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二十來天的功夫,林寶總部已成爲流浪者的樂園了,原本呈列在櫃檯內的珍寶點丁不剩,就是稍值錢的壁燈、坐椅、磁化玻璃也被人不客氣的順手牽羊了,堂內生活垃圾橫呈,孩童哭鬧喧囂,當與先前的輝煌有云泥之別。
戴思旺暗歎了口氣,這不能怪那些流浪者,輝煌永遠都是留給強者的!自己現下已不是這座大廈的主人了,生活就是這樣,對有些人來說生命也不是自己的,遑論那些身外物了。
聽完彭斯的報告後,戴思旺一時也沒法,吩咐其它侍衛留下待命後,自己就與彭曼兩人直奔“東郊古城”,雖說有點懷疑那女人,但目下也只好到“東郊古城”撞撞運氣了。
東郊古城最大的特色就是幫派混混與酒館,而其魅力則在於色調的“陳舊”,是假滄桑賦予的一種美。
方圓約上百平方公里的東郊古城,四面高山、黑巖環擁,形同盆地,據資料記載,古城下是一座巨型的活火山,但現在已被人們遺忘了,記得的只是古城的混亂與墮落,逃兵、奴隸、通緝犯……都把這裡當作了樂土,在這個人蛇混雜的地方,有人想一夜成名,有人想逍遙法外,有人醉生夢死,因此這個與世隔絕的火山口與現代文明越來越遠了,惡勢力叢生,法紀不堪。
“老大,我們去哪家渴酒呢?”曼塔打量一眼熙來攘往的街頭,忍不住道。
三人皆一身黑色的武士服,架一副墨鏡,這樣的痞子着裝在古城最普遍了,自然不會引起人們的好奇,不過三人皆長的高大魁梧,各具形姿,自也引來不少豔羨的目光。
“就這家吧。”戴思旺淡淡一笑道。雖說三人表面上笑容可掬,實則心內暗哼。
跨步施然的踱進左側的“閤家酒樓”,店侍立馬上前熱情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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閤家酒樓倒也不高,樓分三層,全木結構,但佔地確有上頃之廣,這在古城衆多酒館中,也算是“拉風”級的大酒樓了,當然了,與林寶大樓那種標誌性的摩天大廈比起來,就有天壤之別了。
酒客皆是些幫會中人,粗狂不羈,堂內人聲鼎沸,猜拳行令之聲大作,且個個腰上別兩把激光手槍,江湖味十足,倒也頗合曼塔的胃口。
“老大,那兩個混球一直跟到現在,要不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曼塔舉杯打趣道。想必見戴思旺恢復過來後,這傢伙心情大好,又回覆以往潑皮的可惡調調。
彭斯掃了眼此時正高談闊論的乾瘦老頭,笑道:“你小子又手癢了,呵呵。”
戴思旺則微靠椅背,舉杯細品。
二樓大堂,橫呈二十來桌,人影綽綽,顯得頗爲擁擠。而曼塔所說的那兩個大漢,此時正與十來壯漢人五人六的喝個痛快,從他們統一的着裝上看定是一個幫會的。而那個老神在在的乾瘦老頭,顯是他們的頭目,高蹺二朗腿,頷下掛一把山羊鬚,在他高談闊論間誇張的翹動着,鼠目微眯,頗有自命不凡的調調。
“亢老對貴幫與‘申堂’三日後的決戰如何看?”角落裡一個聲音高聲道。
亢老聞言停杯,眉毛一挑道:“原來是‘伏影派’的陳老兄。呵呵,這問題問的好!”
衆人見他不說,皆息聲看着他,老實說,聯恆在古城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幫派,雖說稍遜於慧星般崛起的“迪哥拉集團”,但在先葉帝國還是叫得響的地下幫派體系。但與在先葉帝國有上百年曆史的“申堂”比起來,末免小巫見大巫了。在實力與名聲上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見引起衆人的興趣,亢老頭自得的一笑,慢條斯理道:“衆所周知,申堂一向與‘成親王府’過往甚密,但江湖自有方圓,“瑤塘”我們聯恆早以中標,只是這幾年礙於手頭拘謹,纔會遲遲沒有開發吧,申堂要想橫插一腳,我們聯恆絕不妥協,我想就是成親王他老人家親來,也不會如此放縱申堂吧!”
衆人聞言一陣無趣,此話等同廢話,“申堂”之心路人皆知,最主要的是申堂懾人的實力,這次更有副座“劍霸”理查德紳親自出手,聯恆拿什麼與申堂相抗,雖說理多不輸人,但江湖一切以拳頭說話,自古皆然!
亢老頭聞見衆人沒趣,也不動氣,自斟自飲,旁若無人。
衆人見他不言,也沒人反駁,可見這老傢伙還是有一定地位的。
堂內又恢復先前的熱鬧調調。
曼塔輕笑道:“老彭,這傢伙看來還有兩下子的模樣?”
彭斯道:“嗯,他這副調調應是故弄玄虛吧。聽聞聯恆在先葉還算混得過去,這老頭的實力擋你三刀應該不成問題。”
就在兩人淡聲談笑間,亢老頭竟主動的握杯向他們這一桌迎來,顯已聽到兩人肆無忌憚的談話內容。
“三位兄臺眼生的緊,不知是否初到古城,宇內皆兄弟,在下聯恆亢顯,要是用得着在下的地方,直說無防!”亢顯揚了揚手中的酒杯,擠眉弄須,臉容誇張道。
老實說三人旁若無人的據案大嚼,又沒把墨鏡摘下,模樣着實惹眼,要不是三人皆長得人高馬大,神態自若,頗不好惹的調調,早有看不順眼的找他們麻煩了。
曼塔放下酒杯,慢吞吞的摘下墨鏡,斜睨了亢顯一眼,輕笑道:“老兄不必如此客套,我等路過此地,喝杯水酒就走,並沒有麻煩老兄的地方。”言罷,不以爲意的吹了吹手上的墨鏡,神態傲慢之極。
衆皆色變,停杯不可思議的看着三人,而二十來名聯恆幫衆霍地起身,手已把上腰間的槍把,目露兇光的看着三人。
亢顯雖說平時有些爲老不尊,愛與小輩們開開玩笑,但在古城誰不知位尊聯恆堂主的“鬼爪”亢顯,此老古道熱腸又不以權欺人,頗得幫衆愛戴。
見三人還是一副言笑自若的調調,以這幫地頭蛇的耐性,哪還忍得住?!
大喝一聲“好膽!”,一名大漢跨步上前,一拳向曼塔面門擊來,帶起“唬唬”拳風,架式十足,但看他拳式無力,連能武根基都談不上,就仗着一股蠻力,怎會放在曼塔這等高手眼內。
就在鐵拳離面門不到三寸之際,眼看就要老臉濺血,曼塔突地眼內精光一爍,“慢吞吞”的舉起左手上的墨鏡,衆人見狀正要鬨笑之際,鏡框已掃中拳頭。
只聽那大漢慘叫一聲,雄軀整個騰起,“譁”地大響,已整個撞窗而出,到下面涼快去了。
整個大堂靜的呼吸可聞,衆人明明見曼塔來不及阻擋,思忖間自己的夥伴卻已到下面涼快了,一快一緩瞧得難受非常。
戴思旺讚許的看了曼塔一眼,轉向呆立的衆人,起身輕笑道:“我三兄弟初來乍到,得醉之處,還望見諒!”
衆人仿似此時纔回味過來,聯恆幫衆立馬拔出激光槍,瞄準三人,如臨大敵。
亢顯終是老江湖,就曼塔方纔露的那一手,整個古城也沒幾人可辦得到,自知要是與三人對敵,就是再多幾倍人也是陪葬的料,於是趕忙擡手阻止手下,雙目則瞬也不瞬的盯着戴思旺,深吸口氣肅容道:“敢問三位大名?孩兒們不懂事,失禮之處,尚請三位多多包涵。”鼠目精光隱隱,臉容嚴肅,不苟言笑,當減去先前須翹眉挑的誇張調調。
“我等無名小輩,實是非不足道,不提也罷。”
戴思旺仿對“激光槍”視若無睹般的笑道。
“敢問大名?!”亢顯不折不饒道。雖說自知不是三人的對手,但江湖人最重臉子,要是讓他們就這樣走了,這麼多人親眼所見,亢顯日後休想在古城擡起頭來做人。
“老先生,我們老大既然這樣說了,你就不必多問了。”彭斯聳聳肩道。
聯恆幫衆見三人這麼不上道,個個兇光大露,眼看一場“屠殺”難免,門口一個威嚴的聲音喝道:
“住手!”
“副幫主!!!”
“亢堂主,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三位乃本聯的貴客,體要無禮,還不快收起傢伙!”來人怒聲道。
這副幫主,年約四十,身材矮胖如球,高度只及常人的肩頭,頭頂一氈金色的寬沿帽,一身寬大的華服,手上脖子上掛滿了俗氣的飾物,一身珠光寶氣,上脣添了一筆八字鬍,肥腦像似直接從脖子上長出來似的,只象徵性的長了幾寸,但細成一條縫的狹眼內卻精芒隱隱,能武顯是比亢顯高出多,應可以給曼塔練刀了。
當衆人不情願的收槍退下時,三人才見到這所謂的副幫主,曼塔見他如球一般的“滾”過來,已忍不住偷笑出聲了,但副幫主顯是體肥胸寬,打量三人一眼,堆起笑容躬身道:“在下王如,人稱‘肥球王’,三位叫小弟‘王球’就好,先前小的們多有冒犯,還望三位不要在意,呵呵!”
衆人聞聽大傻,聯恆的“肥球王”竟對三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如此卑躬屈膝自降身份,倒真是奇聞了。
“王幫主不必客氣。”戴思旺笑道。
“這裡太雜,三位請上樓說話。”王如“笑顏如花”道。
戴思旺心下一動,點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式。
當下三人就在王如的引領下,穿過口呆目瞪的衆人,舉步上樓。
樓上的隔音效果相當不錯,當王如揮退幾名隨衆後,雅廂內就剩下四人對座,這廂內倒也裝潢得體,天訊球、盒景、壁畫等飾品皆像模像樣,但廂內薰過的香草味過於濃重,三人微有鼻癢。
“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請三位收下。”王如笑容可掬的從懷中掏出三張磁卡,推向三人面前。
三人不解。
“呵呵,老實說,在下早就注意到三位在樓下的一舉一動,如在下所料不錯,三位應就是名動法默的‘天鳴三鷹’,幫主已在總堂恭候多時了,想不到三位竟來的這麼快!”
戴思旺啼笑皆非,先前還以爲這傢伙是盤度派來的聯絡人,想不到把自已三個當作什麼“天鳴三鷹”了,料想那三個傢伙應是聯恆重金請來助拳的吧。
“王幫主認錯人了,我們並不認識‘三鷹’,對貴幫與申堂的事我們還是剛聽說。”
王如肥臉一愕,旋又眉開眼笑道:“以三位的身手,必是大大有名的高手,不知聯恆有沒有福氣爲三位洗塵呢?王某敢保證只要三位提出來的,聯恆一定竭盡所能。”
據他所知,古城內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眼生的一流高手,還三人之多,料想一定是用功改容後的“天鳴三鷹”,哪曾想到自己竟認錯人了!?但也立馬作出反應,大力招攬三人,確是老的成精的傢伙。
“王幫主客氣了,我等無名小輩,何勞幫主下請,身有要事,容後再見。”戴思旺起身告辭道。現下葉青生死未明,強敵環伺,哪有興趣陪他胡鬧。
“三位慢走,要是有興趣考慮一下,隨時可來聯恆找王某,王某恭候大駕。”王如對着三人的背影大聲道,同時暗打手式吩咐手下跟蹤。他能坐上聯恆副領的寶座,自有其過人之處,當知三人中隨便出來一個也是勇冠古城,特別是那領頭的傢伙,雖說他架着墨鏡,但自己被他眼神一掃,也不自禁泛起心悸的莫明震懾,罕有的涌起無助的頹喪感,如此高手當真駭人聽聞。
雖說三人無禮之極,但給王如天作膽,也不敢說出半句忤逆的話。
三人大搖大擺的出了酒樓後,到處溜達觀光。
這古城當真江湖味十足,行在街上,來往的人影中,皆是些腰別激光槍、袒胸露腹、紋身烙膚的幫會中人,極少見到老人與婦女,大多是體態妖嬈,言語輕佻,勾肩搭背的“搖牀女子”。
轉個彎後,三人就來到了古城最雜亂的“浪人街”。三人還是首次踏足裸露土表的街道。浪人街長有千步左右,寬約二十來步,土街上泊有破舊不堪的磁浮車,兩旁酒舍挨間排開,皆是最低級的簡陋酒館,門口立着濃妝豔抹的暗娼,空氣中迷漫着一股劣酒味與墮落的氣息。三人駐足打量一眼,轉身方想離開。
“碰”地巨響,緊接着一重物落地的沉悶聲。
一個單薄的身影,從左側的酒館內破門跌出,衣裳破爛不堪,蓬頭垢面,在地上一滾就餓狗般的爬向跌在不遠處的一塊黑麪包,一名胸毛茸茸的兇漢隨即罵罵咧咧的衝出門來,劈面就抓住他的背襟,如小雞般的懸空提起。
“小子,要是舔大爺的腳趾頭,這塊麪包就是你的了。”
這小乞丐顯是餓急了,與黑麪包一樣黑的泥垢小手往口中猛送,眼中除了手上的麪包已容不下半點東西。
“碰!碰!……”
“雜種小子,大爺叫你吃了嗎?”兇漢左手抓着背襟,右拳一記記的擂在小乞丐的腹部上。
這時別說吞嚥麪包了,三兩記重拳下去,嘴角已掛血,額暴青筋,顯是痛至極點,模樣煞是可憐。但也真是夠種,痛得眼淚直流,就是不吭聲求饒,死死的盯着掉在地上的半片面包。
雖說街上行人頗多,但沒有一人有興趣駐足阻攔,聞狀皆是冷漠的打量一眼,繞道而過,附近幾個倚在門口的暗娼則噁心的皺皺眉,轉過臉對了鏡子補裝了。對他們來說,這種事在浪人街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並沒有大不了,那小子捱過幾拳後也就沒事了。
“老兄不至於此吧!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面,高擡貴手。”
曼塔終忍不住了,跨步上前充好漢道。
旁人聞言皆看怪物般的看着曼塔,目光中流露出詫異與嘲弄的神色。
那兇漢也是一愣,遂又環起豹眼,戳指大罵道:
“哪來的小子,大爺的事你少管,最好給我滾一邊去。”要不是見曼塔人高馬大,一副頗不好惹的調調早就一拳過去了。
末見曼塔如何作勢,一聲慘呼,那兇漢已臨空拋跌而起,“蓬”地一聲跌在地上揚起一抹塵土,落地時早已出氣多進氣少了。
曼塔對驚呆的衆人聳聳肩,矮下身關切道:“小兄弟你沒事吧?”一邊問,一邊還關切舉起衣袖爲他抹去嘴角的鮮血。
小乞丐仿似置若罔聞,任由曼塔擦拭嘴角,只拿一雙淚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曼塔。驀地轉身抓起地上的黑麪包踉蹌而跑。
就在曼塔大傻間,小乞丐駐足轉身對曼塔道:“謝謝哥哥!”
曼塔立馬老臉開花,起身拍拍大手,傻呵呵向他揮手道別,當真受寵若驚。心道,這小傢伙像極童年的自己,一樣的無倚無靠,一樣的犟默寡言,自是好感大增。
彭斯見這小子仿若中寶般似的,一路笑呵呵的指指點點,苦笑道:
“有這麼開心嗎?”
“嘿嘿,你小子是不會明白的,我老曼雖比不上你出身顯貴,讀的書沒你多,但一些經歷是你們這些富家子弟永遠也不會明白的。”曼塔神秘兮兮的揶揄道。
彭斯哭笑不得的道:“你要逞英雄,等下有你忙的了,看後面,那幫小子來了,嘻嘻,我與老大先行一步,你慢慢耍啊!”
曼塔回頭一看果如彭斯所言,身後十來個手端激光槍的大漢,大聲叱罵的追來,聲勢頗壯,引得路人避讓不迭。
“孃的,這幫小子還真來了,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小曼,不要太過火了。”戴思旺腳步不停的道。
“收到!”曼塔就那麼橫立街頭。
“老大,這家酒樓賣相不錯,進去灌兩杯如何?”彭斯也腳步不停的提議道。
這兩傢伙當真不管曼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