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從眼角緩緩流下來,這麼多年了,她終於能夠體會一點他的感受,明明想要卻不敢靠近,一日復一日的行走在死亡的邊緣,卻沒空擔心自己,只是一個心思害怕着她會不會被他連累。
“這兩年,不在你身邊,我……很好的活下來了。”她靠進他懷裡,極低的聲音說。
“真的好嗎?蒹葭,如果真的好,你的笑哪兒去了,你這滿身的疲倦消極又是從哪兒來的?”蕭清塵擡起她的臉,疼惜的望着她,說的話卻如一把尖銳的刀子,準確無誤的紮在她心裡最脆弱的地方,將她所有的僞裝防備都挖出來。
眼淚不受控制的簌簌流下來,越掉越快,她睜大兩眼,任由眼淚不斷的落着,只是委屈無助的看着他。
“別哭了,你越哭,我越害怕靠近你。”蕭清塵長嘆一聲,俯首輕吻她的臉頰,對於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萬事皆在掌控的蕭清塵而言,這一生唯一會害怕的事情,也不過如此,她的眼淚,他害怕他帶給她的,是眼淚和痛苦,而非他想給的快樂和陽光。
而她,也從來不知道,看起來強勢而霸道的他,心裡居然會有這樣的深沉的絕望和恐懼。
看見段歆知如今的狀況,由不得她不擔心,她對蕭清塵的愛,絕不亞於段歆知對蕭淳的愛,而她自認沒有段歆知那樣堅韌的心,那麼,如果同樣的她忽然失去蕭清塵,也許,她會比段歆知現在更糟糕。
如果擁有之後,隨時會失去,失去若註定是毀滅的開始,那麼,一開始又何必去追逐並擁有。從來沒得到過,就不會失去,也不會有毀滅的機會。
這麼多年,頭一次,她的心產生了一絲動搖,有些害怕靠近他。
她的退縮,蕭清塵自然是感覺到了,身體僵了一下,俯首輕憐的吻了一下她的脣角,便握緊拳頭放開她,後退兩步看着她淡淡道:“選擇權還在你手裡,不管你要選擇誰,我都會祝福,而你也永遠是我最疼愛最寶貝的妹妹,有我在一日,必不讓你受到傷害。”
她咬住脣,腳步匆匆的從他身邊跑過去鑽進洗手間了,蕭清塵站在門外,聽見一陣崩潰的哭聲傳出來。
靜靜的站了一會兒,蕭清塵纔想起此次來的目的,走到裡面叫醒還在沉睡的段歆知,她嘴角還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蕭清塵輕輕嘆口氣,這樣嗜睡,是想躲在夢裡,懷念和蕭淳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嗎?她又夢到了什麼?
不忍的伸手推推她,又溫和的低聲喊她:“歆知,歆知……”
睡夢中的段歆知正向蕭淳撒嬌,便隱隱聽見他溫柔寵溺的聲音不斷的喊她,便不由自主的往他懷裡靠,溫暖又令人安心的懷抱,她滿意的咂咂嘴,睡得更沉。
蕭清塵擔憂的看着懷裡叫不醒的女子,這樣下去,真的要出事了,他不能再任由她躲在這間充滿她和蕭淳回憶的房子裡,生生耗盡了精氣神。
咬咬牙,他加大力度搖晃她的力度,終於迫使她迷濛無辜的睜開眼,和蕭淳有幾分相似的一張臉,讓她一時之間還未從夢中清醒過來,她依賴黏人的往他頸窩裡湊了湊,糯糯低聲喊:“蕭淳,你回來了?”
“歆知,我是清塵,蕭淳已經不在了,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蕭清塵低沉的開口,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他拉開她,認真的看着她,低聲說:“歆知,我帶你出去走走,可好?”
她的臉已經徹底僵住,痛苦絕望的瞪着溜圓的眼睛,臉色慘白,慢慢的蜷縮起身體,蕭清塵阻止她再望後退,伸手把她攬進懷裡,溫和道:“想要懷念蕭淳,不是非得在這裡,我帶你去別處看看。”
“哪裡?”聽到蕭淳的名字,段歆知才悶悶的開口,現在只要能讓她想起蕭淳點點滴滴的地方,她都想去看。
“去醫院看看,怎麼樣?”蕭清塵無奈的開口,若不是爲了蕭氏,若不是蕭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真的不忍心這麼對她,眼看她這樣痛,他也是很心疼的,只是,私心裡,卻又忍不住慶幸,幸好面對這狀況的,不是蒹葭。
坐在客廳等着段歆知
換好衣服,蕭清塵帶着段歆知去醫院,顧蒹葭這些天一直守在段歆知身邊,也終於有點時間去做自己的事情。
到南郡醫院門口,蕭清塵停下車,段歆知卻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他扭頭去看她,不知道幾時,她的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到如今,徹底失去他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有多需要他,即便他曾在這醫院門口,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讓她難堪受辱,眼睜睜看着別人傷害她,她也不想計較了,如果他還能回來,她情願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蕭清塵嘆口氣,下車過去替她拉開車門,纔看着她淡淡道:“走吧,我帶你進去看看。”
段歆知擦擦眼淚下車,跟着蕭清塵進去,剛進醫院大門,卻被幾個人圍住去路,已經有過多次經驗,一看便知道是記者。他們圍着段歆知,不斷的發問,問題卻是讓她崩潰的。
“蕭淳先生真的不在了嗎?他是否給你留下大筆遺產?”
“蕭淳先生之前做失敗的手術,死者家屬還未得到安撫,請問您準備怎麼處理?”
“蕭淳先生是否真如外界傳言,是畏罪自殺?”……
那麼多的問題,一句句都紮在她心尖上,疼的厲害。
她想要逃跑,躲開這些讓人痛苦的問題,可是蕭淳已經不在了,她必須維護他最後的尊嚴和驕傲,深呼吸一口氣,她拉住要開口的蕭清塵,挺直腰桿往前走了兩步,看着面前的幾個記者,緩緩開口道:“蕭淳沒有做錯任何事,那個手術早已查明是有人故意陷害他,手術失敗的原因不在他,這一點你們儘可以去問醫院和相關的司法部門,他無須畏罪自殺,因爲他根本沒罪。”
一席話說完,幾個記者又開始下一輪的追問,她就耐心的站在那裡,一一解答,每一個答案都叫人無從反駁。
路邊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下,車裡的男人靜靜的望着人羣中間,滿臉堅強,從容應答的女子,眸色漸漸深沉,半晌才緩緩靠回座椅上,淡淡道:“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