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鳴鎮內的大致整修已經完成了,這幾天時非深很清閒,每天都陪在花不語身邊,天氣晴朗的時候就帶她上街買衣服吃好吃的,陰雨綿綿的時候就待在客棧裡跟她講講以前戰場上的故事,下下棋。總之一句話,除了上廁所他們幾乎天天形影不離,羨煞旁人。
尤其是天策營裡的一幫光棍們。好了,他們的大將軍都娶老婆了,他們這些光桿司令也該籌劃籌劃進洞房的步驟了,不然每天看着將軍、將軍夫人出雙入對的,心裡還真不是滋味兒。
他們要女人!要很多很多的女人!要很多很多漂亮的女人!
這是弟兄們心底的吶喊,強烈的願望。
於是,聽到基層的聲音,時非深揮了揮手,承諾:“回荊日後,本將請大家到飛花琉閣一醉方休。”
大將軍一言既出連馬都沒有,弟兄們便伸長了脖子掰着手指等待回荊日的日子。
“飛花琉閣是什麼地方?”花不語擡起迷茫的眼睛問向在看書的時非深。
時非深頭也不擡地乾脆答道:“青樓。”
花不語的嘴角有些抽搐,心有不安的補充問道:“荊日裡最大的一家?”
這時,時非深終於舉起深藍如矢車菊藍寶石般的眼,毫不猶豫的回答:“封陌國最大的一家。”
… …
“你不是號稱不近女色的麼?”
“本將只管喝酒。”
… …
去青樓喝花酒他還言之有理?花不語額上掛滿黑線,這個大將軍不論做什麼說什麼都是最有理的那方。
“我也要去!”在回家之前,她可一定要見識見識永不會在朝代更迭中衰敗的燕瘦環肥聚集寶地。
時非深繼續看書,悠悠否決:“你敢去,本將就廢了你的腿。”
“憑什麼你都可以去!?我也只喝酒不近女色!”花不語爲爭取路票,努力的拍案。
“就憑本將是你的夫,說一不二,”時非深眉眼認真,字正腔圓,“何況,你的存在也是女色,那句‘不近女色’的蠢話你不妨先收起來。”
花不語啞言,時非深每晚都抱着她睡覺,雖然只是抱着偶爾親親,但這也算是近了女色的。
“我還以爲你是出了家的。”花不語嘟囔,嘴巴撅了起來。
時非深一把拉過花不語,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頭枕着她的頸間,說道:“你想去可是爲了監視本將?”監視他有沒有揹着她偷吃。
花不語不爽的掐了掐時非深的大腿,傲傲地回道:“誰那麼無聊去監視你?我不過是沒見過青樓,想去開開眼界罷了。”然後回去就和老陶她們吹噓吹噓,長長臉。
時非深將花不語鬧騰的手攥在乾燥的掌中,眼睛深處抹上了一層淡淡的笑意:“本將不準。”這就是他的最後通牒,不準便是不準。
花不語甩掉時非深的手,推開他的懷抱站起來,一跺腳一狠聲:“晚上你別想進房間!”撂完話,花不語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
專制!大男子主義!可惡的死將軍!
門被憤憤地摔上,花不語故意將樓梯踏得“嘣嘣”響來喧示自己的不滿。房內的時非深放下書,嘴角微微勾了起來,他看向窗外,說道:“保護好夫人。”
窗外的無憂樹枝椏間一動,一個人影飛竄了出去,速度極快:“明白。”
無憂樹金黃的花朵飄落幾瓣進房間,時非深凝着殘花略有所思,然後他起身拾起花瓣,隨意的夾在書頁間,毫無留戀的也出了門。
他得去趟鎮衙,會會他的知己。
花不語帶上些禮物去拜訪了方伯方嫂,他們很熱情地邀請了花不語在家裡吃晚飯,花不語倒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人家的好意。
方尹不在家,聽方伯說是到鄰鎮找他姐姐去了,要幾日纔回來。雖然人少了些,但是這餐飯還是吃得很開心的,聊聊家常說說話,就好像爺孫兩代相聚其樂融融。
花不語的爺爺奶奶去世得早,爺爺的面她更是沒有見過,看着方伯方嫂慈祥和藹的臉,花不語忍不住便提了個任性的請求,想要認方伯方嫂做自己的爺爺奶奶。
方伯方嫂十分喜歡花不語,聽她這麼說立馬就答應了,拉着花不語孫女兒長孫女兒短的叫着。
這下花不語滿意了,她也有爺爺奶奶疼了。
吃完飯就要天黑了,花不語告辭了方伯方嫂,婉拒了方伯要送她的好意獨自回客棧。只是她不知道,在她沒走多久那個被時非深派來保護她的人與方伯交上了手。
雙方皆是赤手空拳,招招帶着深厚的內力,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打得不分伯仲。
“爲何要跟蹤她?”方伯藉着過招的間隙厲聲問道。
那人沉下聲,只覺得方伯手下的招式有些眼熟,片刻後回答:“我本無惡意。”
方伯收回手上的勁道,離開一丈反問:“可是時將軍的意思?”能這樣藏匿行跡只爲保護一個女子,想來不會是別人。
那人黑衣裹身,普通的女子容貌,方伯一眼就看出這並非此人的真面目,乃易容所成。只聽他說道:“奉命保護夫人。”
方伯點點頭,從她磊落的招式來看也不是什麼壞人,於是回身朝自己的院落方向走去:“我不會將此事告知他人,你走吧。”
要是憑着方伯與來者的能力,打上幾十回合都是沒問題的,既然弄清了來龍去脈也就不需再鬥。
“多謝。”那人一拱拳,腳下生風眨眼間消失了。
花不語安然無恙的回到客棧,時非深早就從鎮衙那裡回來了,他去邀請面具男子一同回朝卻被他婉言拒絕了,說是要再在均鳴裡留一陣子,時非深也不好強求。他問過跟蹤面具男子的人,皆是沒有什麼發現,一個人竟然能將另一個人模仿的這麼逼真,除了一定的演技外,那些特有的細節他是如何注意到的?
時非深心裡冒出一個想法,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面具男子是澹臺東流本人親自教出來的替身,也是澹臺東流的意思讓他成爲自己留在均鳴裡適時的幫時非深一把。
如果真是這樣,真的澹臺東流現在又在哪裡?他這麼做的原因呢?
一切的思考就在花不語回來的那刻被打斷了。
“你怎麼還在我房間裡?”花不語沒好氣的坐在木凳上,倒了杯茶解渴。
“本將包了整家客棧,想在哪兒就在哪兒。”時非深如是說道,也在花不語的面前坐了下來。
花不語喝完茶,擱下杯子,起身便要往房外走:“行,你是老大我不與你爭,我換另一間。”
時非深扯過花不語將她牢牢扣在自己膝上,侃侃道:“夫人莫要生氣,本將同夫人賠禮便是。”
他一臉的從容不迫,只有瞎眼的纔會覺得他這是在道歉。花不語怒氣攻心張牙舞爪:“你出去!出去我就不生氣!”然後推搡着時非深的胸膛,他把她惹毛了!
時非深將花不語打橫抱起,輕放在牀上,欺身而上對花不語一陣強吻,直到心滿意足才悠然說道:“夫人好生休息,本將便不打擾了。”
花不語面紅耳赤,連帶着脖子都紅了,她微微腫起的脣鮮豔欲滴,花不語飛起一腳就要踢上時非深的胸口,破口道:“色狼流氓!大混蛋死將軍!”
時非深輕鬆避開花不語的花拳繡腿,走到房門處回頭,深藍的眼清澈沉穩:“莫要因太想本將而睡不着。”
“死——開——”花不語甩手一隻鞋子擲了過去,時非深將房門一關擋住了兇器,他心情大好的下了樓,只留被花不語咆哮得心臟病微犯的兩個親衛,還有在裡面生氣捶牀的花不語。
死將軍不僅臉皮厚還很自戀,她總算是見識到什麼叫臭不要臉了!想他?鬼才會想他想的睡不着!花不語摸摸自己被時非深吻得麻麻的脣部,該死的,她的嘴巴現在一定很像香腸!
時非深來到後院,那株高大的無憂樹下,一個黑影跳至他的面前。
“一路可有事發生?”時非深問道。
“是的。夫人去了一家農院,屬下無能被裡面的人發現了行跡,交了手。”回話的就是那個同方伯打鬥的人。
“結果?”這個一直負責暗衛的人有幾斤幾兩時非深難道會不清楚?能夠發現他的行跡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輩。
“不分伯仲,他知道是將軍的命令也就不再糾纏,”那人回覆,“只是屬下覺得有些奇怪。”
時非深回過眼,注視着那人:“有何奇怪?”
“看那人的身手招式,好像是四十年前與青綺羅同樣名震江湖的僱傭殺手——百似錦用過的‘樊呤十二式’。”
時非深的眼睛猛然睜大:“你確定?”
“屬下只是覺得像,並不敢確定。”那人回道。畢竟四十年前這個百似錦可是遭到江湖仇家復仇,一家滿門血洗,誰也不敢說他還活着。
“你退下吧。”時非深微垂下眼,那人便又消失在無憂樹間。
若真的是百似錦,花不語是如何認識他的?
四十年前發生了很多事,朝代更迭,四王作亂,江湖上最有名的兩大僱傭殺手一個滿門被滅一個下落不明。時非深也是從後來人口中得知這事,卻不料四十年後青綺羅重出江湖,連被殺的百似錦也“復活”了!這樣想下去,時非深越覺不安,回荊日的日子不能再拖了,琚炎帝老邁快要控制不住朝廷,若不是他親掌大權,荊日早就腥風血雨了。
時非深肩上的重任就是,遵從琚炎帝的密詔,從衆多皇子皇孫中選出能擔當大任、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儲君,下任封陌國的君王,然後盡心輔佐。
不論是青綺羅還是百似錦,任何人都不能動搖封陌國的基業社稷!
時非深稍微擡頭便能看見花不語房間的那扇窗口,裡面燭火盈室,花不語小小的身影在燭光中來回走動,看得時非深只覺好笑。小女人還在生氣?他倒希望就算是回到暗流涌動的荊日,也能同現在般吵嘴,最好是吵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