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正濃,窗外疏影錯落,影在古色古香的檀木窗子上,平添幾分雅緻雋永。華貴高檔的茶室內,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着簡單利落的白襯衣,斜倚在雕琢着精緻暗紋的席地木椅上,端着小杯的紫砂茶,正緩緩的品茶。
“閒閒,對今天的事,有什麼看法?”蕭清塵放下茶杯,淡淡的望着這個侄子,低沉問。
少年聞言,也放下杯子並坐直身體,窗外吹進來一陣冷風,少年彷彿有些不勝風力,掩着脣咳嗽了幾聲,才緩緩道:“莫家在北京也是多年的老根基,輕易動不得,加上父親一直顧忌着我媽和米爍阿姨的情分,沒有動手,如今莫翎如此直截了當的挑釁,似乎有意再次把兩家的矛盾激化,這與今日歐美的經濟危機也脫不開干係。”少年稍作停頓,手指輕輕叩擊着上等紅木的桌面,神色淡淡卻篤定的下結論:“莫家已陷入危境。”
蕭清塵點點頭,目光略顯讚許,繼續問道:“此事交由你來辦,準備如何應對?”
“莫翎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之所以這些年沒動她,只是挨着楓臨,說到底都是父親捨不得我媽傷心。”蕭閒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漆黑幽深的目光中卻透着令人驚駭的決絕狠辣,手指輕輕彈了一下紫砂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音,才沉聲道:“砍斷她所有的羽翼,無手無腳自然就廢了。”
莫翎在莫家有一部分的股份,她自己開了幾個公司,若是趁着這次經濟危機,都收爲蕭家所有,一來能鞏固蕭家在北京這邊的勢力,二來也確如蕭閒所說,莫翎的羽翼就都斷了,莫翎所做的事,並不算犯了多大的錯,而蕭閒這個處理方法,雖然過於狠了些,卻可以很好的,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蕭閒如今能想到的辦法,對於年過四十蕭清塵而言也不算很新奇,但是,於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而言,手段已是令人驚駭了。
“閒閒,過早帶你接觸這些殺伐決斷的事,累不累?”蕭清塵微微蹙眉,看着身形過於單薄的蕭閒問。
蕭閒搖搖頭,似乎有些累,靠回椅子裡,咳了好
幾聲,才悵然的感嘆道:“我覺得還是太晚了。”人生註定只有25年,現在算算也只剩下七八年了,就算拼盡全力,又能做多少事?
“不說了,喝茶。”蕭清塵知道他在想什麼,便拿起茶杯岔開話題,悠閒輕鬆的笑道:“陳年普洱,對你的身體很好。”
蕭閒無所謂的笑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窗外的月色,忽然幽幽的嘆口氣,半晌,悠悠的低聲輕吟:“君不見,月如水。共君此夜須沉醉,且由他、娥眉謠諑,古今同忌。”
“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蕭清塵接了話,順口又接着唸了一句,才搖搖頭看着蕭閒道:“你總喜歡讀古人這些傷感詩詞,倒是叫你媽擔心,她身體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你自己好一點,別叫她擔心了。”
“我知道。”蕭閒淡淡一笑,纔要說什麼,卻忽然臉色一沉,擡眸冷厲的盯着窗子,沉聲道:“出來!”
蕭清塵低着頭,還是隻顧着喝茶,對於他的動靜沒什麼反應。
過了一會兒窗子外面,才忐忑不安的露出一個腦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頭髮柔順的搭在後背,瞪着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裡,彷彿有什麼清麗的光華在閃爍,此刻正好奇的望着他。
“曉壎?”看見來人,蕭閒有些詫異,隨即溫和的笑了笑,招招手道:“怎麼躲在外面,進來。”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小姑娘進來,大大方方挨着他坐下,彷彿一點都不生疏,伸長雙臂越過他拿起他方纔喝的茶,一邊喝一邊問。
蕭閒看着她手裡小小的杯子,眸色微微一閃,嘴角的笑意卻不自覺的加深一些,拍着她的小腦袋笑道:“米爍阿姨的寶貝女兒,我哪兒敢不認識?”
小傢伙抽抽鼻子,放下杯子拿袖子擦着嘴,大咧咧道:“我還要喝。”蕭淳笑着親手爲她添茶,她卻無聊的蹂躪着他整齊乾淨的襯衫一角,低聲說:“我又不是霸道的公主,幹嘛這樣說人家……”
蕭閒笑笑,女孩子卻忽然擡起頭,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不解的問:“你念詞爲什麼只念後半闕,不覺得前面那句更好嗎?”
“前面那句?你讀過這首詞?”蕭閒有些意外的問,本以爲她只是一個愛胡鬧的丫頭,沒想到,小小年紀卻讀過不少書。
“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盡英雄淚。“小傢伙搖頭晃腦,唸的有模有樣,看起來少了許多悲愴,倒是很可愛,軟軟的頭髮掉到他手上,讓他方纔過於冷硬的心,綿軟了許多。
她忽然擡手撫上他清冷蒼白的臉,嫩嫩的手指在他臉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跡,卻彷彿讓他的心,漸漸有了幾許暖意,竟沒有阻止她這過於親暱的動作,只是,略帶寵溺的望着她。
“爲什麼你臉這麼冷,還好白,都沒血色的樣子。”莫曉壎手指在他臉上肆無忌憚的滑動着,原本亮晶晶的眸子,竟染上幾許黯淡,看着他心疼的問,“你叫什麼名字,和我媽媽很熟悉嗎?”
蕭閒拉住挑起他心底柔軟情緒的小手,緩緩握住,偏過頭掩住脣極力隱忍的咳了好一會兒,纔回過頭笑道:“沒事,我一直都這樣。以後叫我閒哥哥就好。”
“好,閒哥哥跟姑姑一起吃飯,是不是也可以經常陪着壎兒玩?”莫曉壎滿臉期待的望着他,眼巴巴的問,顯然很歡他的樣子,已經很熟稔的拉着他的手,擺弄着他的手指玩。
“當然可以,回頭告訴米爍阿姨,接你來我家,好不好?”蕭閒笑眯眯的看着她,對面的蕭清塵聽見他的話,忍不住擡頭看着他,這是他一直看着長大的孩子,自這孩子記事後,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的眼睛裡,有這樣濃濃的笑意,向來他的笑起自嘴角,止於鼻子,從未達到眼睛。
“那可真是太好了,壎兒喜歡!”莫曉壎當即興奮哇哇的亂叫,十分親暱的抱住他脖子,歡喜的說:“我很喜歡閒哥哥。”
蕭閒張口想說什麼,門外卻又是一陣冷風吹進來,蕭閒冷不防實實在在的吸進去一大口冷氣,馬上就劇烈的咳嗽起來,這次再也沒能馬上止住,越咳越厲害,連原本蒼白的臉也泛起異樣的紅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