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神詔一般威力強大的“口含天憲”，雖然爲少年取得了極爲可觀的戰鬥成績，但是那身體中無處不在的劇痛，卻也是同時讓得少年明白，他爲此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
內視着身體內分毫不剩的靈力和鬥氣，簡直如一個從未修煉過的孩童一般乾淨，墨凡深深哀嘆一聲，眼下別說和妖獸戰鬥了，便是那前幾日捉走的山雞一家，此刻若來了個稍微雄壯點的對手，他都不一定能打得過。
這可真是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了！
強撐着痠痛的身體，墨凡無暇再顧及另一處戰場的戰況如何，挑了一個稍微乾淨點的楓樹根旁，輕輕地坐了下來，背靠着寬大的樹枝，將自己的身體整個地藏在了楓樹後面。
盡力地隱匿起自己的氣息後，墨凡本想着先不想發出任何聲音，安靜地恢復下體內的鬥氣，但是，老天爺卻似乎並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僅僅是屈身坐下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在不知觸碰到了什麼神經之後，也是讓得他疼得雌牙咧嘴，頓時低吟了一聲出來。
索性魔狼羣離得此處甚遠，都在竭力地追捕着玄冥他們，並未向墨凡投來一絲一毫的注意。
恐怕就連它們也不會相信，自己的首領會被這麼一個瘦削的少年給無聲擊殺。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也給了墨凡一個安靜恢復的機會，身體緩緩適應了坐着的狀態之後，少年不再遲疑，雙手在身前結出一個奇異手印，漸漸進入了修煉狀態，竭力地吸收着飄蕩在天地間的鬥氣和靈力。
一時間，肉眼可見的天地能量，宛如感受到了召喚的小精靈般，匯聚成無數道清澈的小溪，向着墨凡的身體奔涌而來。
體表所有的毛孔，都是呈現出接納百川的態度，將積聚而來的能量洪流，毫不牴觸地全然吸收。
吸收，同化，煉化，所有的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
在這個過程中，墨凡的身體就像一個吸不滿的海綿般，將山林區濃郁的天地元氣盡數吸納，被後者包圍成了一個透明圓球。
此刻便體現出了精神力強大的好處，常人需要冥想半個時辰才能恢復的鬥氣，墨凡只是稍稍入定了不到五分鐘，識海之內萎靡下去的陰陽魚盤，便立刻煥發出了蓬勃的生機。
並未一鼓作氣地將靈力也一併恢復到巔峰，墨凡在感受到身體內充盈的鬥氣之後，輕輕彈身站起，從空間戒指中取出兩粒渾圓的丹藥，送入口中，修補着方纔在戰鬥中留下的暗瘡。
虎虎生風地打出一套配合太極丹吸收煉化的拳法，從掌心處猛然推出的兩團黑氣，昭示着少年因爲“口含天憲”而使用過度的身體，終於又回到了巔峰狀態，充盈的感覺，讓得少年幸福得直想買一碗三文錢的麻辣燙來慶祝一下！
不過眼下顯然還有着更重要的任務要做，念及那些同學的安危，墨凡再不耽擱，重新召喚出意氣劍，右手輕壓劍尖，向着另一處戰場奔赴而去。
隨着身形的移動，入目之處，慘烈程度有些超乎了少年的想象，他本以爲失去了頭狼的狼羣，不會再耗費大力氣追捕衆人，沒有想到卻低估了這些魔狼的嗜血程度。
也許，他們也感受到了什麼大變化的即將到來，故而再不像往常一般考慮周全，而變得只以脫離落月盆地爲第一目標。
原本就顯得過於緋紅的楓樹林，此刻又添上了無數的鮮血斷肢，顯得更加殷紅肅殺了起來。
到處都是魔法和鬥氣的痕跡，一路走來，墨凡已經看到了無數頭死去的魔狼，連晶核都未來得及被挖去，更有數不清的殘破屍體堆在一起，也分不清是人的還是狼的。
本來心頭想着狼彪說的“不會顧及青龍學院而殺人”的話，少年已是隱約猜測到了學院對於學生的保護措施，但是看到眼下這種人間地獄般的慘狀，墨凡心裡忽然躍上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些魔獸…不會已經殺紅了眼，再也不顧學院的禁令了吧！
但是，學院派出的老師和學生監察組呢，他們現在又在哪裡？
帶着這數不清的迷惑，少年心下的謹慎之意大重，握劍的手忍不住泛出了點點虛汗，卻更加用力地捏緊了劍柄。
劍若帶縷，則是文人佩劍，上可沾血，下可吸汗，可以很好地避免滑劍的情況。
墨凡自詡算個文人，但純元鬥氣凝成的意氣劍，卻是沒處添加一個纓縷了。
所以少年只有更加用力地握住劍柄，死死地握住。
難聞的血腥氣息涌入鼻間，墨凡沒有屏住呼吸，反而輕輕地吸了一口，一時間頗有些嗆鼻，他強壓下咳嗽的想法，憑藉着超出常人的靈敏五感，判斷風向，判斷廝殺的聲音來源，判斷剛纔看到的歐陽通…是什麼時候死去的。
第一個被魔狼殺掉的學員出現了。
沒走多遠，第二個看到的屍體是王騰的。
第三具是李賦析的。他的死狀最慘，眼神中的笑意卻最爲明亮，不知是在臨死之前想到了什麼，竟然能讓他忘卻了身體的苦痛。
看到這抹死不瞑目的不甘笑容，墨凡第一次停下腳步，神色有些難受，輕輕地走上前去，將這個少年茫然睜大的雙眼合上，地心之火在身體的最深處浮現而出，燃燒掉了面前人的軀體。
男孩的身體消失之後，墨凡下意識地想從懷裡抽些什麼，卻忽然發現最後一根黑香早已點出。呆愣一晌，輕輕道：“一朝出門去，歸來夜未央。雖然沒有黑香，但大黑天術，佑天黑人，你要走好。”
做完這一切，墨凡起身向着先前的方向走去，腳步踏在落葉間，少年心裡面突然想到，出手救人這件事，他是不是有一些地方做錯了。
殺掉狼彪，真的正確嗎……
發瘋的狼羣，會不會就是因爲首領的死去才變得更加瘋狂，如此說來，自己…也算二分之一個兇手嗎？
“不殺他，我會死，故而正確。”
這般淡淡地在心間回答後，墨凡神色一如往常，再不見先前的猶豫。
握劍的手如果猶豫的話，是沒有辦法砍斷任何事物的。
人，他盡力之後沒有救到，那麼狼，他一定會努力殺盡。
鬥氣在手上澎湃，那並未恢復完全的靈力也好似感覺到了主人的心志，憑藉着龐大的精神力，更加快速地恢復了起來。
……
當墨凡走到僅存的人和狼面前時，見到的只有五隻殘缺不全的魔狼和兩男兩女，分成了三個陣營靜靜地對峙着。
只看這個死亡的比例，較之戰鬥開始時，似乎是人類一方勝利了，但是場中的所有人，卻都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喜悅之意。
黃靈兒用僅存的右臂倚着玄冥，原先好看的小臉上滿是血污，對着另外一邊的一個女孩道：“熙瑤，發生了這麼多事，你還願意相信他嗎，剛纔他做了什麼大家心裡都清楚，我們不怨你，只是不想你也像歐陽他們一樣，被這個畜生害死啊！”
女孩只有一臂，倚在旁邊人的身上，自然沒有辦法用手再去指她說的那個人，但是她的眼神卻死死地盯着胡清明，對他的戒備似乎遠在魔狼之上。
“我不知道…我曉他害人…”
“但是，胡大哥他救我護我，沒有他，我…我是活不到這裡的，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劉熙瑤說道最後，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用力地道。
“他只是在利用你啊！就像利用當初的我們一樣，你還看不出來嗎，在遇到二選一的時候，他最後一定會拋棄你的…你別傻了！”
當初這個隊伍裡實力最弱的玄冥，不知怎的活到了現在，同樣滿身是血的他，輕輕地扶着有些虛脫的黃靈兒，背倚楓樹，對着女孩大聲喊道。
勸說的言辭有條不紊，竟連一點先前的急躁模樣都沒有。
墨凡聽着他說話的聲音，忽然想起來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了。
那是在地下通道里進行第一次等級測試的時候，這個傢伙是那一條火屬性的玄蛇…！
“墨水的墨，凡人的凡”，正是他那個時候用的自我介紹方法。
當時自己還嘲笑他什麼來着…現在也記不清晰了。只是短短的幾天，卻頗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全然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對方，墨凡的心裡驀地有些想笑，卻發覺怎麼也笑不出來。
“爲他死，我也是願意的……！”
楓樹林間，忽然響起了女生誓言一般的話語。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劉熙瑤面對着一心勸說她的二人，面對着五頭目露兇光的巨狼，面對着所有的屍山血海，這般斬釘截鐵地看着身邊人說道。
“你們的好心我知道的，只是…我喜歡他，我一直…就喜歡他的。”
如訴如泣的女孩聲音在林間幽幽響起，時隔多年之後，墨凡還是會偶爾想起這一幕，雖然他不是男主角，雖然他不喜歡女主角。
但是這幅帶着一點血腥意味的唯美畫面，卻是一直地印在了他內心最深處！
聽到這些話，胡清明怔了一下，轉身看向身邊的女孩，眼神之中，有着點點溫柔閃現。
墨凡再看向他的眼中，殺意減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