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皇的聲音並不大,卻彷彿豔陽天裡突然烏雲密佈,壓迫着這個世界,不同於武者那強大的真氣壓力,而是一種從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的壓抑,站在他面前,不由得就會有些拘束。
御史臺的人安靜了下來,退到一旁,那幾個朝堂老臣也閉上嘴退到另一邊,望着夏皇。
剛剛還嘈雜得如同鬧市,整個夏國權力最巔峰的一羣人彷彿潑婦罵街一樣,卻在這會兒全都不鬧騰了,鴉雀無聲。
夏皇掃視着一衆朝臣,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太傅楊正明身上,沉聲道:“楊太傅,你有何想法?”
楊正明緩緩站出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藍田縣子被刺殺一事兒,已成定局,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否則我大夏國威何在,但是,畢竟事關燕國駙馬,不可輕率,不妨先暫時受壓,等燕國派出使臣之後再做定奪!”
楊正明話已說完,一直老神在在的刑部尚書狄雲突然擡起頭看了一眼,不由得撇了撇嘴,輕聲道:“老東西,真會見風使舵!”
夏皇盯着楊正明看了半晌,才緩緩說道:“楊太傅所言有理,暫且就這樣。”沉吟了一下,夏皇嚴肅道:“不過,朕有一句話要說,朕希望各位卿家都要記得,作爲大夏人,人可以老,但骨頭不能廢!”
說完,夏皇一甩袖子,直接離開。
看着夏皇的背影,楊正明沉默了好半晌,眼神飄忽不定,好半晌才緩緩嘆了一口氣,慢慢隨着一衆朝臣出了金鑾殿。
…………
出了金鑾殿,百官成羣結隊往皇城外走,剛過了一荷花池,正好碰上從另一邊出來的少傅齊輝,兩人眼神交錯,齊輝冷哼一聲,說道:“豎子,枉讀聖賢書,言語污穢,有辱聖人!”
陸由僵愣了愣,拱手道:“齊大人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剛在殿中才說下官侮辱了你,站在又說我侮辱聖賢,莫不是齊大人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和聖賢比肩了?”
御史臺是言官表率,說治理朝堂或許他們真比不上很多官員,但是,若單純講論證,整個天下,就沒有他們怕的,齊輝跟陸由僵拌嘴,無異於一個普通人挑戰大修行者。
齊輝冷哼一聲,氣勢洶洶的離開了,正在這時候,御史大夫嚴肅真走過來拍了拍陸由僵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怎麼,是不是有些疑惑,明明一直都是朝堂爭辯不論私仇,可這齊輝還來找你麻煩,想不明白吧。”
嚴肅真是御史大夫,也就是御史臺的一把手,很多像陸由僵這些新晉御史幾乎都會受到他的指點,嚴格來說,很多御史都算他半個弟子,而陸由僵是御史臺新晉年輕一輩的代表人物,更是受過他不少指點。
陸由僵看到嚴肅真,急忙執禮道:“嚴大人,下官的確很疑惑,還望大人能夠解惑。”
嚴肅真指了指前方,淡淡道:“一邊走一邊說吧。”
“嚴大人請!”
顏真卿緩步走着,開口說道:“剛剛陛下最後那句話,就是在敲打那些老臣,但是,也僅僅只是敲打,沒辦法,咱們夏國的朝廷後繼無力,現在的年輕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而我們這一輩的,都被楊太傅他們那一輩的壓制着。”
“但是,楊太傅他們真的已經老了,沒有年輕時候的那份氣勢了,他們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是求穩,而且,他們背後勢力太過於複雜,顧忌也特別多。”
“當顧青辭強勢出現,搬倒了馬東陽的時候,就已經讓他們開始驚慌了,因爲年輕一輩出了領頭人,他們的保守勢力將會受到很大的衝擊,馬東陽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他們再害怕,但是,顧青辭表現得太強勢了,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做出反擊,而這一次,燕國刺殺了顧青辭,等於間接幫了他們大忙。”
說到這裡,嚴肅真不由得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他們是真的老了,爲了個人利益,他們都不惜放棄我大夏的尊嚴,他們不敢與燕國發聲衝突,這對他們來說,沒有好處,甚至損失更大,所以,他們不願意陛下爲了顧青辭得罪燕國。”
陸由僵愣了一下,道:“所以,他們自以爲是的用燕國的賠償來給自己挽留住一點尊嚴,這不等同於求別人施捨嗎?這求來的尊嚴,也算是尊嚴嗎?”
嚴肅真笑了笑,道:“脫了褲子遮住臉,他們覺得夠了,但是,你剛剛直接挑破了他們的那條褲子,所以,這仇自然就結下了。”
…………
御書房裡,一縷縷檀香緩緩升起,夏皇給無缺先生倒了一杯茶,慢慢坐下,嘆了口氣,說道:“先生,您有沒有找到顧青辭,西山禁軍那邊傳來消息,他們已經把藍田縣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那小子,你說他不會真出事兒了吧?”
無缺先生抿了一口茶,輕聲道:“我去找袁天師了,他們欽天監裡精通卜卦的大師全都出手了,都沒有算出顧青辭的情況。”
“連袁天師都算不出來嗎?”夏皇問道。
無缺先生搖了搖頭,說道:“袁天師說顧青辭的命格太奇特了,他也是束手無策,不過,陛下放心,那小子沒死,應該是躲起來養傷了,我找到了燕國使團裡參與刺殺顧青辭的三個大修行者,他們都說顧青辭沒死,被人救走了。”
夏皇微微一怔,道:“那有沒有問出當時具體什麼情況?據我所知,燕國派去的刺客,實力很強大,顧青辭是怎麼逃脫的?”
無缺先生微微笑了笑,道:“那小子的實力強大得超乎我們預料,他並不是逃跑的,而是一個人殺了兩個天命境大修行者並且重傷了五個一境的大修行者。”
夏皇瞪大了瞳孔,震驚道:“這……顧青辭的實力這麼強?”
無缺先生淡然的點了點頭,說道:“所以,陛下恐怕要重新估量一下顧青辭的潛力了,也可以考慮考慮當初我說的話,我已經老了,夏國需要培養出一個能夠鎮壓武林的強者了!”
御書房裡陷入了沉默中,一直沉默了很久,直到傍晚,一道聖旨突然從御書房裡發出來,一萬禁軍又從西山出發,前往了藍田縣,兩萬禁軍地毯式在藍田縣尋找顧青辭。
…………
藍田縣的動靜很大,朝廷也沒有絲毫掩飾,當這一消息傳到了武煜耳邊時,他只是輕微的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如今夏國已經很重視顧青辭了,我想將他待到武國,怕是不太可能,唉,可惜了!”
伴隨着西山禁軍的動作,顧青辭一劍斬殺兩個天命,重傷五個大修行者的消息開始傳播出去。
七皇子府邸裡,唐墨奕和唐韻正相對坐在涼亭裡,聽到下人稟告這個消息之後,唐墨奕微微一笑,淡淡道:“皇姐,如何,我之前的決定沒錯吧,顧青辭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我們已經佔得先機,這一次,大皇兄和六皇兄恐怕坐不住了!”
唐韻心頭涌起一絲異樣的情緒,慢慢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說道:“墨奕,我確實看走眼了,從頭至尾都看錯了,你現在真的長大了,比姐姐聰明瞭,不再是那個只會跟在我後面哭鼻子的小屁孩兒了。”
唐墨奕微笑着摸了摸腦袋,道:“皇姐,咱們以後能夠別提那事兒嗎?不過,皇姐永遠是皇姐,小時候你保護墨奕,現在就讓墨奕來保護你吧,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皇姐你的。”
唐韻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說道:“好,你以後就保護姐姐吧。”停頓了一下,唐韻突然開口問道:“可是,墨奕,顧青辭如今是生是死可都還不清楚,你派了那麼多人出去找他……”
唐韻話沒說完,唐墨奕突然一拍額頭,說道:“哎呀,皇姐提醒的是,不管我派多少人出去,終究也比不得我親自前去更有誠意,皇姐若是無事,不妨跟我一起去。”
“呃……”唐韻茫然的看着唐墨奕,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弟弟似乎誤會自己的意思了,說道:“你要親自去藍田縣?”
“對,”唐墨奕說道:“顧青辭如今肯定沒有死,否則父皇不可能這麼急着尋找顧青辭,西山那邊反應太大了,我現在必須親自前去,想來,大皇兄和六皇兄恐怕也派人去了。”
唐墨奕猜得不錯,當西山的動靜一傳出來,大皇子唐墨琦和六皇子唐墨民都在第一時間派出心腹前往藍田縣,其實,他們那點人與西山禁軍比起來微不足道,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意義,但他們卻都派人去了,不爲別的,只是做出一個善意的態度,唐墨奕能夠猜出顧青辭沒死,他們自然也可以猜出來。
不過,這個世界永遠不缺乏聰明人,每個人都明白錦上添花比不得雪中送炭,之前顧青辭被冊封爲縣子,就有無數人前去結識,只不過大多數都被顧青辭以身體抱恙爲藉口拒絕了,這一次,卻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這一天,藍田縣很熱鬧,數不清的人來了,有的是朝中官員的家丁,有的是一些武林門派弟子,有的是一些長安城裡大家族子弟或者僕人,但幾乎每一個人都是打着同樣一個口號——尋找顧青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