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程先生相告!”
宋諭遠拱了拱手。
“不客氣,等下路上還要勞煩幾位照料一二。”
程攸臉上的笑意更加苦澀。
“哦!程先生也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宋諭遠似笑非笑的看着對方。
程攸搖着頭嘆道:“宋公子何必明知故問,你們在這裡殺了大聖軍的人,而且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樓下那人應該是莽漢段彝,他不但是大聖軍中的一員猛將,更是大聖王李順的孃家人。等下你們一走了之,大聖軍的怒火還不知道潑在誰的身上,我可不敢在這裡呆着等死!”
“段彝,原來是他!”
宋諭遠眼神轉動,點頭道:“這一路上能有程先生相伴,倒是我等的榮幸。”
“宋公子客氣了!”
程攸聲音頹廢,滿是不情願。
樓下杜武已經開始收拾東西,酒樓老闆一家人也愁眉苦臉的拿出大包小包準備跑路,其中一對身寬體胖的男女還不時的發着牢騷,滿嘴都是對老闆的抱怨,看樣子應該是老闆的大兒子和他媳婦。
酒樓老闆也不做反駁,只是低垂着頭收拾東西。
“恩人在上,請受小女子一拜!”
招來麻煩的女子突然緩步上前,跪倒在酒樓老闆面前,同時把孩子輕輕放在一邊,頭顱低垂就朝地上叩去。
“咚咚咚!”
三聲輕響,女子光潔的額頭之上已經出現一片殷紅。
“家父是本縣縣尉,來自徐州柳家,小女子夫家在當地也有些名望,如果此次能逃脫大難,恩人的救命之恩必竭盡所能爲報!”
女子聲音清脆,吐字清晰,遭逢大難心思也毫不慌亂,到讓從樓上下來的宋諭遠與程攸高看了一眼。
“快起來,快起來。”
老闆急急忙忙上前攙扶起對方,口中低低道:“我救你也不是爲了圖報酬。”
那女子掙扎了兩下沒能掙開,緩緩起身,抱起孩子又道:“是小女子害的恩人拋家棄產,報答也是理所應當,等回到徐州,我必會爲恩人再建一棟酒樓!如果恩人不願前往徐州的話,可以留下一個地址,只要小女子還在,到時自有回報!”
那老闆還未出聲,他那肥壯的大兒媳婦已經擠了過來,她一手扯開老闆。本來滿臉的愁容也擠出一絲討好的笑意:“小娘子說話可是算數?我們一家子現在已經沒了去處,倒是可以陪你們一起去往徐州。”
“姐姐放心,小女子家境還算富裕,況且一座酒樓也不足以報答恩人的救命之情。”
女子點了點頭,聲音雖然柔弱,但其中的自信任誰都能感受得到。
“先不要說這些了,現在我們能不能逃出城去還是兩說,我現在只希望能夠平平安安的離開這裡就行了。”
酒樓老闆一臉無奈的看了看自家的兒媳婦,緩緩的搖了搖頭。
老闆名叫錢寶,名字很吉利,他的大兒子錢富二兒子錢貴的姓名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此次救下這個女子,他本就心中暗生悔意,此時一聽這女子是縣尉的女兒,來頭極大。如果真的能逃往徐州,倒也是算是因禍得福了!
徐州郡屬於中原九郡之一,其繁華程度遠不是偏遠的固安縣可比,那裡的一棟酒樓抵這裡十座也錯錯有餘了。
奈何此去千里,路途遙遠不說,一路上更是絕對不會安寧,能不能平安到達,實在是一個未知數。
“幾位恩公,小女子柳穗英拜謝!”
樓上的宋諭遠此時也走了過來,那女子看到後再次屈膝下跪,卻被宋諭遠攔了下來。
“夫人不必如此,時間緊迫我們還是早些出發吧?”
“一切聽從恩公安排。”
女子也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得出去,看的不是好心的酒樓老闆,而是這位英俊瀟灑的年輕人。而且此人風度不凡顯然出生高貴,用金銀誘惑沒什麼用處,只能寄希望與對方的心善了。
“錢老闆,本縣除了四座城門之外可還有別的出城路子?”
一身黑色長衫的程攸湊到錢老闆身邊,雙目間炯炯有神的問道。
“嗯,城西孫家大院緊靠着城牆,從他們家屋頂搭個梯子也能出城,但那裡緊靠着城防的軍營駐紮地,很容易被人發現。”
錢老闆思索片刻,倒真的想起來一條路子。
“爹,還有離這裡不太遠的那個狗洞,雖然小了點,其實也是能過人的。”
他身後的二兒子錢貴上前插了一嘴。
“對,對。那裡是前不久是有人挖出來的一個小洞,不過聽說縣尉大人已經派人去堵上了。”
“多久的事?”
程攸身子一動,急忙道。
“不久,五六天之前的事。”
錢老闆思考片刻回道。
“哦,那應該還來得及。”
程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轉頭對着身邊的宋諭遠道:“宋公子,我們先去那個狗洞那裡,如果不能通行的話再到孫家的大院。”
“就是讓宋公子鑽狗洞,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受得了這種委屈?”
“程先生說哪裡話,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受不受得了的委屈。”
宋諭遠一笑,轉頭看向門前的陳子昂。
陳子昂正抱着自己的鐵棍斜靠在門邊,靜靜的注視着遠處的動靜。
外面晨光微露,街道上、屋檐上出現了一層淡淡的粉紅,透着股奇異的通透感,讓這些死物也有了股生機之感。
這個時辰在冬日人們本來應該還在睡夢之中,但今日的固安縣內卻絕對不會有人還能睡得着,城內的廝殺聲連綿不斷,離得近的甚至就在隔壁的街道上傳來。
遠處那片不知何處生起的大火還在熊熊燃燒,照耀着半邊天空一片赤紅。
整個縣城都陷入到一片混亂當中,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安全出城,又豈是一件易事?
“走了,三哥。”
宋諭遠手提長劍行了過來,對着陳子昂招呼一聲就朝外行去,一身玄黑錦服在黎明未亮之時到極易隱藏起來。
錢老闆拉着自家沉默的老伴,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樓,嘆了口氣緊隨着出了門。
“走小路的話要從這邊!”
二兒子錢貴聲音透着沉重,他小跑着在頭前帶路,手上只提着一個小包裹。
後面跟着的就是宋諭遠和刀劍雙煞兩兄弟,在後面則是錢老闆一家子和那逃難而來的一男一女和一個孩子,這一對男女倒不是夫妻,男子名爲廖遠橋,是本地柳縣尉從老家帶來的一位護院。
最後跟着的就是陳子昂主僕和杜武了,倒是那位兗州名士程攸不知爲何也慢慢的留在了最後,還不時的偷偷打量陳子昂,眼神琢磨不定,不知在想什麼。
離開之前,杜武在酒樓裡吼了幾嗓子,告知剩下的人趕緊離去,仰或和主人一同找出城的路子,結果卻無人搭腔,看來剩下的人是各有打算了。
“這位壯士,一身武藝真是高明啊!我程攸也算見多視廣,像壯士這般的伸手,倒是生平僅見!”
路上,程攸一邊邁着步子,一邊貼過身子對着陳子昂真誠的恭維。
被人稱讚,以陳子昂的性子本來應該大爲得意,如果能夠開口的話,他肯定還會仰天哈哈大笑兩聲,再擺擺手謙虛幾句,擺一擺微風。
可惜此人看他的目光實在是不對,讓陳子昂下意識的想回避對方的目光,心中已經把對方歸爲有斷袖之癖的人羣之中。
說以他現在只是咧着嘴朝對方傻笑兩下,然後緊緊的靠在自家小婢女的身旁離得對方遠些。
‘你個死基佬最好離老子遠一些!要不然老子對你頭上就是一棍子!’
“呃……”
面對陳子昂那詭異的笑容,程攸倒是一愣,饒是他聰明絕頂,卻是半響也沒有理解得了陳子昂的意思。
‘他這是知道了我要招攬他,所以纔沒有開口回話?可他一臉笑意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