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派主修靈慧、天衝二魄,以機關之術聞名天下。
所造之物向來是精緻神異,有飛天神鳥,入地神梭,木馬水牛可與真物無疑,世人稱奇,舉世獨尊。
派內有商人大戶,有江湖遊俠,來往便宜,因而謂之散修之派。
千機派駐地千機城地處中州門戶,繁華地域,人煙稠密。城內更是遍佈天下行商,每日往來貨物,堪比邊遠之州一月所需。
因修行千機術,需要靈活思緒,因而歷來掌教之人也是聰明伶俐,與人與事都是應付自如,但今日的千機派一派之主凌玉兒卻禁皺眉頭,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千機府後堂,屋內造型華美,滿屋都是精緻而美妙的木雕、瓷器。
窗沿有鳥籠,內有黃鶯跳躍,聲音清脆,細細看去,那鳥瞳仁金黃,羽毛黝黑泛光,竟是以黃金、精鐵等物打造而成。
如不細看,怕是立於身旁也是渾然不覺。
凌玉兒已經年過百歲,但相貌仍舊青春,如同三十少婦,身姿優美,舉止端莊,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洋溢着少婦風情。
她此時正端坐於一張長凳之上,秀美緊鎖,俏臉遍佈愁容,她的面前是一面鏡子,正靜靜擺放在檀木方桌之上。
鏡子奇異,一面黑一面白,不可照物,在天下卻鼎鼎大名。
“夫人,不必太過憂心,若是那聶紅衣仗勢欺人,你我夫妻二人也未必不敵她。天下第一高手,不過是世人哄傳罷了!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流之輩,我是不信她真的有如此本事!”
溫和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一位面目瀟灑的中年男子掀開布簾行了進來,正是有天下第一散修之稱的陸城。
陸城高冠華服,緩步行來,把目光投在那陰陽鏡之上,雙眸不由得一縮。
看來他雖然口中說着自信,但心中也是對對方極爲忌憚。
“夫君,怕是我倆真的敵不過人家!”
凌玉兒無奈的一撫額頭,一邊輕柔自己的太陽穴,她這是自幼的毛病,也許是用腦過度的原因,一旦愁緒上來,定然額頭隱隱作痛。
“天屍宗的楚慕一身修爲可是不低,而且怕是被人堵在自家門前滅殺的。天下哪一個宗門沒有守派大陣,仗着大陣都被人奪了看家寶物,那聶紅衣的一身修爲,說是天下第一應是實至名歸。”
兩人相交與幼年之時,一人爲名門小姐,一人爲鄰村頑童。但世事就是如此出奇,身份相差如此出奇的兩人最後竟然走到了一起,而且百年來相愛如初,未曾有過一次爭吵。
兩人無子,只有一女名叫雪君。老來得女,自然寵愛有加,女兒如今年歲已經不小,正是欲要與她說媒定親,卻被兩個惹不起的人物給找上門來。
當今大周的皇帝趙昊!
天下第一高手聶紅衣的徒弟趙楨!
“靈兒你有玉麟飛天神梭,論遁術天下無人可敵,我有八角神火鑑,無攻不破。我們兩人配合,想來就算是聶紅衣也討不了好。”
陸城頓了頓,緩緩開口。
“來了!”
凌玉兒搖了搖頭,突然擡了擡鳳眉,側首看向窗外,遙遠的虛空之中,一道白色的光線朝着這裡飛遁而來,離得近了,纔看的分明,那白線赫然是一頭飛鳥。
鳥身成流線型,避開了風的阻力,雙翅由南海白金所制,輕靈卻有堅韌,雙翅一展,就是百丈之遠。
飛鳥輕巧的落在窗沿,一雙眼睛無暇通透,朝着屋內一看,有柔光灑出,落入屋內化作一個虛幻之景。
景象之中,大地凹陷,佔地十餘里的平逢山已經消失不見,而是多出來一個空洞的大坑。百里以內的地形,更是像被人肆意揉捏的布匹一般,高低不平。
這場景赫然是天屍宗的駐地。
“真的被人滅了門!”
凌玉兒臉色一白,搖頭慘笑,她可以預見,如果自己也得罪了那位血衣修羅,千機城怕就是第二個天屍宗駐地。
“算了,走吧,別讓客人等的不耐煩了。”
片刻後,她才搖了搖頭,挽住自家夫君陸城的手腕,一同朝着前廳走去。
******
“聶首領,請用茶!”
劉泉一臉恭謹的把一碗茶水端來。
“大師,請用。”
前廳之中,除了聶紅衣之外,對面的大椅之上,還端坐一人。
光頭,灰褐色的衲衣,僧鞋,雙手合十,上掛念珠,面目平平無奇,卻是大羅寺的高僧智公禪師!
此人在江湖中名聲不顯,但在聶紅衣露面之後,卻是唯一一個那位孫大人招來的靠山。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
智公禪師身軀微彎,緩緩一禮。
劉泉急忙退避,連聲開口。
“大師客氣了,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位劉泉雖然是一介管事,但一身修爲也是不凡,在江湖上的名望也是不小,但面前這兩人的來頭更大,他也是提心吊膽的在一旁伺候。
“聶施主,久聞大名,今日得見,貧僧不勝欣喜!”
智公禪師側首,看向聶紅衣。
“大師客氣了,大羅寺的高僧,在下也是仰慕已久。”
聶紅衣淡淡的回了一句,端起身旁的茶杯,輕輕吹開碧綠的茶葉,品味着清茶幽香。
“聶施主,既然見了面,貧僧有一句良言相告。”
“還望聶施主看在天下蒼生多劫多難的份上,免起刀兵,就此收手吧!”
智公禪師一臉的悲天憫人之狀。
“當今聖上聖明,法力無邊,受萬民愛戴,百官敬仰,正是盛世之景!聶首領何必一意孤行,妄動刀兵,擾亂天下啊!”
“禪師說的不錯!”
聶紅衣點了點頭,就見對方直視自己。
“能不動刀兵那是最好,你不如回去勸勸那位趙昊,讓他看在天下衆生的面子上,拱手讓賢。免得到時候大戰一起,諸位大羅寺的高僧手中也染上無辜之人的鮮血,毀了多年的修行。”
“阿彌陀佛!”
智公禪師把頭一低,口誦佛號,卻是不在言語。
“兩位,久等了!”
一對姿色、氣質都十分出衆的中年伉儷從後方走了進來。
“兩位不必起身,快請座。”
凌玉兒面色柔和,只是眉心不展,像是心有悲意。
“剛纔我與外子卻是去了小女那裡,想與她商議一般,聖上和貞王殿下都是一時俊傑,我家小女能夠的蒙兩位看得上眼,不知是幾輩修來的福分。”
“凌城主,那陸小姐選的是誰?”
聶紅衣直截了當的開口,雙眸紅芒躍動,不像是說媒,倒像是打架的惡人!
“哎……”
凌玉兒陡然一嘆,雙眸垂淚。
“家門不幸!我家竟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不孝女!”
“呃……”
場中的情況一滯。
凌玉兒卻不停頓,繼續開口。
“剛纔我正欣喜的告訴小女今日的情況,卻聽她說,說與人暗中有染,已經胎珠暗結了!”
“這等事本是無顏對外人說的,但……但……”
“哎!”
凌玉兒淚如雨下,一臉悲痛。
陸城也是臉色陰沉,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是我夫婦兩人管教不嚴,再也無顏與人說親,只能讓她自生自滅去吧!”
“嗚嗚……嗚嗚……”
聶紅衣和智公禪師呆愣片刻,智公雙手合十,口誦佛號不停。
江湖中人雖然不拘小節,但名節事大,皇帝和貞王也不可能娶這種不潔的女子入後宮。
“陸小姐在哪?還請出來讓我等見一見。”
聶紅衣冷着臉緩緩開口。
“這……這不好吧?”
凌玉兒一愣。
“阿彌陀佛,出家人沒有什麼不便的,還請陸小姐面見貧僧一次吧?如此我也可與聖上有個交代。”
智公禪師也是反應過來,緊隨其後開口。
總不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那……那好吧!”
凌玉兒張了張嘴,無奈的點了點頭,扭身對後面的一位小丫頭道:“蘭兒,去把小姐叫過來。”
“是,夫人!”
那蘭兒躬身退走,去了後院。
一衆人默然不語,靜等那位陸家千金出來。
“不好了,小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