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敲了敲胡占強辦公室的門,聽到裡面說了聲進來,才推開門走了進去說:“胡總,我聽小宋說軟件著作權的證書下來了,我想看看.”
胡占強怔了一下,看了看蘇銘,好一會才說:“可以。”說着便抽開辦公桌右邊的第一個抽屜取出一個大紅色的皮本來。蘇銘看着那紅豔豔證件,心裡只覺得說不出的高興還有激動,強按着心中的迫不及待,從胡占強手中接過了。
那證書的紅有些偏暗,小小的一個塑料本,拿在手裡蘇銘只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份量。他仔細的將它打量了一遍,伸出右手,手指緩緩的從封皮上凸起的字跡上摩挲過。心裡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激動,還有微微的驕傲,彷彿心中有一簇小小的火苗被引燃了,瞬間沸騰了全身,一種說不清是自豪還是高興或者夾雜着其它講不明的情緒充斥着全身每一個角落。
蘇銘微笑着打開了這個軟件著作權的證書,目光看下去。突然之間,他的笑容停在嘴角,擡起頭來,一臉的憤慨,幾乎不能置信般的拿着那紅色的證書問道:“爲什麼軟件著作權人變成了你的名字?”
面對蘇銘的質問,胡占強並不慌張,那雙窄小如縫隙一般的小眼睛裡露出商人特有的精光來,說道:“這個軟件是我投資的,我出錢出力,渠道也是我的,你做了什麼,沒有我,這個軟件能賣出去嗎?我申請成我的怎麼啦?”
蘇銘只覺得胸中憤懣不平,滿腔的怒火,還有一種難以言明的震驚,夾雜在一起,全身氣血好似涌到一處,看着胡占強這般無恥,竟然若無其事一般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憤怒再也忍耐不住,指着胡占強說道:“你這是詐騙,我跟你是簽過合作協議的。”
胡占強好像早就料到蘇銘會如此這般,拿出原先簽過的合作協議在手中抖了抖便往那張偌大的辦公桌上輕輕一丟,冷笑了一聲,說道:“是簽了協議的,沒錯。可是現在你如何能證明這個軟件就是你開發的呢,著作權人是我的名字,我纔是被認可的。況且,就算是你寫的,我也給你付過錢了,財務那裡還有你親自簽過名字的收據。”
蘇銘想起來,他爲邵強兵兄弟的事情向公司借過錢,卻沒有想到被胡占強如此借題發揮。心中的氣憤與無奈彷彿到了極點,一股怒火好似焚燒了他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一時之間,蘇銘心中除了氣憤再也沒有別的感覺,他衝到胡占強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雙目通紅,熊熊的目光似要殺人一般。可是張了嘴卻不知該說什麼,胡占強計劃得如此周密,顯得謀劃了良久。如今真相大白,蘇銘雖然頂着天大的冤屈卻毫無辦法。
蘇銘還是死死的揪着胡占強的衣領,幾乎將他身上穿的那件灰色襯衣撒裂開了,又好似滿心的氣憤全部凝結在那裡,要把他的人撕成碎片一般,連面孔也變得猙獰起來。胡占強卻反而顯得十分鎮定,看着蘇銘說道:“其實我還是很欣賞你的能力的,你來我這裡成立一個研發部,我每個月給你把工資開高一點,我保證你的那些同學天天累死累活也沒你掙得多,怎麼樣?”
蘇銘盯着胡占強恍若無事一般的臉,心中的氣憤到了極致,幾乎要破口大罵出來,一把狠狠的推開了胡占強,因爲用了全力,推得胡占強一個踉蹌,偌不是他辦公桌後面的椅子擋着,就摔到了地上。他伸手扶住辦公桌站穩了,虛胖的身體經過剛剛的一連串動作之後,額頭浮起一陣汗來。辦公室裡驟然安靜了下來,蘇銘還盯着胡占強,空調的出風口冒着吱吱的聲音,在這極靜的環境裡反而顯得說不出的突兀。
也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胡占強理了理自己襯衣的領子,把辦公桌後面的椅子拉開坐了上去,擡起頭看向蘇銘說道:“路我已經給你指了,你要是不聽了我的我也沒辦法。”
蘇銘只覺得心中的悲憤彷彿到了極點,滿心的憋屈幾乎要使得他的人爆炸了一般,可是卻又真的毫無辦法。對着胡占強道:“我一定要討一個公道。”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彷彿每個字都從齒縫裡迸出來一般。
他從胡占強的辦公室走出來,狠狠的摔上了門。外面的員工似乎也覺察出了他和胡占強之間的不尋常,紛紛都向這邊探頭張望。見他走了出來,才都連忙回過頭來假裝工作。蘇銘穿過辦公室的過道,大步走到了小宋的工位前,大聲的問道:“小宋,你爲什麼要把我的軟件著作權證書申請成胡占強的?”
小宋見他雙目通紅,彷彿要吃人一般,又加之心裡發虛,不敢看他的眼睛,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白,低着頭沒有說話。蘇銘卻仍只緊盯着他,問道:“你說,爲什麼?”周圍的員工看到他這幅動靜早已經紛紛的張望過來,停下手中的工作,睜着眼睛看着他們。蘇銘全然不管,只是睜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小宋,好似非要他說個明白了才肯甘心一般。
小宋還低着頭,人卻好似已經亂了陣腳,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時,胡占強突然開了辦公室的門向他大聲叫道:“宋繼輝,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小宋一聽胡占強的話,如蒙大赦,低低對蘇銘說了一聲:“對不起。”便從他的身邊跑了過去。
蘇銘還站在那裡,周圍的員工竊竊的議論起來,看向他的目光彷彿同情,又好像憐憫。蘇銘卻好似沒了知覺一般,心中突然生起一種茫然無措般的感覺來。只見胡占強掃了一眼辦公室,大聲喝道:“都停着幹什麼,沒事情做是吧?”然後便砰的一聲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
蘇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這棟三層的小樓裡走出來的,渾身只覺得一陣陣的發冷,走到室外,才發現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他掙不開眼睛來,心底深處的寒意不斷冒起來,幾乎讓他忍不住輕輕顫抖着。可是臉上卻嘩嘩流着冷汗,擦都擦不完。
街道兩邊的車輛人來人往,一羣一羣的行人從他的身邊經過,蘇銘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虛浮起來,那些表情生動的臉,高高的大廈,喧囂的都市,此起彼伏的汽笛聲在自己的眼前搖搖晃晃,看不真切,連帶着他的人也似乎搖晃起來,幾乎本能般的抓住了路邊的一顆小樹,他才站穩了沒有倒下去。可是胃裡卻是一陣翻騰,又覺得說不出的氣悶。蘇銘緊緊抓着那小樹緩緩蹲了下乾嘔起來。胃裡彷彿翻江倒海的痙攣一般,抽抽的疼,可是卻什麼也吐不出來,不知道吐了多久,蘇銘覺得好似用盡了他的人生到現在這一刻全部的力氣一般,慢慢靠在了身旁的小樹上。
閉上眼睛,蘇銘突然想起了常笑,他的常笑。想起來她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樣子,想起來她等他的樣子,想起來她聽到他說起自己的軟件滿目爲他驕傲的樣子,想起冬天的半夜披着衣裳爲他倒了杯白開水的樣子。又想起自己曾經對她說過,要讓她在這個城市裡過上富足的日子,想起昨天還對她說過要重新租個房子,有獨立的衛生間,這樣她就再也不用爲半夜起來上廁所而發愁了,再也不用週末跑到學校和那麼多的學生擠在澡堂子裡等一個水龍頭洗澡了。昨天,他還和她一起暢想過這美好的生活。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幻影。
此時,蘇銘的心中退卻了憤慨,涌上一陣無盡的絕望,心中悲憤的好似萬蟻噬骨一般,背心上涔涔的冷汗還是流個不停,一種冷卻到心底的無望一下一下的敲在他的心上。常笑的身影與無邊的絕望在蘇銘的心裡交錯着,令他整個人一寸一寸的緊繃起來,再也不能思考任何問題。
前面豎在路旁的公共電話,橙色的圓弧裡是方方正正的電話,鮮亮的桔子色透着一股股的暖意。蘇銘扶住那小樹站了起來,向那電話亭走了過去。電話那頭是常笑輕柔的聲音,不知爲什麼,蘇銘突然覺得莫名的心酸,眼淚直直的衝了上來,讓他幾乎握不住冰冷的電話。
“笑笑。”他極力的刻制着,才把聲音裡的哽咽壓了下去。
常笑沒料到蘇銘這個時候會打電話過來,微怔了一下,才輕笑了出來,低聲問道:“是不是有事?”在低低的聲息裡蘇銘似乎看到了她輕淺的笑意,心中的悲傷頓時到了極處,恨不得嚎啕大哭。可是他卻只是強忍着,又喚了一聲:“笑笑。”
“你是不是想我了?下班了我就回去了呀,我給你帶你最喜歡吃的麥肯炸雞好不好?”她哄着他,彷彿在哄一個孩子。
蘇銘再也忍不住,匆匆說了聲好,便掛了電話,噙在眼底的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