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岱宗下院,這裡臨近北岱山,環境清幽雅緻,向來是北岱宗安置貴客之處。
劍宗弟子身份尊貴,鳳回山的四位弟子就被安置在這裡的一個小院之中。
褚鍾、白青青兩人一到此地就閉關療傷,這段時日雖有好轉,但卻進展緩慢。
“咯吱……”
諸葛晴兒最後看了一眼屋內盤膝端坐的白青青,輕輕關閉房門,垂首緩步走了出去。
誠如花弄雪所言,那血神子的魔功甚是詭異,白青青兩人雖然只是法器受污,就已元氣大傷,療傷期間也是多次生出反覆。
幸好,目前傷勢已經控制住,如今正在一步步好轉,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恢復。
“喲!這不是劍宗的晴兒師姐嗎?這是要出門,是不是要去找我們沈師兄?”
剛剛行出小院,一個輕佻之聲就在不遠處響起,即使不轉身,諸葛晴兒的腦海中也能浮現出那人的身影與那不屑的笑臉。
“是施師弟,我出去採買一些東西。”
施良,無量宗弟子,自從得知諸葛晴兒的身份之後,他與另外一位女弟子就彷彿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每次看到晴兒都會冷嘲熱諷一般。
後來,據蘇子嶽說,這位施良有位兄長,曾在劍界奪了諸葛晴兒得到的法劍,然後硬塞給她一根棍子,因而有了怨隙。
至於那位女弟子,則是沈若塵實打實的擁護者了,別說是諸葛晴兒,就算是花弄雪,她也沒有過好臉色。
“別去了!”
施良嘴一撇,一臉不屑的看着諸葛晴兒。
“昨日師兄下了命令,今天所有人都不能亂走,都老老實實在自家院子呆着。”
“爲何?”
沈若塵自然不會無緣無故下這種命令的,更加不可能是這種語氣。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叫你不要出去你就老實在院裡呆着不就完了!”
施良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在那使勁擺了擺手,態度強硬,毫無禮貌。
“哦!”
晴兒也不介意,擡頭看了看對方一眼,老老實實的轉身,就要回返小院。
“姓施的,你怎麼說話的!”
而在此時,一早就出門的蘇子嶽正從遠處急急奔了過來,耳聞這一幕,不禁怒喝一聲。
他雖看不上諸葛晴兒的天分、相貌,但也尊敬自己這位大師姐,豈容他人羞辱。
“怎麼說話?”
施良卻是有些畏懼蘇子嶽,身軀一縮,態度已經疲軟。
“師兄說這是爲了你們好!”
“哼!”
蘇子嶽冷哼一聲,也不與他爭執,朝着諸葛晴兒急急開口。
“大師姐,北岱宗出事了,外院那裡讓我們去幫忙。”
“什麼事?”
晴兒一愣,心中猛的一提,今日一大早沈大哥就去了北岱宗,不會就是與這有關吧?
沈大哥會不會有事?
“有些人被挑動了心魔,入了魔道,現今北岱宗已經戒嚴,但查出來的人超出預料,所以我們也要幫一幫。”
蘇子嶽語聲急促,隨後又看了施良一眼,揮手欲敲。
“你們幾個,老老實實在這裡守着,別讓人驚擾了我二師兄三師姐,要不然的話,我有你好看!”
“憑什麼?要幫忙也應該我們師兄弟去啊!”
施良倒退一步,不忿大叫。
“哼哼……,看來人家看不上你們無量宗!”
蘇子嶽冷笑,誠然,不論修爲深淺,單論影響力,劍宗弟子的名頭要遠遠超過他人。
“好,我們怎麼幫?”
諸葛晴兒此時已經從對沈若塵的擔憂之中回過神來,雙手一緊棍棒,精神高高提起。
經歷過鳳回山一劫的她,對於魔災遠比他人有更加清醒的認識。
“幫助他們守住四門問神禁制,清理門戶之事我們不用插手,留作後手。”
蘇子嶽再次瞪了施良一眼,背後長劍錚然出鞘,化作一道灰濛濛劍光,把兩人裹住,直奔不遠處的北岱山而去。
兩人並不擔心褚鍾兩人的安慰,且不說他們的住處自有禁制,現今他們的情況也已好的七七八八了,並非毫無抵抗之力。
“北岱宗守宗大陣共有四個陣眼,我們去東邊那裡,裡面有六位道基修士坐鎮,其中有一位出現了問題。”
先天境界雖然可以御劍飛行,但速度喜人,再加上帶着一人,劍光的速度更是驟減。
等兩人來到目的地之時,此地已經亂作一團,數百人一窩蜂的彼此亂戰。
此處乃是一座孤峰,孤峰從上到下都有人在瘋狂拼殺,即使有陣法加固,仍有一塊塊山岩從孤峰之上剝離。
“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晴兒握着棍棒,一臉不解,入魔之人平時不顯,但一旦顯露魔性,卻十分明顯。
冷漠、癲狂,視生命如無物,但此地雖然一片混亂,但真正入了魔道的卻沒幾個,甚至有些人的拼鬥彼此都留了餘地,好似玩笑一般。
“有些人不明白事情緣由,被人引動,一位北岱宗有人造反,所以……,就這樣了。”
蘇子嶽倒提長劍,運使輕功朝孤峰之上奔去,這裡作爲禁法核心,自然禁空。
“哦!”
諸葛晴兒點了點頭,隨手幾棍把兩個圍過來的人抽飛出去,緊隨其後朝上飛奔。
“諸位,我乃劍宗門人,奉師命前來解決貴宗糾紛,都是同宗子弟,切莫傷了情誼!”
“事情緣由還未清楚,諸位先不忙動手,我相信貴宗前輩會給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奔行之時,蘇子嶽還以真氣發聲,傳遍整個孤峰。
劍宗弟子終究還是有不小的威望,竟是讓這混亂猛然一靜。
“放屁,他們就是想造反!”
有人卻是不服,舉劍大吼,朝着身旁之人猛撲而去。
“住手!”
蘇子嶽冷眉一揚,劍光錚然出手,劍勢如流星墜地,一連串的劍光碰撞之聲中,就把那人給死死壓制。
“閣下到底是何居心?難道定要貴宗弟子自相殘殺一番才行?我雖外人,卻也知此事發生的詭異,在不明情由的情況下就要與同門弟子分個你死我活,不智也!”
“諸位,此事之中有人已入魔道,他們會暗中引動我們失去理智,我們萬萬不可讓他們得逞啊!”
蘇子嶽立於孤峰之上,聲震四方,以一人之力竟是壓下數百人的混亂,到是讓他身後的諸葛晴兒眼眸大睜,再一次對這位小師弟有了新的認知。
小師弟原來這般厲害!
這種事,我卻不成,只會拿棍亂打,我應向他學習。
心思轉動,她的身體卻陡生感應,猛然轉首,朝着那北岱山主體看去。
“小心!”
“轟隆隆……”
霎時間,大地晃動,山川起伏,北岱山本體如同活了一般,猛烈掙扎起來,在那山體之中,更有一道滔天血光,轟然涌現。
“嗡……”
如同受到了某種激發,一道朦朧清光豁然生於天地之間,如同帷幕一般,瞬息間覆蓋萬里之遙,更是把那血光禁錮於北岱宗半山腰之上。
此處孤峰之上,諸葛晴兒身軀跟隨山體的變換有序晃動,腳下如同紮根,死死定住。
而其他人則沒有那般好運氣了,有不少人直接從山體之上被甩落下去,離地近的還好說,但高的就危險了。
“救人!”
蘇子嶽一邊穩住身形,一邊大吼一聲,手中更是出現一根長繩,當空舞動,纏向那落山之人。
“大師姐,你去上面看看!”
在孤峰之上,還有一座古樸殿堂懸浮,那殿堂氣機接連天地,自是陣法核心。
“好!”
在這裡諸葛晴兒自也知道幫不上什麼忙,當下點了點頭,身軀一弓,腳下一點,整個人就直上高空。
“啪!”
翻身落地,此處廣場佔地足有百畝,與下方眼見大爲不同,顯然利用了擴展虛空的手段。
不遠處,有四座殿堂兩兩分列,其中一座靈光晃動,內裡隱隱傳來喊殺之聲。
“可是來自劍宗的道友,此陣坐鎮風門的方師兄已入魔道,欲要毀掉此處陣眼,我等移動不便,只有賀、楊兩位師弟入內除魔,還請道友前去相助一二!”
右首第一處殿堂之中,傳來沉重之聲,聲音急促又帶着股心酸與悲涼。
“義不容辭!”
諸葛晴兒倒提棍棒,低喝一聲已是衝向左首那靈光亂顫的大殿。
“叮……叮……”
殿內靈光躍動,數柄飛劍不停撞擊,五位灰衣修士眼眸泛紅,正朝着對面十餘人不停衝殺。
他們人數雖少,卻悍不畏死,不畏刀兵,在一位道基修士的帶領下竟是把其他人給逼的一點點的後退。
當然,這也是因爲對面之人還要花費大半精力用在維持陣法運轉之上。
一見那眼泛紅光的五人,諸葛晴兒的身軀就不受控制的猛然一緊,好似經過幾次的經歷,她的肉身已是對這入魔之人也生出了某種感應。
“殺!”
那五道眼泛紅芒的身影,也再次讓諸葛晴兒記起了七年前的鳳回山!
銀牙一咬,她的身軀已經橫穿十餘丈,當頭一棍朝着其中一人狠狠擊去。
七年過去,她已再非當初那個只知逃跑的懦弱女孩!
“小心!”
“死!”
背後的驚叫和深淺那殘忍的笑意,都不能讓諸葛晴兒心神動搖分毫,早已銘刻到肉身記憶的天罡神力棍法有序而動,對面身前詭異劍招絲毫未變。
“噗……”
長劍貫胸而過,劍刃之上不沾絲毫血跡。
“啪!”
棍棒直擊腦門,對面那大好頭顱當即崩碎,勁力震盪,下方的身軀也如鞭炮一般,接連爆開,化作一團血霧,朝着後方噴灑而去。
而被一劍貫胸的諸葛晴兒,卻仿若無事一般,腳步一錯,平平一棍朝着身旁另一人狠狠撞去。
“嗯?”
那人對這情景似也十分驚訝,身軀一晃,已是閃過當胸一棍,手中一掐劍訣,遠處一道劍光已經摺身回返,化作一溜水花,朝着諸葛晴兒當頭落下。
岱水延綿!
此人修爲先天圓滿,精通劍法,手中法劍也是不凡,延綿不絕的劍意引動天地元氣,帶着股磅礴之意,直奔諸葛晴兒。
面對當頭落下的劍光,諸葛晴兒臉色不變,沉腰坐馬,長吸一口氣,猛喝一聲。
“看棍!”
長棍上擊,招式平平無奇,卻蘊含着一股至剛至陽而又純粹無比的爆發力。
天罡神力棍法,與她肉身奇異混合爲一,一棍擊出,竟是讓棍前虛空都微微晃盪。
對面那人臉色一變,體內真氣猛提,劍光更是大盛。
“砰……”
一棍一劍碰在一起,轟然爆鳴聲中,勁氣激盪整個大殿,無數劍刃碎片四下翻飛,對面之人精神瞬間萎靡,而諸葛晴兒卻只是腳下微微一頓。
諸葛晴兒當空一棍,竟是硬生生轟碎了一柄法劍!
一擊之威,盡皆駭然!
“方師兄,束手就擒吧!”
諸葛晴兒大展神威,對面兩人一死一傷,己方增一強援,自是精神大振,一人聲音一提,已是朗聲開口。
“嘿嘿……,血海滔滔,定會滌盪世間!不過是早晚罷了,你們不過是再做無用功!”
那方師兄血紅雙眸掃過諸葛晴兒,面色不變,口中緩緩發聲,當空一道劍光卻是驀然大盛。
“嗡……”
浩蕩劍光肆無忌憚的朝着四方橫掃,而對自身再無絲毫防備,剎那間,入魔幾人就被劍氣攢射的七零八碎,揚天倒地。
與此同時,對面除了兩位道基修士之外,其他人也都是全都身上帶傷,其中數人,更是身軀悽慘,一眼就知已是活不成了。
至於諸葛晴兒,首當其衝,被那兇猛劍光給斬中十餘次,直接轟飛出大殿之中。
不過她身軀奇異,倒是沒什麼大礙。
“賀師兄,我來主持陣法,你照顧他們!”
一人聲音急促,猛然上前兩步,在大殿正中盤膝坐下,全力維持陣法。
那賀師兄眼掃四周,一衆弟子已是傷的傷、死的死,入眼處一片淒涼,不禁心頭一悲。
“爹……爹……”
背後顫顫巍巍的聲音讓他猛的一震,緩緩轉身,卻見一根斷刃不知何時已是貫穿了一個年輕人的胸膛。
那年輕人正一臉惶恐的低頭看着胸口,手足無措,聲音中盡是祈求。
“爹……,怎麼辦?怎麼辦?”
賀師兄身軀一晃,雙眼中再無一絲光彩。
年輕人擡起頭,就見自家父親此時的表情,心中一涼,眼中淚水狂涌而出。
“爹,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腳下一軟,年輕人的身軀已是朝後仰躺而去。
“天兒,天兒!”
賀師兄神魂一顫,急忙伸手攔下對方,但入手出,那身軀已是一片冰冷。
“爹,爹,我不要離開你啊!”
年輕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氣息一點點陷入死寂,賀師兄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雙眼淚花涌現。
“天兒,我的天兒……”
早年愛妻身隕,愛子從未離身,但不想竟還是遭此一劫!
眼見愛子生機一點點的消散無蹤,自己卻無能爲力,賀師兄百多年精修的神魂,剎那間陷入迷茫與混亂之中,只有無邊悲痛。
“啪……”
手腕一涼,在賀師兄迷茫的眼眸之中,倒影出的則是自己兒子眼眸中陡現的那一抹血光。
“不好!”
“爹,孩兒也捨不得你啊!來吧,和孩兒一起,和孃親一起,來吧!”
一道血光悄然從那年輕人頭顱穿出,無聲無息的沒入賀師兄的神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