黑霧的邊沿。
似是有人隨意揮了一下手,如同撩起簾子一般,將狐王設置的幻象之幕揭開,足印通往前方,硬生生打出一條通道。
‘嘩啦啦——’
姚守寧的耳畔似是聽到水流的涌動聲,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雙銀色的雙眸,隨即若有所思:
“‘河神’領路!”
“陸叔,跟上去!”
她歡喜的喊了一聲。
這會兒哪用得着她提醒,陸無計歡喜的伸手一拍馬臀。
馬兒受到主人催促,提步往前,沿着那銀色的足跡向前走。
“你們休想——啊!可惡!”
狐王不甘的咆哮,黑氣盡力擦拭着地底的銀色足印。
但那足印之力非同凡響,狐王壓根兒無力全部擦除,馬車跟在足印之後,衝出重圍。
出了困境的剎那,滿天電閃雷鳴,隱匿的街道再次出現,車頂之上,昏睡的陸無計重新擡頭,魔神持槍將所有妖邪掃落在地。
前方銀色足印領路,退逼大量妖邪的攻擊,黑氣受到壓制,馬車一路疾奔,姚家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