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小島上的天氣卻還沒有轉涼。
烈日打在蕭可白淨的臉上,精巧的鼻尖已經冒出一點細汗。她紋絲不動站着,像塊木雕,臉上神色嚴肅,像在等什麼。
直到病房的門打開,醫生出來,蕭可才動了:“醫生。”
“你可以進去了。”
強烈的陽光洋洋灑灑映照地面,將宋家大宅的清冷打散了些。
脖子上打了石膏的韓成坐在院子裡,一見那身形修長,拿着碗款款朝他走來的女人,微微瞪大了眼,默默挪了挪椅子,從屋檐陰影下挪到有光線照射的地方。
鬼娘見狀,站在一陰一陽交界處不能過去,扁嘴:“我不就是弄傷了你的脖子嗎,長的這麼魁梧,卻比我還不經摔。”
“……”韓成忍的額頭青筋暴跳,“你是鬼……根本摔不痛。”
鬼娘眨眨眼,恍然:“對哦。”她笑吟吟看他,略有點討好的意思,“這碗藥你喝了吧,我從醫生那裡偷出來的,這樣你脖子就能好的快些了。”
——傷好了就趕緊滾蛋吧。
韓成冷冷看她,一點也不領情,吐字:“滾。”
“……”鬼娘頓時氣炸,“混蛋!大燈泡!你以爲你是誰,老孃從來沒伺候過人,辛辛苦苦給你熬藥你竟然還讓老孃滾,滾滾滾你大爺!”
胖胖和大力忙拉住她:“再往前就要被太陽燒着了。”
“丫丫個呸,我呸呸呸!”
鬼娘罵罵咧咧,最後還是被他們拉走了。罵聲越來越遠,韓成耳根總算清靜了。見那屋檐下還蹲着個小孩,動了動脣,沒有說話。
“燈泡哥哥,鬼娘確實沒照顧過人,她知道錯了,但不好意思說,你彆氣她了好不好?”
韓成看了看那小鬼,不過十歲左右的模樣。對於早夭的孩童,他不忍心有敵意:“她是不是真心照顧我不知道,但罵人倒很厲害。”
芽芽笑了笑:“鬼娘是副將,總是在軍營裡,嘴皮子是刻薄點。敵軍很怕她,連這名字也是敵軍送的。”他抱膝坐在那,慢吞吞說道,“當年我們宋家抄家,其實鬼娘不用死的。因爲狗皇帝很看重她,要她頂替老大的位置,可是她不肯,還把皇族罵了個遍。最後被狗皇帝殺了……”
韓成頓了頓,這回沒有再說話。
“唔,她說自己是老大的副將,絕不會背叛他,也相信老大不會做出進宮行刺聖上的事。那侍衛說如果你不肯指證,就將你一截一截剁下來。”芽芽將膝頭抱的更緊,就算過了那麼久,還是覺得很可怕,“他們從鬼孃的手指開始剁,一根一根……一寸一寸……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也沒背叛老大。”
他齜牙笑了笑:“別看她那麼兇,其實心眼真的很好。”
韓成默然片刻,不知該如何作答,最後應了一聲:“嗯。”
芽芽說完往事,腿還有些軟,這一踉蹌,就差點往那陽光地帶撲去。韓成眼疾手快,迅速離開凳子,上前把他擋住:“小心。”
“謝謝。”芽芽擡頭看了看漸高的日頭,說道,“我得去喂小雅吃東西了,你繼續在這等茅山姐姐吧。”
韓成見他蹦蹦跳跳走了,往裡堂看去,隱約聽見鬼娘罵他“王八羔子,混賬東西,呸呸呸”,聽的他額頭青筋又在一跳一跳,師父說的沒錯,女人……果然不能惹啊。
“闆闆說以後長大了,要去拜師茅山,做你的小師弟,你答應了?”
行人來來往往,上島的遊客又突破新高了,擠的水泄不通的路實在難走,蕭可索性走荒涼的小巷。剛進去沒多久,掛在腰上的葫蘆就傳來阿白的聲音。
“嗯,以前的闆闆不合適,但現在的他,已經合格了。”蕭可附手在葫蘆上,能感覺得到一點點涼意,無比舒服的感覺,“他是個堅強的熊孩子,黃鶯的苦心沒有白費。”
阿白也笑了笑,仰躺在葫蘆裡,也愜意無比:“而且那熊孩子還說等他出院了,就去學游泳。”
蕭可心覺安慰,希望黃鶯來世能安好,嫁個好丈夫,生一堆健康的孩子。
阿白舒舒服服的躺着,忽然覺得大宅的氣息變淡了,好像離的更遠了,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茅茅,你又走錯路了?”
“沒有,我去電力局催催他們快來通電,還有,買超級大的波板糖給芽芽,買漂亮的髮簪給鬼娘,買好吃的給胖胖……”和買件新衣服給你……這句蕭可沒說,不知道爲什麼說不出口。一會她擰眉,“等等,那個‘又’字是怎麼回事?”
阿白乾笑:“身爲路癡走錯路是很正常的,茅茅你要接受現實。”
“我纔不是路癡,我只是不記路。”
阿白失聲笑了笑:“喔……”
蕭可抿了抿脣,手始終放在葫蘆上,免得走路的時候晃動,晃的他搖搖蕩蕩不舒服。
辦完這些事,太陽已經落山,而且蕭可的錢包又更加乾癟了,她覺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去小島發一下小廣告,幫人祈福捉鬼。
韓成熱的受不了,終於回到屋檐下,剛閤眼冥思,旁邊又幽幽飄來陰鬱鬼氣,他微微睜眼,就見一張美豔的臉正對自己,幾乎碰到鼻尖,展顏:“你見到我是不是很煩心?”
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韓成依舊保持慣有的沉默,抿緊了脣。見她一直不走,非要等個答案,才說道:“是。”
鬼孃的臉微抽,還是滿帶笑容:“我就知道……所以我決定在你面前多晃晃,反正你不會殺我,不然你師妹會討厭你的。”
“……”剛積累的好感頓時煙消雲散,她真的是巾幗英雄?根本就是個女混混。
鬼娘在他身邊晃了兩圈,冷氣撲了他一身,忽然大門打開,蕭可蹦了進來,一見面臉上的笑意更深:“師兄,鬼娘。”
“可可。”
蕭可的觀察力可沒差到那種地步,一眼就看見他脖子上的石膏:“……師兄你脖子怎麼了?!”
鬼娘默默望天,告狀吧,就算告狀了她也不怕,這宅子就沒她怕的人。韓成眉毛不經意的上揚,忍了忍說道:“下樓梯時摔的。”
蕭可眨眨眼,做任何事都鎮定沉穩的師兄竟然也會發生這種毛毛躁躁的事?真是不可思議呀。
鬼娘十分意外,等她進去了,才歪了腦袋看他:“大燈泡,你怎麼不供出我?”
韓成板着臉,保持慣有的沉默,又閉眼冥想去了。
阿白進了宅子,從安逸的葫蘆裡出來,十分不捨:“茅茅,躺在裡面太舒服了,晚上我能在裡面待麼?”
喜歡葫蘆是一半一半,關鍵是——萌妹子隨身攜帶葫蘆不放手呀,得葫蘆者,得萌妹子!
蕭可沒有多想,正要答應,大門又被敲響。兩人探頭看去,只見一角嫣紅衣裙印在眼簾,隨後一人直接從門後進來,緊身的大紅衣裙將身形完美展現,一張臉妖冶魅惑,大紅的妝容很難駕馭,在她臉上卻絲毫不違和。
她輕輕握住傘面豔紅的傘柄,一雙媚眼往前看去,每個動作都好似身邊漾開一朵血蓮,妖豔至極。
阿白頓了頓:“豔鬼妹妹?”
看見豔鬼就覺得自己真是個粗糙妹子,正自慚形穢的蕭可嘴角一抽,輕佻!色胚!她差點沒拿大葫蘆呼他一腦袋,惱了:“晚上你躺屋頂去吧!”
阿白:“……”他就禮貌的叫了一聲豔鬼,爲什麼就趕他去睡屋頂,茅茅,昨晚的相親相愛都是假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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