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都,這片不知邊界的地域之中,各色人等仍舊是等階分明的各司其職,但細心看去,卻會發現他們遠比以前要緊張許多,不論等階的高低。
似乎有一個無形的力量在身後鞭打着他們,即使他們毫無所覺,但來自本能的警覺卻讓他們的動作都麻利了許多。
黃牛行於街道之上,元神之力外延,對這種不知爲何變得緊張的情緒自是能夠清晰的感知到。
“炎淵居住在冥都東北的烈火壇,昨日一隊冥兵追捕兩個逃犯,結果闖入烈火壇之中,混亂之中,殺死了炎淵身邊的婢女。”
張百忍跟在黃牛身側,小聲的述說着事情的經過。
“當時炎淵正在和無命他們聚會,並不在場,但是那婢女陷入危險的時候,炎淵卻是生出了感應,急急忙忙跑了回去。”
“但他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未能救下那婢女的性命。惱怒之下,炎淵大開殺戒,那一百多位冥兵,全都被他吞入腹中。”
“今日鬼君千影把此事稟告了冥主金喬兒,金喬兒就下令命慧靈和尚前去捉拿炎淵,光目公主當時在場,就讓無命一邊拖延時間,一邊讓我來找你。”
“找我又能如何?難道我的面子還能比光目還大不成?”
黃牛搖頭輕嘆。
“這個……”
張百忍臉色卻是有些尷尬,看着黃牛悄悄開口。
“光目公主說,她的話,現在確實不如你對她母親的影響大。”
“嗯?”
黃牛身軀一僵,兩隻牛眼之中盡是狐疑的看着張百忍。
“這真是光目說的?”
“確實是她說的。”
張百忍點了點頭,看着黃牛的眼神也是有些古怪,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念頭。
黃牛不理張百忍的詭異心思,而是問起了另外一事。
“光目說金喬兒性情與以前大變,是從什麼時候發覺的?”
“據公主所說,在我們來了沒多久,冥主就開始有了變化,而且越來越明顯。以前冥主殺人行刑,只是作爲維護自己統治的一種手段,但現在動輒殺人,卻像是把這種東西當成了享受!”
張百忍眉頭緊蹙,眼神中帶着無奈。
“這種變化,一開始還好,現在卻是越來越嚇人,就連光目幾個姐弟,面對冥主之時都是心驚肉跳。光目公主懷疑,冥主的變化,有可能和她五弟血河程明的消失有關。”
“嗯!”
黃牛低頭,若有所思。
血河程明之事,金喬兒並未對外人提及,但若是黃牛猜測不差的話,金喬兒的變化還真有可能與血河有關!
“走!人都已經過去了!”
思緒轉動,遠處一股股妖氣已經出現在感應之中,黃牛臉色一正,四蹄踏動,腳下的虛空捲起波折,以縮地成寸的方法,帶着張百忍瞬息間就已來到閻羅殿大殿門前。
“殺我冥兵,按律當斬!這沒什麼好說的。”
金喬兒的聲音冰冷、殘酷,更有股一如既往的威嚴煞氣。寬廣的閻羅大殿,也被這股威嚴所籠罩,即使殿下人數衆多,在她的身影襯托下,也是毫不起眼。
“母親,當時是冥兵行事逾越,炎淵雖錯,卻也是有情可原。”
立於左側的乃是冥都之人,光目公主位於最上首,她柔和的聲音緊接着金喬兒之後響起。
“執法冥兵的上面頭領秦楚,已經被依法處斬,以此作爲他擅闖賓客的懲罰。但這頭火鳥殺我兒郎,也要給他同罪!”
金喬兒的語氣毫無緩和的餘地。
“冥主,您這種做法,我等不服!炎淵的婢女乃是他伴生之靈,親如兄妹,冥兵殺她,炎淵怎能受得了?當時下殺手,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個聲音是來自白犀潭白不老,與上官無命最爲親近,在羣妖之中也是以擅長口舌出名。
他和將近三十位妖族立於大殿的右側,熙熙攘攘的擠成一團,齊齊把一位火紅頭髮的年輕男子圍在正中。
“殺人償命,理所應當。我手下冥兵殺你的人,你再殺了我的冥兵,現在我再殺你,豈不是天理輪迴?”
金喬兒冷聲開口。
“母親,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這個聲音黃牛也認識,乃是金喬兒的四女,在原來她當冥都鬼君之時賜下稱呼的青螺郡主。
“冥主,按你的道理,你殺了我,是不是也會有人殺你來爲我報仇纔算真正的公道?”
一個充滿火藥味的聲音響起,自是那事情的主人翁,南閻浮提域的炎淵了!
“是這個道理沒錯!不過可惜,好像還沒人能夠替你報仇!”
金喬兒點了點頭,竟然也不否認。
“好了,都散開,莫要妨礙執行我這裡的規矩。”
“母親!”
光目公主上前一步,還欲開口勸說,卻見那金喬兒面目一寒,一股迫人殺氣轟然在體內升起。
“怎麼,你想攔我?”
冰冷的雙眸深入骨髓,即使是光目公主的實力,也是忍不住心頭一寒,身軀僵在原地。
“冥主,我等不服!”
南瞻部洲的夏冰上前一步,朝着大殿正中端坐的金喬兒大吼。
“嗯!”
金喬兒聲音一沉,眼中寒光一閃,那剛剛上前的夏冰,整個身軀就轟然爆散開來,化作漫天的晶瑩的冰屑四下飛舞。
“夏冰!”
“金喬兒,你竟敢殺人?”
“得罪我們妖族,你要想想後果!”
“凝血聚魂!”
右側的羣妖陡然炸起,一股股強悍的妖氣蜂擁而出,更有一股詭異的妖力把那四方冰晶包裹,再次化爲夏冰的身影。
只是剛剛顯形,羣妖心中的喜色還未浮上臉面,夏冰的身軀就緩緩縮小,瞬息之間就化作一隻拇指大小的透明冰蠶,躺在地上瑟瑟發抖。
在場之人無有弱者,自然看得清楚,這夏冰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一身修爲已是盡廢,就連元神記憶,也不知有沒有保存下來。
“金喬兒,你欺人太甚!”
上官無命勃然大怒,身軀銀白光暈一漲,妖帝戰甲已然披身,銀白長槍更是提於掌中。
在他身後,羣妖涌動,也是各自顯露神通,場中形式一促即發。
“怎麼?你們想與我動手?”
金喬兒端坐正中,高高在上的身影不屑的朝着下方看去,彷彿那羣強悍的妖物,在她眼中就是一羣不停蹦跳的螞蚱,一個手指都能輕易碾死!
“母親!”
青螺郡主臉色蒼白的開口。
“住口!”
“嘭……”
一聲悶喝,青螺郡主的身軀已經打橫着飛出大殿之外,不知所蹤。
而金喬兒身上的煞氣,更是撲天蓋地的涌起,羣妖臉色一變,幾個反應敏銳的還想要據理力爭,以背後的實力相挾,此時也是被壓的說不出話來!
只有上官無命牙關緊咬,眼神中盡是掙扎。
此時讓他退縮自是不能,但提槍對決,卻是致所有人於死地!
他們這些妖物雖強,但要想與冥主金喬兒對抗,還差的太遠!甚至,就連在她手上逃命,都是一種奢望!
“冥主,還請息怒!”
眼前一花,一片起伏不定的星光籠罩全場,一頭黃牛與張百忍已經悄然出現在衆妖的面前。
“黃牛,你也要爲他求情。”
高高端坐的金喬兒眉頭一挑,再見到黃牛之時竟然真的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氣勢。
“冤家宜結不結,況且冥主如此做法,只能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黃牛緩緩擡頭,說的話在場人卻是誰都沒有聽懂。
“哈哈……,好,我給你一個面子,此事就算罷休。”
而金喬兒的反應更加讓人吃驚,竟然真的因爲黃牛的一句話,打消了心頭的殺意。
要知道,剛纔她幾個兒女齊齊勸說,羣妖據理力爭,也是無用,而且還造成夏冰幾乎身死,青螺郡主趕出大殿的後果。
後面的上官無命翅膀輕動,點了點張百忍的肩頭。
張百忍扭頭看去,就見上官無命一副詭異的表情,不停的朝着牛大哥和上面的金喬兒撅嘴,使眼色。
張百忍自然明白好友的意思,只是他也不知原由,只能雙肩一聳,兩手一攤,作爲回道。
“冥主大量!”
黃牛低頭讚了一句。
“我可沒有什麼大度量,我放了人,黃牛你是不是也應該爲我做些什麼?”
金喬兒嫣然一笑,同時大袖一擺。
“都出去,今日我要單獨宴客!”
“是,母親。”
光目公主帶着一羣冥都鬼衆,老老實實的躬身行禮,眼角偷偷看了眼黃牛,一個個退出大殿。
這邊的妖物,也在光目公主的眼色下,二話不說的朝外行去,只是眼神亂瞟,氣氛可謂是詭異之極。
等所有人全都走了之後,黃牛才定眼朝着上方看去。
“不知冥主,想要我爲你做些什麼?”
“這個問題,你應該明白!”
上方的金喬兒銀牙緊咬,面上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的猙獰,在這閻羅大殿之中,更是如同傳說中的兇魂厲鬼。
而黃牛的大眼,卻是死死的盯着金喬兒那滿布猩紅的雙眸。
那雙眸之中,盡是血紅。
“金喬兒,你真的好大的膽子!”
“哈哈……,我從一介平民,能夠走到今時今日,你以爲都是順風順水不成?”
金喬兒的身形一閃,陡然出現在黃牛的面前。
“你會幫我的,是吧?”
“何必如此?那東西的可怕,你我是見過的,你不該招惹他的!”
黃牛眼神凝重,對方如此詭異的表象,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被那血影給附了身!
或者說,是被血河身上的那點血影附了身!
“我承認是我大意了。原本我以爲封印完好無缺,血河身上的附身之物也十分虛弱,就是無根浮萍,誰知道他竟然這麼難纏!”
金喬兒一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
她的聲音剛落,面容突然浮現嫵媚之色,雙眼中盡是迷離之光,誘惑之情。
“黃牛,你應該幫的是我。她能給你什麼?金喬兒的性格你難道還不明白,她的貪婪,她的強勢,讓她不可能親近任何人。”
金喬兒身軀緩緩靠過來,吐氣如蘭,溫熱的身軀幾乎貼着黃牛。
“而我不同!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甚至可以以元神立誓,永不背棄!”
“看來你真的病得不輕!”
黃牛看着面前的金喬兒搖頭輕嘆。
“一個元神,竟然出現了兩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