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歆知的搶救過程,蕭淳自然是參與了的,她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偶爾低喚出聲的,都是張臨。
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段歆知覺得自己一直都在浮浮沉沉,張臨似乎回來過,無聲責備她的固執倔強,又似乎走的很遠,從未回過頭看她。
這一個她用了人生最美好最單純的年華去愛的男人,似乎從來沒有正面承認過她的感情,一直扮演的都是默默守護的角色,她想要告訴別人他們如何相愛的時候,卻發現已是詞窮。
哪怕她說的熱淚盈眶,別人三言兩語就可以反駁她,告訴她那不是愛情。如果那不是愛情,那麼什麼又是?她愛的又是誰?張臨一遍遍的被車子碾壓,車主冷漠的,甚至沒有下車看一眼,只有司機下來簡單交代了兩句,就走了,一直到整個事件完結,她所看到的都只有那個司機而已。
明明是他們開快車撞了人,可是得到的結果,責任卻全在他們這一方,好像是張臨自己衝着車子撞上去一般。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卻被肇事者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拿錢以施捨的姿態了事。
段歆知努力的搖頭,想要從這一場噩夢裡走出來,那夢境太過壓抑沉悶,她覺得沒法呼吸,胸腔裡被壓得很疼很疼,她的眼淚流了滿臉。
最後的最後,有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在耳邊一直喊她:“歆知,歆知,快醒來。”
渾身無力,連眼瞼都是疼的,她努力了好幾次,才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蕭淳眉頭緊蹙的臉近在眼前。她並不奇怪,第一眼入目的表情是惱怒和厭惡,反而好奇他那張帥到掉渣渣的臉,爲什麼會有那些稱之爲焦慮驚恐的東西?
看見她睜開眼,他似乎鬆了口氣,舒氣的動作不大,看上去就像是無動於衷,他也沒有像電視上演的那樣,飛快的跑出去大聲叫醫生,只是語氣輕淡漠然的說:“醒了,沒事了。”
看着臉色鐵青的蕭淳,段歆知細緻的眉眼也蹙起,昏迷初醒的關係,腦袋迷迷糊糊的還沒清醒過來,她第一想到不是蕭淳窺破了什麼,而是,他爲什麼一點都不關心她的死活,
她這麼難過,他居然還發脾氣。
“我還能活多久?”她揪緊了眉心,極其失落的問,原本並沒擔心自己這病會危機生命,可是近來越來越頻繁的發作,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讓她也不能如從前一樣淡定冷靜。
“胡說什麼?”蕭淳也微微蹙眉,幽冷的目光避開她哀傷的眼睛,落在她臉側,想了想,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才低嘆一聲道:“有我在,怎麼會讓你出事?歆知,你得學會相信我。”
段歆知眨眨眼睛,看見他眼睛裡那些閃爍不定的東西,便垂下眼瞼沒再追問什麼,她想她的身體一定比她想象的要糟糕,究竟還能再活多久呢?如果什麼事都做不成,這樣的她有顏面去見張臨嗎?
“你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得飛去鄭州,明天的手術不能耽擱。”看見她失落走神的樣子,蕭淳心裡一陣不爽,伸手強硬的扭過她的小臉,俯首用力的吻了吻她蒼白的薄脣。
“我沒事。”段歆知安慰的笑笑,想了想,終是沒忍住,低聲說:“昨晚那個莫少爺今天來過。”
“俊琪?”段歆知緊張的盯着蕭淳,卻發現他也是一臉意外和迷茫,不解的問:“他找我有事?”
“他是找我。”段歆知冷靜的回答,迎上他更加困惑目光,她深吸一口氣,自動宣佈答案:“他給我兩個選擇,好好愛你,或者離開你。”
蕭淳神色微變,蹙眉盯着她的小臉,對於她冷靜淡漠,置身事外的樣子,有些意外,沉默半晌,他才問:“那麼你的選擇是什麼?”
段歆知不可察覺的冷笑一聲,漆黑的眸中加入了一些自嘲哀傷的成分,她放在被子地下的手不自覺的抓緊牀單,開口時,聲音儘量的溫柔可憐:“蕭淳,這個選擇權在你手裡,不是嗎?如果,你想要的從來都是顧蒹葭的愛,我怎樣都是沒用的。”
蕭淳滿臉平靜,只是看着她時,目光比較幽深,片刻後,沉聲反問:“你昏迷時,一直在喊張臨的名字,歆知,選擇權真的在我手裡嗎?”
段歆知心裡一陣震動,他這麼責問,是吃醋的意思?他很
介意?她要怎麼回答這一個問題纔好?感情的事情本就虛無飄渺,在這關鍵時刻,要麼他對她的感情進一大步,她離目的更近,要麼倒退回最初的狀態,一切努力都化爲烏有,她看着他不敢說話,生怕行差踏錯一步。
“蕭淳,我很害怕,你知道嗎?”垂眸沉思片刻,她把臉埋在雪白的枕頭裡,很艱難的低聲說,慌亂無助的語氣,讓蕭淳心裡一陣心疼,蹙眉盯着她,沒說話,“我喜歡張臨那麼多年,可是,一下子我辛苦堅守的愛,就被顛覆了,連我自己都開始不斷的懷疑,我和張臨之間究竟是不是愛。”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也很無助,因爲整張臉都埋在枕頭裡,說話悶悶的,像個賭氣的孩子。“爲什麼忽然動搖了?”蕭淳站直身體,問話的聲音有些艱澀,在段歆知聽來,便有些猶疑不定,甚至說誠惶誠恐的感覺。
段歆知在枕頭裡的小臉,因爲這樣語氣的問話,而泛起一個冷笑。“我好像……喜歡上你了,蕭淳,我恨你,bi得我背叛了過往幾年的自己。”她咬着牙,說這些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太過肉麻可恥,可是她猜想對於處在曖昧狀態的情人而言,這樣的話還是有一定殺傷力的。
果然,沉默一分鐘之後,蕭淳俯身一把撈起她深埋的小腦袋,不由分手說的狠狠吻住,一雙大掌緊緊捆着她的肩膀,這個吻深而熱烈。等到他放開她的時候,她聽見他用溫柔卻霸道蠻橫的聲音說:“喜歡就是喜歡,再敢這麼彆扭,就揍你一頓。”
段歆知無語的靠在他胸前,這個男人果然是異類,這個時候難道不該說些煽情浪漫的話嗎?怎麼,一到他嘴裡就這麼煞風景?她無奈的嘆口氣,算了,反正也不希望他能說出什麼好話來,否則她會愧疚的。
“我還以爲是你讓他來的,我這麼辛苦的掙扎,你卻不肯相信我,還委派別人來威脅我,你都不知道,他走了以後,我有多難過……”段歆知無辜委屈的抓着他胸前的淺灰色領帶,因爲聲音和語氣都恰到好處的單純乾淨,讓人察覺不到半分的矯揉造作和虛僞,很成功的表現出讓人心疼的效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