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光禿禿的小山頭上,一位獨臂中年男子迎風而立,大袖飛舞,衣袍獵獵,能止小兒夜啼的臉上是那滿是陰翳的雙目。
男子對面,一位風姿瀟灑、一身墨綠道袍的男子正盤膝坐於石面之上,正雙目緊閉,口中唸唸有詞,十根手指在身前來回劃過玄妙的軌跡,一個個神秘符文沒入他身前地面上的一個羅盤之上。
地面上的羅盤普普通通,但羅盤的四周卻擺滿了一些日常用品,藥鋤、碗筷、破舊的衣衫等物。
良久,道袍男子口中的聲音猛然一揚,羅盤處陰風四起,擺放着的藥鋤等物突然劇烈震盪起來,絲絲霧氣從中飄出,緩緩的落入羅盤之上。
羅盤內的指針霎時像是被人用力撥動了一般,開始了瘋狂轉動,半響後終於定於某處,指向某個方向。
“呼!”
“蔡兄,完成了。”
道袍男子張開雙目,大喘了一口氣,從地上一躍而起,朝着那獨臂中年開口。
“多謝了!這是你的酬勞。”
獨臂中年單手一引,地上的羅盤就輕飄飄的落入他的手中,滿意的看了看羅盤內的指針,衣袍一揚,一個灰撲撲的錦囊就被拋了出去。
“哈,蔡兄就是痛快!在下這麼久才趕過來你也沒有怪罪,倒是讓小弟不好意思了。”
“不必!幾年前我也勞煩了你白跑一趟。”
“哈哈,自家人就不必客氣了。不過當年的那位被高人消除了氣息,這位卻是沒有的,絕對逃不出我的五鬼覓氣法的感應!
道袍男子接過錦囊,打開看了一眼,立馬臉上帶笑,又一指那羅盤道:“蔡兄,因爲你給的東西時間太久不曾用過的原因,你要找的人的氣息已經很淡,我只能鎖住半月時間,半月過後這卻是沒有用了。”
“無妨!半月足已。”
獨臂中年淡淡的點了點頭。
“哈哈……,蔡兄,你要找的人是誰?可要小弟幫忙?無蹤嶺向來與碧波島私交甚好,碧波老祖更是家師至交,如果有用的到小弟的地方,陶鈞絕不推辭!”
陶鈞收起錦囊,臉上繼續帶笑的看着獨臂中年。
“不必了,這是我的私事!”
獨臂中年冷冷的瞥了對方一眼,腳下一點,已經身如一片烏雲般朝着山下飄去,看似緩慢卻瞬間遠遁百米,片刻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私事?切!誰信。難道是那位相中的一個元胎?”
陶鈞立在山頭低聲嘀咕。
“很有可能,那位老祖的壽限將至,從幾十年前就在外搜尋天賦出衆之人作爲奪舍之身,幾年前更是惹到金剛宗看中的一位小娃娃身上,卻被高人相救,那娃娃也逃了出去。”
一位揹負長刀,身材魁梧、面目粗狂的大漢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陶鈞身後,淡淡的開口。
“不過據我們的消息,那個娃娃最近幾年並沒有出現在金剛宗內!”
“韓兄身爲聖刀門掌教這一支的優秀弟子,消息果然靈通!”
陶鈞拱手對着來人恭維一句,又接着道:“看來那位蔡兄是怕我不小心傷了那元胎的性命,壞了他的大事。嘿嘿,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着陶鈞還連連搖頭,身旁的大漢只是冷冷一笑,也不多言。
“韓兄,說吧,邀我來此到底何事?”
不在閒談,陶鈞開始直視對方。
“萬有商行在此界的一位掌櫃委託人去這個國家的京師去殺幾個人,報酬是十枚靈石和五十粒元丹或者精純血丹。”
那位韓兄點了點頭,開始說起來意。
“哦!這位掌櫃的倒是大手筆,殺誰?”
陶鈞雙目一亮,一手摩挲着下巴問道。
“齊國的皇帝一家,不留活口。”
韓兄臉色不變,像是說起一件小事,繼續道:“殺人很簡單,但要滅滿門卻不容易。所以我想請陶兄幫忙,定下那皇帝三代以內的血親,佈下陣法防止有人逃離,事成之後酬勞分你兩成!”
“韓兄,這個齊國緊靠迷霧山脈,往裡就是大乾境域,先天中人可是不少啊!如果只有你我兩人的話,估計很懸!”
陶鈞雖然意動,但還是提出擔憂。
“當然不止我們兩人,我還邀了兩位師弟。”
韓兄道。
“哪兩位?”
“殺刀的畢雲靜,陰陽刀的朱缺,畢雲靜已經到了京城附近,朱缺也正在趕來的路上。”
“哦!久聞殺刀最近幾年出了位辣手仙女雲靜仙子,想不到今朝竟能一見。”
陶鈞一笑。
“陶兄答應了?”
“當然!”
陶鈞點頭,兩人談笑間竟然已經決定屠殺一國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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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之上,商隊繼續前行,這次行進的速度顯然加快了許多,後方的一些人因爲重重關係甚至都快跟不上了。但即使如此,也無人有所怨言,因爲他們都明白,越快離開這裡,自己的生命就越安全。
腳步聲、馬蹄聲、車轍聲不停響動,像是永不停歇一般。
這一日,就連時常出沒的山賊土匪都似乎銷聲匿跡,不再出現。
夜色升起,一輪彎月靜靜的掛在夜空,商隊也終於停下了腳步。一日急趕,人馬俱疲,而且天色已暗,道路難行,只得停下休息。
靠着密林,佔着高坡,一羣來自四面八方的旅人在商隊護衛的守衛下開始休息。
屈冰彤閉目養神,等到身邊人的呼吸都已經深沉之時,又再次偷偷摸摸的瞞過護衛朝着一旁的密林深處跑去。
已經打通六條經脈的她也算一位不大不小的高手了,對於一些只是煉體階段的護衛來說,根本無法察覺她小心00的動作。
口中輕輕的呼喊的前輩,屈冰彤心中滿是忐忑。
‘魔門妖人在附近出沒的消息不知道前輩有沒有聽到?他聽到了之後會不會已經離開了這裡?’
雖然這位前輩給屈冰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在她的心目中,這位前輩卻仍然不會是世間傳聞兇殘、無人性的魔門妖人的對手。
魔門妖人不僅殘忍嗜殺,更是絕強武力的代表!
雖然有過傳聞說是有人擊殺了魔門妖人,但那出手的都是好幾位甚至好幾十位先天高手!
就算她曾經見過有人親手殺了魔門妖人,但對方那是在屠殺了一羣人之後,已經身受重傷,而且又被那人用恆平身上的雷震子暗襲,這才強強擊殺對方。
若論真實實力,當日殺了魔門妖人的那人絕不是對方的對手。
就算是傳聞中的大乾六派,他們的高手一對一也不會是魔門中人的對手,要不然怎麼會被魔門壓制的只能在大乾活動,外域幾乎沒有他們的蹤影。
這位前輩應該是位年紀很大的先天高手,要不然不會懂的那麼多,但肯定也不會是魔門妖人的對手。
“你來了。”
身披黑袍的陳子昂從天而降,落在了屈冰彤身前。
“你的心緒很亂,發生了什麼?”
屈冰彤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小心翼翼的道:“前輩,魔門的人在這附近出現了。”
“所以哪?”
陳子昂淡淡的開口。
“所以我擔心前輩可能已經離開了。”
屈冰彤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意。
陳子昂半響無語,隨後才道:“昨天我就說過,不要輕易的被外界的東西影響自己的情緒,你都忘了?況且,魔門中人,也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啊!”
屈冰彤張了張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從對方的話裡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自信。
“前輩,你比魔門裡的妖人還要厲害?”
“魔門的人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軀,也有生老病死,是你把他們想的太誇張了。”
陳子昂淡淡的回道。
“可是,可是……”
屈冰彤張嘴欲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什麼可是,只要你專心修煉,他日踏入先天,終有一遭你也可以無視魔門中人,甚至可能會見到他們的柔弱。”
陳子昂眉頭微皺,屈冰彤畢竟年幼,心性不定,容易被外界的東西影響。但強大的內心不是一朝一夕練就的,他也對此無能爲力,只能希望屈冰彤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夠一步步堅定內心。
畢竟,心智不堅定,可是進不了先天的。
“嗯!”
屈冰彤狠狠的點了點頭,強行壓下心頭對魔門中人的恐懼,開始問起今日的練習。
“今日還是對練吧!拔出你的……,咦?”
陳子昂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話吐到半截卻突然頓住。
“怎麼了?前輩。”
屈冰彤剛剛拔出自己的長劍,就見對方一呆,不由得開口問道。
“還真是巧了。”
陳子昂喃喃自語,然後看了看屈冰彤,黑袍一揚,一股勁風已經把她裹住,拉扯着朝遠處躍去。
“魔門妖人並非不可戰勝。我們雖然活在恐懼之中,卻不要忘了我們身上還有着能夠打破恐懼的潛量。”
陳子昂似乎在告誡着屈冰彤,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屈冰彤只是一晃,然後就發現兩側的景色在飛速倒退,遠方那黑漆漆的大山在快速靠近,不過是片刻功夫,一陣慘叫聲已經傳入耳中。
“逃啊!快逃啊!”
“魔門妖人!我給你拼了!”
“啊……啊……”
惶恐的聲音不停入耳,單方面的慘叫聲、廝殺聲、奔跑聲響個不停。定眼一看,黯淡的月色下,一處應是山賊聚集的寨子里正一片慌亂。
一道人影無聲無息的在山寨內縱橫,人影的兩側像是長了一雙翅膀,翅膀一展,閃亮的刀光就猛然一漲,十幾條奔跑的人影就在那刀光下化爲一堆碎肉。人影在寨子裡只是幾個閃爍,寨子內就再也沒有了生機存在。
“魔……魔……魔刀!”
屈冰彤的雙眸中透着驚恐,牙齒亂顫,身軀止不住的哆嗦,憤怒和恐懼讓她此時不比一個常人強大半分,就如面對猛虎的羔羊,滿是無助。
“你很害怕?”
陳子昂並未用鎮定心神的法門幫她,而是和屈冰彤一起並立於一棵大樹之上,靜靜的看着她的表情。
“前輩……”
屈冰彤轉動着僵硬的脖子,但面前仍是那黑色的長袍,不露一絲餘光。
“他不是你的對手吧?”
既然對方把自己帶來,肯定有必勝的把握!
想到這裡,屈冰彤的心中生出一絲希冀,一股激動,身軀也開始出現力量。
“他很強,沒有真的動手我也不敢肯定他不是我的對手。”
陳子昂的話讓她的心再次猛然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