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7

天氣好,阮阮坐在書房裡和她親愛的大侄子唯一下象棋。

她咬着手指頭低頭看,她的棋子七零八落垂死掙扎,唯一的棋子整整齊齊嚴陣以待。又要輸了,阮阮心裡哀嚎,對上唯一那張白淨又安靜的小俊臉,難過的想,她家大侄子越來越不可愛了。

想當年的唯一白嫩圓胖還愛笑,她一逗他,他就咧着僅的有幾顆小米粒牙,含糊不清的衝她喊突突,喊得她心都化了。把他抱在懷裡,捏他的胖手和胖腳,胖胳膊和胖腿,還有肉呼呼的小屁股。最後再吧唧一下,親上一大口。

那時候的唯一的又肉又可愛,一天不摸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如今的唯一小白楊似的長開了,天天板着一張小俊臉,性子也沉靜起來,一點都不好玩了。

不好玩的唯一長長的睫毛動了動,黑黢黢的眼睛跟浸了水的葡萄似的,澄澈的厲害:“姑姑,該你了。”

阮阮咬牙:“別催別催,我正想着呢!”想着怎麼偷顆棋子然後反敗爲勝。

電話響的時候她還在絞盡腦汁,聽到鈴聲如蒙大赦,撲過去拿手機,拿眼神看唯一:“姑姑我先接電話,棋盤就這麼擺着,你要是想喝水想吃東西趕緊去,姑姑我打完電話繼續和你下。”

唯一頓了幾秒,乖巧的點點頭:“哦。”

阮阮老滿意了,接電話的聲音也特別熱情:“喂,說話。”

邵勵勤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梗了一下,不正經道:“阮阮,你今個兒的熱情度讓哥哥有點吃不消啊。”

“滾”。阮阮往椅子裡靠了靠,笑道:“你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了?”

“別啊,你這話就見外了不是。”邵勵勤嘖嘖:“我說阮阮,你這不地道啊。”

阮阮打小和邵勵勤沒大沒小,氣哼哼的叫嚷:“給我下定義前得讓我知道我幹了什麼吧?你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小心我抽你啊。”

“我問你,你是不是要出國了?”

阮阮滯了滯:“你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麼大的事你竟然不通知一聲,就想這麼悄麼聲的就走了。我說阮阮,這可不行啊。”

“瞧你說的,又不是什麼大事,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拿着喇叭站咱院子裡嗷嗚兩聲啊。”

阮阮要出國的事,葉家沒有有意低調,但也絕無高調。所以知道的人極少,至於邵勵勤怎麼知道的,阮阮也不知道。

不過話說回來,大院裡就這麼大點的地方,也真瞞不住事。更何況,那還是邵勵勤。

邵勵勤的聲音裡帶了些漫不經心的懶散:“我說阮阮,你說你出國讀書頂好一事,怎麼叫你整的跟收拾了東西去蹲笆籬子似的。你說我這是知道,我要是不知道,過些天我問一聲,嘿,咱們阮阮去哪兒了,怎麼最近見不着呢。不相干的旁人回我一句,哎呦喂,人早出國讀書去了,你這也是當親妹妹疼的,怎麼,人也沒告你一聲?你說哥哥我這臉往哪裡擱?!”

大院裡住了不少人家,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只是再是住一個院,關係之間也有親疏。葉家和邵家的關係,就屬於親裡頭的。

兩家有意教導,葉邵兩家的兒孫輩關係也要好出旁人一頭。只是到了邵勵勤這一輩,葉家沒有和他年齡相仿的少年,只有一個葉阮阮。不過邵勵勤是把她當親妹妹疼,事事都是頭一份,連自己家裡那幾個堂妹都比不過。

阮阮打小就聽邵勵勤的話,聽他這麼說,心裡不好受,癟了癟嘴,叫了一聲勵勤哥。

電話那頭邵勵勤抹了一把臉,按捺住心頭的某種殺人的衝動,繼續道:“阮阮,你說這這一走,一年半載的也回不來。到時候哥幾個一想,你走的時候連頓像樣的飯都沒吃,哥幾個那得多鬧心?!也對不住這打小的情分不是?!所以說,阮阮,聽哥哥一句話,好事,自然是要往好裡辦,你說呢?”

他頓了片刻,又道:“當然了,這事還得看你的意見。”

“好的不好的都讓你說盡了,我還能說些什麼?!”阮阮嚥了咽喉頭的澀意:“是我考慮不周了,不過勵勤哥,這事你得幫我。”

邵勵勤嘿嘿一笑:“包在我身上。”

掛了電話,阮阮深陷在寬大的軟椅裡,靜靜的看着天花板的一角。

她不得不承認,邵勵勤今天這一番話,真的是打醒了她。她葉阮阮出國讀書那是正大光明的,爲什麼非要做出一副小心翼翼拿不上臺面上來的樣子?!沒得讓人覺得小家子氣。

還是邵勵勤說的對,好事,自然要往好處裡辦。

既然要走,也要走的乾淨利索,這纔是她葉阮阮的風格。

邵勵勤收了電話,哼着小曲兒重新推開霍岐城辦公室的門,把自己摔進他那張空運過來的真皮沙發上。

霍岐城從文件裡擡起頭,挑了挑眉。

邵勵勤揮了揮手機:“搞定。不過,”他一咕嚕爬起來,耙了耙短髮,道:“我怎麼這麼火大呢?”

“你肝向來不怎麼好。”霍岐城道。

“滾。”邵勵勤啐了他一口,道:“你說周佑生那小子真他媽不是東西,阮阮他是說拋就拋,連眼都不眨一下。孃的。”

阮阮這麼着着急忙慌的出國,說是出國學習,但誰要是說和周佑生一點關係都沒有,那真是睜眼說瞎話。邵勵勤想到剛剛打電話阮阮那蔫吧勁,剁了周佑生的心都有了。

黑色的鋼筆在文件紙上重重戳了一筆,霍岐城擡起頭來:“這事你少摻和。”

“我知道。”邵勵勤道:“要不然我早一頓胖揍揍得周佑生他娘都認不住來他是誰了。不行,”

邵勵勤拿了手機鑰匙什麼的就要走:“阮阮既然把這事交給我了,我得好生給她辦了。那什麼,回頭我定下時間和地點,給你電話。”

“我不去。”霍岐城硬邦邦道。

“爲什麼不去?”邵勵勤不明白。

霍岐城重新埋首文件:“不想去。”

這人,邵勵勤懶得跟他掰扯:“你丫愛去不去,我就不信缺了你,我們還辦不成了。”

邵勵勤來去一陣風消失,霍岐城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筆,伸手擰了擰眉心:去不去的,還是要看正主的態度不是。

邵勵勤高中畢業出國讀書,回國那年瞞着家裡人給自己置辦了一份產業,一家頂級會所。名兒他在國外的時候就想好了,就叫二十四橋。出自杜牧的《寄揚州韓綽判官》中的後兩句: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從選址到裝修再到正式營業,他一個人偷貓的辦,等到辦的差不多了,愣是逮着院裡的幾個發小一人在他那裡辦了一張會員卡。哥幾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叫他把風聲往外頭一放,到他這裡來消費的,趨之若鶩。

邵勵勤自己賺了個盆滿鉢滿,回頭也不忘哥幾個的情分,在會所的頂樓留了包房,就當是聚會的固定地點了。

給阮阮送行這事,他張羅的快,下半晚打了電話,晚上就挨個通知了。時間就定在明天晚上六點,甭管有什麼事,一個個的必須到,不準遲到。

第二天下午,大家陸陸續續到了二十四橋。阮阮還沒到,邵勵勤權當做了一回主人,招呼大家落座。

李立夫笑罵他,甭在爺面前充大尾巴狼,用的着你招呼。

李立夫的妹妹李立潔,小名翠翠的小丫頭脆生生接她哥哥的話:“勵勤哥你這算盤打得可真響,鬧了半天這局還在你自己的地盤上,咱都來了八百回了,你敢來點新鮮的嗎?”

“小丫頭,這就不懂了吧,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沒得便宜了別人不是。”邵勵勤揉她的頭髮:“行了,好好玩你的,有事找你哥。”

霍岐城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也沒喝酒,不知道在想什麼。邵勵勤湊了過去,悄聲問他:“不說不來了嗎?”

霍岐城懶洋洋的擡眼看他:“又想來了。”

呸,邵勵勤覺得霍岐城這人不要臉的造詣越來越深厚了:“得,二少您開心就好。”

霍岐城低頭看袖口,脣角慢慢的勾了起來。

上趕着的買賣不是好買賣,他是商人,這點道理還是懂的。三請五請不至於,可到底還是要有心。否則,也就沒意思了。

那丫頭到底還不是太狼心狗肺,沒辜負了他給邵勵勤透話說她要出國了的心思,臨了了還知道給他一個電話。他心裡受用,之前那些事也就算過去了,不跟她計較了。不然,他得鬧心死。

只是,他看了一眼門口,這都什麼時候了,她怎麼還沒來?!

正想着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兩扇門猛然打開,她探進頭來笑靨如花:“抱歉,我來晚了。”

有什麼好抱歉的,他正想她,她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