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可視之地

落月盆地,山林區,一處稍顯陰暗的小森林裡面,隱隱傳出了幾句少年少女的嬉笑聲,在全以掠奪他人星值和自保爲第一目的的學院考覈裡,有着這樣一個和諧的隊伍,倒頗爲少見。

走在前面的男孩十一二歲的樣子,比隊伍中的其他人都顯得成熟了一些,因此,這隊伍裡另外的四男二女,皆是隱隱的以之爲首。

這種掌控和命令的感覺,讓得他年輕的小臉上洋溢着頗爲自得的笑意,遠遠望去,竟有一分名爲自信的氣質,在這個男孩身上漸漸成形。

“玄冥,黃靈兒,你們兩個去東面打探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在這片森林,”從隊伍中點出了一男一女的名字,男孩下了一個探查的指令,頓了頓後,又繼續道,“李賦析,歐陽通,你們去西面巡視一下,剩下的人和我來,一起去北方探索!”

有條不紊地分配好所有人的任務之後,胡清明掃視了衆人一圈,朗聲道:

“發現之後不要打草驚蛇,先回來彙報知道嗎,大家集齊之後,再決定出手與否。若是因爲兩個人的魯莽而丟失的星值,隊伍一概不負責!記住,保持着整體偏向北方的方向,半個小時後在目的地集合。”

“聽明白了嗎?”

聽到這頗有氣勢的反問,衆人齊齊點頭,應聲道:“明白了胡老大!”

“好,出發!”

……

在一個亙古長存的幽暗之處裡,光明是永遠難以得見的奢侈品,這是一個世人不可視的地方。

宛如永恆的水滴聲,在狹小的洞穴中悠悠落下,地上一塊奇異的鵝卵石,已在年深日久中,被穿出了一個極深的大洞。

也不知這“滴答滴答”的水聲在這片幽暗之地存在了多久,也許,遠在落月盆地還是一片浩瀚湖泊的時候,這個洞穴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又或許,是在落月盆地經歷落月,變成盆地之後,這裡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沒有人可以說得清,自從這片地方變成青龍學院第三十五號測驗區之後,人們連它原有的洞庭湖之名都漸漸忘記了,更莫說這個神秘莫測,無人可知的地下洞穴了。

萬年如一日極有規律的“滴答”聲中,這一天突然摻雜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那是一個彷彿從未在世間出現過的奇異聲音,似金石碰撞,又似玉質交鳴,不帶有一絲的人間感情。

不知從何處而起的聲音,這般淡漠地道:

“天地奕棋,蒼生爲子,沙觀萬世,花開千年。我等你七千年,你還我一生報,如此…甚好。”

他的聲音奇怪,說的話更爲奇怪,但字句之間卻沒有絲毫的停頓波折,顯然並非是第一次開口說話。

那古怪聲音說完這段沒頭沒尾的話後,便詭異地沉寂了下去,在“滴答”的水聲滴到了一百下之後,那聲音突然多了一分生氣,又悄然響起,似有些歡喜地道: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爲歡幾何……?”

“哈哈,好文章,好氣魄,想不到這片神禁之地,還能有如此才氣者出現,有趣,有趣!”

他連嘆兩聲有趣,又突然沉默不再語。

過了好一會,又是整整一百聲水鳴,在無盡的時間中滴淌而過,那聲音的主人似又看到了什麼奇特存在,這一次的聲音較之方纔生氣更足了一些,朗聲念道: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微斯人,吾誰與歸?”

“甚是有趣啊,”那古怪聲音再次感嘆道,只是這一次,卻隱隱帶上了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彷彿是看到了未來的某處景象一般,“好一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唔……很不錯嘛,墨凡!”

不知怎的,一個七歲孩童的名字,卻在這不知存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嘴中那般自然地出現了。

彷彿就像在不知多麼久遠的過去,唸了無數遍那樣的熟練。

隨後,那古怪聲音突然又像失憶了一般自問道:“墨凡是誰?”

經過了足足一百滴水聲之後,金石之聲又開口自答道:

“墨凡不是誰……他是山谷之主,對山谷之主來說,世界不是知識的積累,而是記憶的恢復。他非生知萬物者,他是全知全能者!”

隨着這句話的落下,一霎那間,有金鐵聲、獸鳴聲、水涌聲、紙嘯聲,在不可知之處,幽幽嗚咽。

“山谷之主又是誰?”那個古怪的聲音又如在自己執棋對弈一般自問了起來。

……

在走出山洞一大段距離之後,墨凡沉浸在重見天日的欣喜裡,並未在意身體周邊的情況,偶然間一回頭,想找那中二室友說上兩句話時,卻發現對方不知在什麼時候,早已悄悄溜走了開去。

“喂?夜之魔王…你在嗎,在的話回答一下啊!”

“喂喂,我是地獄第三十七號魔王啊,呼叫總部,呼叫總部……”

“光明的眷屬要來啦,誰來拯救黑暗啊!”

“……”

時隔兩日再次見到藍天白雲,綠樹紅花,墨凡少年心性,顯得很是興奮不已,搞怪一般,大聲地模仿着中二女孩的怪異詞彙,在空蕩的山林中喊道。

回答他的只有山間重重的回聲,天地空闊,墨凡又喊了兩聲之後,見上官穎確實不在身邊,便放下了塑造一段雌雄雙煞林間傳說的願望,加快速度,大步邁向了前方的茂密森林。

沉心靜氣地感受着周圍,龐大的精神力在樹林間鋪開,墨凡一如最優秀的獵手一般,隱藏起自己的氣息,兩隻小腳踏在厚厚的落葉之間,並未發出絲毫的響聲,幽然向前方飄去。

森林之中顯然不只墨凡一個優秀的獵手,在這場爲期一個月的青龍考覈中,所有人都在扮演着獵人與獵物的角色,甚至,一些靈智已開的魔獸也參加了這一場貓鼠生死遊戲。

這些魔獸並不是指報名學院的那些未過十二歲的魔獸少年少女,他們大多是這片落月盆地土生土長的本土勢力,因爲着青龍學院的存在,而不敢表現出絲毫的兇戾和惡意,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作爲一種考覈的一環,加入到那些學生的對立面。

正如這時樹林間的一條秋葉蛇,天生具有的迷惑性外表和隱匿氣息的能力,可以讓得它輕鬆地扮演着一名合格的捕獵者。

此刻在那雙兇狠的三角眼中,一個身着墨色長袍的少年,渾然未注意到危險的樣子,毫無防備一般,慢慢地跨入了它的捕獵區域……

若不是憑藉着先發的視野直接看到了對方,秋葉蛇不得不承認,以他普通一境魔獸的實力等級,並未能探測得到少年的存在。

不過,這並不影響它做出準備攻擊的姿態。

青龍學院的學生,在考覈過程中獵捕到魔獸之後,可以憑藉着那帶有落月盆地印記的特有魔核,在老師處換取相應的星值。一階魔獸的魔核相當於300點星值;二階魔獸則等於600點星值。至於三階魔獸,落月盆地中幾乎不存在。

反之,魔獸若抓捕到學生,也可以在青龍學院換取星值。

300和600點的星值,這乍一看似是很高的數值,但是若和學員相應星級的實力值一對比,就可以知道獵捕魔獸的這種付出,和獲得的回報之間是有着多麼的不成比例……

可以從手牌上獲取300點星值的星級,代表的學員實力只相當於不入境的煉體境巔峰水平,而即使是最爲弱小的一境魔獸,也至少具備着相當於人類二星斗者或法徒的實力,這兩者之間,顯然有着太大的差距。

所以,一般而言,在這場考覈中,魔獸都是扮演着主動出手的獵人角色,而不是那顯得更爲脆弱的獵物。

但是,即使是這種看似公平的交易,背後也有着對於弱者來說極爲血腥的暗幕,那就是……只有人能殺妖獸,而妖獸一方則不能對學員造成絲毫不可逆的傷害。

作爲天生陰狠的妖獸,這種類似奴役的條件,顯然讓得它們根本無法接受,但是實力對比不成比例,它們也只得同意青龍學院開出的條件,通過捉捕學員來換取那星值,以脫離這個妖獸的地獄。

只要出了人類的城池範圍,整個東域基本上都可以說是它們的妖獸領地!

……

秋葉蛇可以感覺得到面前這個人類的強大,較之普通的學員,他顯然要強大許多,但是,並沒有強大到讓它無法匹敵的地步。

就像…那天經過的一個黃衣女子那般。

想到那種近乎鋪天蓋地一般擠壓而來的壓力,秋葉蛇的身體裡面就充滿了極度的恐懼,那是一種直面死亡的陰影和恐怖,它要以最快的速度,賺取到足夠多的星值,來逃離這片恐怖的地獄!

想到這裡,面對着茫然無知愈走愈近的少年,它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最致命而又猛烈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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