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長, 心嬪肩上挎着包裹,手裡抱着小魚公主,一路尋到裴家。
裴家空蕩蕩的, 門口只有一個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院子裡種着幾株棗樹, 落了一地紅棗。心嬪猜測這老人家大概就是裴琅的父親了, 她立在巷子出口, 淡定了一下,然後走過去。
等到走近,那老人家才聽到聲音, 擡起臉,他視力不好, 只能看到面前模糊的人影, 似乎手裡還抱着一個娃娃。
心嬪蹲下身, 將小魚公主放到他手裡,老人憑着直覺接過那孩子, 卻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這……這是做什麼啊……我養不了娃娃啦……你還是抱到別家去吧。”
原來以前也遇到過不要孩子的人家,隨便就把孩子交到陌生人家裡養着,所以這老人才會這樣說。
心嬪哭笑不得,“不是的, 老人家, 這是你親孫女。”
“啥?”老人豎着耳朵, 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說啥?”
“我說, 這是你的親孫女!”心嬪的聲音稍微大了點,小魚公主被陌生人抱着, 倒也不哭不鬧,只是拿眼睛看着心嬪,只要孃親還在這裡,她就不怕。
“瞎胡說,我兒子還沒成親呢!”老人唬起一張臉,然後他艱難地想了想,“我兒子是好人,怎麼不會幹出這種不合禮儀之事!”
“哎,原來是個倔脾氣。”心嬪嘆了一口氣,決定不跟他繼續解釋了,“那你抱抱她吧,總沒事吧。”
小魚公主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既然都這麼說了,老人想那就勉爲其難地抱一抱吧,可能這脾氣不好的姑娘有什麼爲難之處呢。金錢上呢他是幫不了忙了,給她抱一抱孩子倒是可以幫忙一下,於是老人就笨拙地抱住了小魚公主。
小魚公主不看他,頭一直偏向心嬪那邊,眼睛睜得大大的。
“小桂圓,不要怕,這是你爺爺,讓他抱一抱你,好不好?”
小魚公主將手放在嘴巴里,“嗯……”發出不明的聲音,不知道在說什麼,眼睛還是不肯從心嬪身上移開,唯恐下一秒她就走了。
“我不走,我也在這裡曬太陽。”
老人家耳朵有些背,聽不太清楚她說什麼,但也聽懂了,他本來想說爺爺不是亂叫的,但一想反正就一個稱呼,也不算什麼,就由着她們去了。
小魚公主已經會站了,但還要有人扶着,老人家也是養過孩子的,所以抱着她,讓她站在了自己膝蓋上,小魚公主一站起來,就很興奮,又開始笑起來。
心嬪舒了一口氣,她打算坐在這裡等着裴琅回來。
老人跟小孩似乎天生便有親近感,很快小魚公主就不害怕了,開始擡起手去抓他雪白的鬍子。而心嬪將自己的包裹放在屋子裡,又找到一隻籃子,在院子棗樹下開始撿紅棗。
作爲一枚資深的吃貨,心嬪看着這些落在地上好好的紅棗,很心疼啊,所以她很快就收集了一籃子的紅棗。
等到她收拾好,小魚公主也玩累了,躺在老人的臂彎裡,呼呼睡大覺。
心嬪走過去,將她給抱了回來,“老人家,謝謝你。”
“沒事,你也幫我撿了棗子,你抓一把回去吃吧。”說着,老人家便要從籃子裡裝出紅棗,他以爲心嬪要回去了。
“不用,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老人直接愣了,“怎麼就是一家人?”
“這是你親孫女啊,你都抱了她一下午,不認她?”
“……”老人陷入蜜汁沉默之中,他怎麼就想不通這兩者之間的邏輯呢?看來以後不能輕易幫人抱小孩了,不然都來認自己當爺爺了= =
黃昏的時候,心嬪果然沒走。老人搬了凳子回去,出來,瞅着她在弄籃子裡的紅棗。
他是沒轍了,這小姑娘要留在這裡,他趕也趕不走,罵又不會罵人,只好哆哆嗦嗦地準備把門給關了。
心嬪連忙提着籃子走過來,“老人家,我女兒還躺在裡面的牀上呢。”
老人家的手一頓,都怪自己太好心了,看她抱着睡覺娃娃很不容易,才提出讓娃娃躺在裡面牀上睡覺,他往裡面看了看,那女娃還在呼呼大睡,總不能就這樣把她叫醒趕走吧,“哎……”他嘆了一口氣,不關門了。
心嬪把一部分紅棗去了核,又用井水洗乾淨,然後端着進了一旁的廚房。
那廚房也很乾淨,也不知道這老人家平日裡都在吃什麼。
心嬪去揭水缸的蓋子,一開,水裡養着一羣小泥鰍呢= =得,這裴家都在吃小泥鰍麼……
那老人家走過來,看到她在廚房裡東摸摸西摸摸的,額頭落了一片黑線,“姑娘,你怎麼跑到我家廚房亂翻呢。”
心嬪剛找到裝米的缸子,她擡起頭,“哦,我打算燒點吃的呢,待會我女兒醒了,要吃米糊的。”
“……”老人家心想他要說的意思大概不是這個吧。
心嬪弄好食材之後,來到爐竈後面,很好,劈好的柴都整整齊齊地疊着,不用擔心柴火不夠了。但是在燒火的時候,心嬪弄了半天,因爲經驗不足,都沒有成功生火。
那老人家在旁邊看了看,終於看不下去,“來,我來燒火……”
於是老人家坐在爐竈後面開始生火了。
心嬪見他不排斥了,心情稍微好了一點,離開去淘米洗鍋了。
過了一會兒,滿院子都是米飯香味,夾雜着甜甜的棗香味。
心嬪在米飯快熟的時候,先舀了一碗米湯出來,算算時間,小魚公主也要醒來了。
她弄好紅棗米飯,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後出門去把小魚公主抱過來。
等到她回來,老人家已經自己洗好了手,他正在缸子裡掏啊掏的,心嬪走過去,“老人家,在找什麼?”
老人家不理她,自顧努力地摸,終於伸出來手,掌心握着一隻雞蛋。
心嬪明白了,這雞蛋是給小魚公主吃的。她接過那枚雞蛋,“我再去蒸個蛋羹出來。”
老人家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抱過還在揉眼睛的小魚公主。
最後三個人圍在桌子邊上,把晚飯吃了。
一頓飯後,老人的態度明顯變得好很多,他看着心嬪抱着女娃娃坐在院子裡,曬月亮= =然後也去搬了個凳子出來,坐在旁邊,對小魚公主露出今天第一個笑臉。
小魚公主的眼睛亮亮的,吃飽了肚子,睡足了覺,心情好好呢O(∩_∩)O
“姑娘,你這是沒地方去了嗎?”老人家終於開始問她問題了。
心嬪搖搖頭,“我有地方去啊。”
“……”老人默了一下,然後繼續問道,“那怎麼不去那個地方?”
“我已經來了啊,這裡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心嬪說道。
“……”老人不明白。
心嬪誠懇地說道:“小桂圓真是你的親孫女,我是你兒子未過門的媳婦。”
“……”今天絕對是老人無語次數最多的一天,“我兒子,沒媳婦啊……”
“今天就有了啊。”
“你?”
“對啊,我是他媳婦,就是你的兒媳婦,她,”心嬪抱起小魚公主,露出一個笑臉,“是你的親孫女,如假包換!”
“我老人,莫誆我……”
“不信啊,你看小桂圓的眼睛,像不像你的兒子?”
“我看看。”老人家湊近了一點看,小魚公主又伸出手去抓他的白鬍須,咯咯直笑。
裴琅拖着疲倦的身體回來,他立在門口,就看到一個女娃正在扯自己父親的長鬚。
他連忙大步走過去,精神振作起來,一看到心嬪坐在那裡,剛想說的話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老人家看到兒子回來了,連忙指了指小桂圓,“裴琅啊,你看看,這是你女兒嗎?”
裴琅心裡亂糟糟的,他掃了一眼,然後眼睛瞪大,“你……你怎麼把小魚公主給抱出來了……”
“爲什麼不能抱出來,她是你的女兒啊。”心嬪等着他的反應。
“……”裴琅立在原地,“你瘋了吧,她是小公主啊……”
“纔不是,她是我和你的女兒,你瞧瞧,她的眼睛跟你簡直一模一樣!”心嬪抱起小魚公主,讓他瞧個仔細。
小魚公主一看,沒有鬍鬚好玩了,又看到高大的裴琅,嘴巴一撇,哇哇哭了起來。
“哎呀,你把她嚇哭了。”心嬪連忙將她抱轉過來,拍了拍她的後背。
老人家坐在板凳上,表示他已經看不懂了。
裴琅撓了撓頭,“我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女兒?”
“兩年前。”心嬪答道,“你不抱一抱她嗎?”
“哦。”裴琅伸出手。
“哎,還是這麼笨拙,你以後要多學學了。”心嬪看着他笨手笨腳的樣子。
裴琅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女兒,上次抱她還是在獵場,但那時還以爲她是小公主呢,跟今天抱女兒的感覺完全不同。
“原來真是我孫女啊。”老人家也忍不住站起來,他表示現在來抱親孫女感覺也是不同的= =
心嬪在一旁看着,以後她的生活大概就是這樣了吧。或許平淡如水,但有心愛的人在一旁,這種感覺就像開在枝頭的棗花,然後一陣風吹來,花瓣落在地上,溫暖的,和煦的,落葉歸根,時間安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