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下面喊聲震天的廝殺,趙芷水皺眉,心中不是懼怕而是難受。
一條條人命在她面前消逝,她難以做到無動於衷。
“師父,咱們不去幫忙嗎?”
“時機不到。你現在去幫忙,只會讓東極帝國的天子震怒,然後派出更多的士卒用更殘暴的手段將西楚王朝碾平。西楚王朝之所以戰於邊疆,就是爲了避免讓他們的百姓受苦。”
“那他們不打不就行了?”
“他們若是這次不打的話,舉國上下所有人心中的那股子心氣徹底就沒了,這個王朝的脊柱算是徹底斷了,國運崩碎很難再翻身。而且,臣服於東極帝國,還是當馬前卒送死的結果。”楚愁解釋道。
趙芷水嘆了口氣,不再看下面,而是趕緊跟着楚愁翻過這座山。他們要離開這裡,離開西楚,離開東域。
“前面千里便是北荒了。我們會從西楚王朝的北部邊境直接進入北荒。”
下山後,楚愁指着北部平原盡頭的方向說道。
“北荒有兩座超級宗門,一座是火神殿,一座是冰神宮。兩者如其名一般水火不相容。很久以前兩者其實是一座宗門的,那時候那座超級宗門的名字叫冰火神道宗,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是聽說的。後來因爲某些原因,在當時能排在江湖前三甲的冰火神道宗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後來便變成了現在的這個場景。火神殿和冰神宮這兩個超級宗門如今雖然在天下十大超級宗門中排名墊底,但不容小覷。兩者之間算是死對頭,因爲都想證明自己的道統比對方強,表達自己纔是當年冰火神道宗的主脈傳承。不過這一代的近百年,一直都是冰神宮壓着火神殿的。”
楚愁邊走邊介紹北荒的種種,有那北荒七大奇觀,有那在北荒能排名前十的宗門,有那傲視北荒所有王朝的北荒帝國。
直至中午時分,兩人得見人煙。
這是一座鎮子,從整體樣貌看,和東極帝國的沒有什麼不同,但是細看就會發現,這邊的房子的土胚牆更加厚實,更能阻擋寒風或是酷暑的侵襲。
如今是四月,陽光明媚,小鎮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行人,他們這兒顯然不用擔心戰亂之擾,因爲他們不在東極帝國攻佔西楚京都太和城的那條死亡戰線上。而且,這座小鎮偏僻無比,就算是西楚天下大亂,也很難影響到這個偏僻地方的小鎮子。這裡的人大多都是自給自足,不受外界影響。可能,他們很多人連東極帝國都沒聽說過,他們只知道,他們住在西楚的北部,西楚天子住的是一座巍峨的太和城,僅此而已。
楚愁和趙芷水前去購置一些乾糧和水,購置完後,楚愁還要去給自己買一些美酒,給趙芷水了一些銀子讓她去買一些她相中的當地特色小吃,兩人分開,楚愁一邊轉悠一邊看哪家酒鋪的酒更香甜。
小鎮上有一個無名少年,打記事起,就沒有見過父母,是一個當地的乞丐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去年,那個老乞丐也撒手人寰離開世間了,他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
無名少年爲了生計,找了一份酒鋪夥計的職位,本來是輪不到他的,應該是另一個酒鋪掌櫃的親戚家的孩子來幫忙的,但是那一家的孩子突然患上重病,現在還在牀上不能動,所以酒鋪掌櫃只好臨時找一個年輕夥計。
而這個無名少年要求低,月錢只要一半,只要管吃管住就行,酒鋪老闆有好幾間多餘無用的房子,想一想覺得還算划算,就任用了這個無名少年。
無名少年身形算不上高大,看起來甚至有些瘦弱,但是沒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願意知道,他的心中,有一個江湖夢。
那個把他養大的老乞丐經常這樣說道:“你個小孩兒喔,不曉得那江湖有多麼的風流瀟灑!一入江湖難再出,除非最後老死在江湖才能算得上出了江湖。”
有時候老乞丐也會洗一把數十天都沒有洗過的臉,然後整理一下到處都是補丁的一幅,盤腿坐在那裡給他講一些江湖故事。
“你曉得不天下十大超級宗門?哎,不用問你肯定都沒有聽說過。天下門派大大小小差不多有百萬座了,而在其中,能排在前十的,那可都是超級大傢伙。”
“那十大超級宗門代表着整座江湖的活力和實力,每一座超級宗門的內門弟子都有數千甚至上萬,外門弟子更是不計其數,只論實力的話,堪比半座帝國!”
“我當年啊,行走天下,揚鞭縱馬,喝醉烈的酒!出最快意的劍!喜歡最美的女子!我也算是中三品的年輕俊才,僅僅比那些超級宗門的嫡系弟子差一些而已。”
“有一次,我騎馬在一處城郊,周圍數個當地宗門的少門主陪我左右,然後遇到了一位貌美年輕的女子,她回眸望了我一眼,我當時心臟幾乎就要撲騰出來了。當時真的是爲之一見傾心啊!”
“那時候我很年輕,說得好聽點是意氣風發,說得不好聽了就是目中無人。我直接帶着那幾個在當地飛揚跋扈的少門主們一起追了過去,我就要對着那姑娘表白,但是那幾個少門主們卻是直接動手了,想要直接把那女子扛走幫我帶回去,我見狀準備說他們,但還是晚了。”
“那女子其實早就被一個超級宗門的一位嫡系弟子看中,所以在我們動手的時候,那個買玉髮簪剛好回來的超級宗門嫡系弟子直接出手,將我們幾個的丹田直接廢掉,可能是不屑的緣故並沒有把我們殺掉吧。後來啊……我就四處流浪,最後選擇在這個東域的偏僻小角落裡度過晚年了。”
老乞丐每次說到這裡,都會笑着搖一搖頭,然後閉上眼睛思念着什麼。
在那時的無名少年看來,眼前的老乞丐和平時乞討時的那個老乞丐簡直判若兩人,雖然他聽不太懂老乞丐講的什麼意思,也看不懂老乞丐的神情,但是他知道,老乞丐是在想那個女子。
每天晚上兩人拖着疲倦的身軀回來時,老乞丐都會講一兩件江湖往事,大多數都是一些平常的雞毛蒜皮。但無名少年卻聽得津津有味,嚮往不已。
比如老乞丐說他當年見過有絕世高人一掌開山,有超級宗門嫡系弟子中的唯一嫡傳弟子行走大江之上,如履平地,有東域第一宗門道宮的鶴髮童顏道士下山降妖除魔,拂塵一揮便壓天,還有青衫劍客爲了模仿某位大劍仙,以什麼七品巔峰修爲御劍懸空三尺而行,飄逸無比。最讓老乞丐自豪的是,他遠遠的見過一次仙劍門的老門主!那是那位老門主下山爲他的某位天賦驚才絕豔的後代挑選淬劍材料,然後被人認出來,因爲當今天下許多蓋世宗師的畫像到處都有,尤其是最頂尖的那極小部分人的畫像,更是‘人手一份’。
無名少年越聽越激動,但是也越無奈,因爲他現在連飯一天只能吃一兩頓,肚子都填不保,怎麼練武?怎麼走出這偏僻小鎮?
老乞丐傳給了他一份中三品修士的功法,但是不完善,因爲老乞丐說他自己的丹田破碎,內力全無,傳功不能傳十成了。
他天天晚睡早起,只爲擠出時間來修煉那個對他而言至高無上的功法。
老乞丐臨走前,說無名少年已經二品境界了,有天賦,很不錯。還說自己最大的遺憾有兩個,一個是沒有見過九品蓋世高手,還有一個就是不知道當年那個女子後來過怎樣。
無名少年在老乞丐走後並沒有懈怠半分,而是更加拼命的修煉,他感覺他現在已經二品巔峰了,距離自己行走江湖的夢更近了一步!
今天,他寅時便起牀練功,練完功後酒鋪剛好開門,他就走到前臺,等候客人的到來。
天還是尋常天,日子還是平淡的日子,但今天他遇到了一個奇怪的青衫男子。
在他第一眼看到那個青衫佩劍的男子後,就感覺這個男子肯定是個江湖劍客。
“這位前輩,要喝什麼酒?”無名少年問道。
“有沒有梅花酒?”
“有的!只是我們西楚北方的特產嘞!”
無名少年在給這個青衫劍客的酒壺灌酒的同時不時瞥着楚愁腰間的長劍,憧憬不已。
“前輩,我們這酒啊,雖然在這附近酒鋪算得上好喝的,但是這條街的拐彎處的那一個酒鋪的酒纔是我們小鎮上最好喝的,下次再買酒可以去那兒買,我絕不誆你。”
“呵呵……好的。”
那位年輕劍客笑了笑,走之前打量了一下無名少年,並無言語地離去了。
但在那個青衫男子走後,無名少年只感覺自己體內的某道瓶頸破碎,然後直接邁入了三品境界。
隨後一道聲音傳入無名少年的心中,讓無名少年永生難忘。
“我傳你一套九品劍仙的修行之法,你是天生劍胚,天賦驚人,所以只需好好修煉,三年時間就能到中三品,然後就可以行走江湖了,看一看江湖的悲歡離合,多給世間一些善意。年輕人,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的。”
多年後,無名少年不再無名。
而在那幅波瀾壯闊千古流芳的畫面中,有一位身穿青衫的佩劍男子,一臉堅定的站在另一個青衫佩劍男子的身旁,劍意直衝雲霄,十數位九品蓋世宗師並肩而立,一起望着四面八方如同億萬雷鳴般衝殺而來的超級鐵騎方陣。
那個青衫佩劍男子臉色平靜,轉頭對着身旁的那個亦是青衫佩劍的男子眨着眼說道:“前輩,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