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許多疑團背後的真相漸漸地露出冰山一角,等待花不語他們的,會是什麼呢?
十一月一日,約定之日。
花不語從來不知道,擡眼看着金色朝陽緩緩升起的那一瞬間,感覺是那麼的美妙。
那片柔和的金光鋪滿大地的時候,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是一種對未來生活以及新的一天的嚮往和期盼。黑夜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光芒。
花不語看了看身邊的人,見他也同自己一般仰望天空,金色的光將他的臉打上一層薄薄的暈,一向剛硬的輪廓變得無比輕柔。深藍剔透的眼睛隨着光芒轉入她的瞳裡,像極了朝陽下最閃耀的一對藍寶石。隨之映入眼簾的是一抹純粹的笑容,溫柔到花不語的心底。
“不語,歡迎回家。”
翠青夏衫修着時非深欣長矯健的身姿,束好的長髮在身後起落飛揚。他駐足在將軍府門口的臺階前,將大手伸向花不語,那張原本冷峻的容貌變得深情無比。
府門上那鐫着金光閃耀着的“大將軍府”四個篆書大字的匾額一塵不染,匾下嵌着金漆銅釘的硃色大門正大敞着,門邊的時黎錦言柳萱還有幾個丫鬟小廝靜靜恭候着,他們面帶笑容,親切地看着花不語。
沒有變啊,記憶中的這個地方,和她離開之前的一樣,令她感到熟悉且帶着眷戀。
只是片刻地回神,花不語將自己的小手遞到時非深的手中,握緊。她朝時非深的方向邁了一步,笑靨若花。
“我回來了。”
至此,兩個月的相思之苦,終於得以解脫。她終於回到了屬於他的懷抱,回到了他爲她在這個國度建立起的家。
以他妻子的名義,再次踏入將軍府。花不語幾乎是想像塊牛皮糖緊緊地黏在時非深的身上,恨不得每一分一秒都和時非深寸步不離。
“不語,你不熱麼?”一旁的澹臺東流有點無奈地看着花不語八爪魚模樣黏着時非深走路,他忍不住地問了問。
夏末秋初的天氣還是有些燥熱的,她就這樣死死地巴在時非深身上,不會難受麼?
花不語擡起貼在時非深胳膊上的腦袋,若有若無地看了看澹臺東流,然後將手抱得更緊,義正嚴詞:“我要將這兩個月浪費的全都補回來!是吧非深?”擡眼詢問自家夫君。
時非深無奈搖頭,任由花不語纏住他不放。雖然是有些熱,但是小女人的這番表現正合他的心意。時非深的手揉上花不語蹭動他手臂的腦袋,目光凝在她的身上。
“嗯。”淺淺的鼻音,時非深算是回答了。
“……”澹臺東流見這郎情妾意的一幕,只覺得自己剛纔的問話簡直多此一舉。
錦言柳萱見到這種場景自是十分高興的,誰說將軍大人會一直寒氣逼人下去?他破冰的溫柔只爲了夫人存在!時黎也是一樣,夫人回府,那是將軍府中兩個月以來最值得令人高興的事了,不然,將軍府真的要變成冰窖了。
席全尾隨一旁,在那張普通平凡的臉上隱藏起一絲落寞,摻雜在他揚起的笑容裡,指甲在掌心的肉中深深地刻出一道痕跡,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任務終於是完成了,這兩個月的形影不離,足夠他回味。
小席子,謝謝你。小席子小席子小席子……他會記得,她曾經與自己說的每一句話,無論高興或是煩惱。花不語這名女子,是將軍的劫,也是他的劫,皆是過不了。
只要她願意,他願隨時化身爲她的劍與盾,生死不懼。
走到廳裡,花不語見到了早已等在那裡一身粉色宮裝正喝茶的應馥芸。
“好慢啊你們,害本宮一陣好等!”見到花不語黏着時非深走進來,應馥芸擱下茶杯,一臉不爽地盯着花不語,抱怨着。
“馥芸公主?”看到應馥芸還在將軍府中的花不語止不住驚訝,她鬆開時非深的手臂上前一步似在疑惑。
“正是本宮!”應馥芸挑起了鳳眉,朱脣輕啓,“花不語,你倒是架子比本宮大,讓本宮等你。”
花不語撓撓後腦勺,傻兮兮的笑起來:“公主說得極是,”然後打量了應馥芸一身規規矩矩的宮裝問道,“公主這是……?”
“準備回宮,”應馥芸扼要回答,她起身從紋繡着白蝶的蠶絲寬袖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紙,那幾支白玉羊脂般的細膩手指捏着紙的一角舉到花不語的面前,一雙美似珍珠的鳳眼沉着笑意凝在花不語的臉上,她說道,“本宮願賭服輸。”
花不語彎起了眉眼,星辰般的黑瞳掩映着光輝,笑意連連:“公主言而有信讓臣妻佩服,”說着她從時黎手中接過同樣的一張紙,也舉了起來,“臣妻最佩服最羨慕的便是公主與生俱來的驕傲。”
應馥芸玫色的脣角勾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十指纖纖地將那張薄紙從中一撕爲二,聲音清脆流暢沒有猶豫:“本宮終於懂了你說的那些話,想來本宮竟是浪費了這些年華,此後,定不會重蹈覆轍。”
“臣妻倒不覺得是浪費了,畢竟是因有了那些年華纔有了這如今的天賜公主,其中價值不可估量,”花不語學着應馥芸的樣子也將薄紙撕毀,隨之她接過應馥芸手中的紙屑碎片與自己手中的混在一起,說道,“十一月一日,無論公主還是臣妻,其結果不分輸贏。”
應馥芸看着花不語雙手中的一堆紙片,忽然咯咯地輕笑出聲,聲音愉悅輕快:“呵呵呵,難得,你竟能和本宮打成平手,花氏不語,不,本宮該稱你一聲大將軍夫人,你確實很合本宮胃口,”應馥芸將手放到花不語的肩上,拍了拍,“本宮交你這個朋友!”
花不語側了臉淺笑着,看着應馥芸如映日月的臉龐,她忽然覺得自己也是小瞧了這個公主,她的胸襟出奇的寬廣。花不語想着,自己對她也是有幾分喜歡的吧。
“公主把臣妻當成朋友,臣妻也就逾距一次,也把公主當成自己的好友。”
“好!就你這脾氣合本宮心意!”應馥芸有拍了拍花不語的肩,語氣中帶着一抹豪爽。
時非深看着這兩個女人意氣相投惺惺相惜的模樣,不由得微笑起來。這場賭博,其結果或許早就在花不語的心中落了案,藉着賭約,倒讓她在府外過了兩個月愜意的生活。
看見時非深的笑,應馥芸明白了爲何自己博不了這個男子歡心的原因。
“時將軍,本宮在府中叨擾了多日,現下該是要回宮了,日後時將軍與夫人若是有需要,可隨時來找本宮,能幫的本公一定幫,算是對賭約一事的補償。”應馥芸收起了隱隱泛酸的心情,戴上慣有的姿勢對時非深說道。
時非深朝她抱了抱拳,眼睛裡的深藍投進應馥芸的眼裡,平靜無波瀾:“時某與不語在此先謝過公主,公主能來府中是將軍府的榮幸。”
應馥芸點了點頭,她喚着身邊隨侍的宮女從其中拿出一塊玉佩,交到花不語手中,囑咐道:“這玉佩乃是本宮給你的信物,憑此要見到本宮就不用層層通報那麼麻煩了,”歇了歇,應馥芸握住花不語的手緊了緊,復言,“……回到宮中要再出來一趟就難了。”
明白了應馥芸話中的意思,花不語反握她的手,目光肯定不疑地笑道:“臣妻喜歡到處跑,看見新鮮玩意兒定是要找人分享的。”
聽到花不語這麼說,應馥芸眉目生輝,她用力點點頭,然後鬆開了花不語的手往外走去:“時候不早了,本宮不便再多留,母后該要念叨本宮動作慢了。”
時非深與花不語幾人送至府前,一輛華貴馬車正恭候在那裡,應馥芸在宮女的攙扶下登上馬車,她猶豫片刻鑽進車中,花不語擡眼看去,應馥芸並沒有揭起車簾,只是透過車簾吩咐啓程。
花不語盯着不算厚重的車簾,隱約能看見應馥芸端正地坐在裡面,她心生惻隱,忍不住對着緩緩前行的馬車喊起來:“我花不語說話算話,一言爲定的事絕不會出爾反爾,公主請放心!”
車內的應馥芸聽見以後,將腦袋驕傲地擡起來,姣花照水的面上含着溫柔的笑顏。在她所接觸過的女眷小姐中,沒有誰像花不語一樣,那種說不出來的契合感覺她從未有過,彷彿這是上天專門爲她這個天賜公主量身打造的。
這次的大將軍府之行,她收穫頗豐。即使又要被困於高牆之內得不到自由,但是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這兩個月的記憶她定不會忘記。
十一月一日,有個好天氣。
“我不喜歡皇宮。”冷不丁的,花不語冒出這麼一句。
時非深深藍的眸子凝在花不語看着遠方的臉,他伸手覆上她的腦袋,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任誰也逃不了,我們不過是其中一粟。”
花不語回過眼來,看向時非深,她忽然豁然開朗:“你說的不錯,”然後她又看看一旁微笑着的澹臺東流和席全,以及身旁的時黎錦言柳萱他們,她轉過身朝府門內走去,“好吧好吧,既然都逃不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管他那麼多,回府吃飯,餓死了!”
“不語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澹臺東流笑嘻嘻地看向時非深,見時非深也看向自己,便雙雙點頭跟着花不語進了府。
是啊,總有辦法能解決問題,雖然找到這個辦法的過程會很艱難,但正如小女人所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只要她回來了,回到自己身邊,回到這個家,他就有無盡的勇氣和力量去應付各種局面。
花氏時不語,冠上他的姓氏,是他一時的妻,便是他永生永世的妻。
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