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幾人就被琉弄邀請在小竹院住下,墨些默認。
可能是小竹院裡好久沒有過這麼多客人了,喜歡熱鬧的琉弄儘管昨夜被自家愛人做得有些腿軟, 這日一早還是興奮地早早起牀, 給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準備好早膳。
琉弄這人根本不會做飯, 以往也都是墨些做飯給他吃, 所謂的早膳也不過是昨日餘留的包子再熱了一遍罷了。當然, 木流南幾人的心思都在柯君然身上,也沒有人嫌棄這個早膳就是了。
幾人心裡都在擔心柯君然的事,潦草的吃了一個包子就停了下來, 等着墨些去診治柯君然。特別是木流南,根本就沒吃, 就出來露個面, 坐在桌子旁等墨些。
墨些倒像是不知道他們在等自己一樣, 慢條斯理地吃着包子,吃相十分斯文, 態度十分從容。
琉弄看了看邊上三個等得有些焦急的人,又看了眼不急不躁的墨些,伸手把墨些手裡的半個包子奪了下來。
“些些,你吃不下了就快去救君然吧,這半個我幫你吃完, 不會浪費的。”說着, 琉弄便笑眯眯地啃起了那半個包子。
墨些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明明才吃了半個……
看着臉色有些沉的愛人, 琉弄咬着包子回以陽光的笑容。
墨些面無表情, 默不作聲地起身離開。
木流南連忙跟上。
葉洛和百里傾雲相視了一眼,微微一笑, 也跟上他們。
房間內,柯君然依舊昏迷地躺在牀上,木流南也還是守護者的姿態坐在牀邊,生怕墨些會對他有一點不利。
對於木流南的不信任,墨些並不氣惱,檢查過後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是怎麼中血蠱的?”
木流南搖頭,語氣有些自責,“他出事的時候,我不在他身邊。”
墨些不置可否,又道:“中了血蠱並不難治,他不過是失血過多,只要再用血蠱給他輸一定量的血便是。”
木流南連忙道:“取我的血。”
墨些輕笑,“血也有相容與不容之分,他是皇族血脈,你覺得你的血能與他相容?”
木流南臉色白了白,聽他的口氣,要找與君然的血相容的血不容易?
葉洛皺了皺眉,問道:“蠱王的意思是,必須是皇族血脈才能保證與君然的血相容?”
墨些頷首。
“皇族的血不容易得,君然怕是等不起,況且君然失了那麼多血,若是要取相同量的血,被取血的那人定是也逃不了一死。”百里傾雲補充。
木流南握着柯君然的手發着顫,君然已經等不起多少時間了,他管不了會不會導致別人喪命,飛快地想着哪些皇族宗親離苗疆最近,快馬加鞭趕過去抓一個過來能不能來得及。
就在幾人萬分擔憂,萬分着急的時候,坐在桌邊的琉弄用手撐着腦袋歪了歪頭。
“你們不要擔心,些些養了好多小蟲子,珍藏了很多珍貴的血種,皇族血種肯定也有的,是不是,些些?”
幾人聽了琉弄的話稍微放心了些,和琉弄一起期待地看着墨些。
墨些僵着臉看了琉弄一眼,琉弄回以燦爛的笑容,隨後墨些無奈地點了點頭,沉默地出門去取那隻吸了宇文皇族血的血蠱蟲。
墨些一走,琉弄又笑嘻嘻地看着他們,笑道:“你們放心,些些一定會治好君然的。”
木流南淡淡地點了點頭,注意力又放回牀上的柯君然身上。
葉洛對琉弄回以一笑,沒想到素來被說成鐵石心腸的苗疆蠱王對自己的愛人是那麼寵愛縱容,說出去別人可能還不信。
“琉弄公子與蠱王如此相愛,想必兩位的相識也定是一段佳話。”
葉洛的這句話對琉弄來說特別受用,當下就開始美美地回憶自己與墨些的初識。
“那是肯定的,想當年,我還只是個藥鋪的少爺,些些來中原辦些事,好巧不巧地偶然來到我家店鋪。唉~~~那時候我就在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男人呢?當然,除了面部表情少了點,我想,那時候些些見我的第一眼,心裡想的肯定也是那個少年怎麼就那麼完美呢!所以他就對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琉弄說得滿臉驕傲與幸福。
葉洛和百里傾雲輕笑一聲,配合地頷了頷首。
琉弄嘿嘿一笑,繼續道:“你們都不知道啊,別看他人冷冰冰的,那個時候,些些對我展開了猛烈的求愛,賴在我家藥鋪趕都趕不走啊!我都說了不喜歡他這種冷冰冰的類型,他非要賴着我,最後看他那麼可憐的份上我才答應和他試試的。其實像我這麼有魅力的男人,喜歡我的多了去了,要不是我施捨給他這個機會,他還不知道在哪裡哭呢~”
“吱嘎——”門開了,墨些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琉弄小腿一抖,剛纔的氣勢瞬間就降了下去,討好地挪到墨些身邊,幫他拍了拍袖子,笑嘻嘻地道:“些些,這麼快啊,哈哈,那蟲子的小屋好久沒打掃了吧,你看你都沾到灰塵了。”
墨些所有的藥房,蠱蟲房都會定期打掃得乾乾淨淨,怎麼可能有灰塵?
“那你現在就去打掃一下。”墨些淡淡地掃開他的手,拿着一隻白色絨盒走向牀邊。
琉弄連忙聽話地點頭,但還是有些忐忑地跟到牀邊,一邊用袖子擦了擦牀沿,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些些,你剛纔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墨些回頭淡淡地瞄他一眼,“並無。”
琉弄這才鬆了口氣,要是讓他聽見他胡說八道的話,些些肯定饒不了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琉弄飛快地出門去打掃蠱蟲房。
葉洛和百里傾雲笑着搖了搖頭,以琉弄和墨些的性格,怎麼看都不會是墨些主動向琉弄求愛的。“非要賴着”這幾個字用在琉弄身上或許會符合一些。
墨些拿來的絨盒打開後,一股寒氣冒出,裡面是一隻渾身冒着寒氣的雪白肥蟲。
就這麼一隻小肥蟲就能儲存那麼多血液?葉洛幾人都不由得覺得十分驚奇。
“你們出去,我救人的時候不喜歡有旁人在。”
“不,我留下!”木流南堅持,他不可能把君然的命隨意交給別人,他必須在這裡看着。
“那你救?”墨些把絨盒遞到木流南眼前,態度淡然冷漠。
他又不會蠱術,怎麼可能會用這種肥蟲救人?知道墨些是故意的,木流南皺了眉,緊緊地握了握拳,爲了君然,他必須忍。
葉洛連忙上前拉他,溫和地勸道:“蠱王一定能治好君然的,我們留下反而會讓蠱王分心,還是去外面等吧。”
木流南有些不捨地看了牀上的柯君然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葉洛和百里傾雲出去。
焦急地在外面等了不久,房內忽然傳來一陣柯君然的悶哼聲,似是在忍受着什麼巨大的痛苦。那痛苦的聲音像是敲擊在木流南的心上一般,他立馬就忍不住要闖進去。
葉洛和百里傾雲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流南,別衝動!”
木流南急紅了眼,“君然他……”
“你現在進去能做什麼?!”
木流南沉默了,死死地盯着房門,雙手緊緊地握拳,顯得有些無助。
百里傾雲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不會有事的。”
好在房內痛苦的悶哼聲只持續了一會兒就停了,守在外面的人心裡才平靜了些,安靜地等待。
等待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他們只知道等待的開始,卻永遠也不知道結束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結果是什麼,只能抱着一顆忐忑的心一遍遍安慰自己。
終於,在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後,門被打開了。
墨些手裡依舊拿着那隻絨盒,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木流南已經緊張地說不出話來了,葉洛上前溫和地問道:“蠱王辛苦了,不知君然如何?”
墨些神情淡淡:“不出兩日就能醒來。不過有一點要提醒你們,通過血蠱這個特殊的介質傳輸的血不比人體本來的血液,若是受了傷,傷口的血較難凝固,不易止住,你們自己注意,不要讓他輕易受傷。”
木流南連連點頭,隨後也不再管其他,着急地進了房間去看柯君然。
葉洛看着流南離開,無奈地笑了笑,對着墨些道謝,“多謝蠱王出手相救,我們會提醒君然注意的。武林盟欠蠱王一個人情,日後蠱王若是有事需要幫忙,我們武林盟定當萬死不辭。”
墨些淡淡地頷了頷首,原來這個柯君然還與武林盟有關,當年去中原時,好像是聽說過武林盟主是柯君然。一個武林盟的人情,一個皇族的人情,看來他這人救得也不算虧。
不過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爲琉弄他纔會救罷了,墨些擡頭看了眼天色,也是時候該去看看弄弄打掃得怎麼樣了,可別砸壞他什麼東西纔好。
墨些一走,葉洛也牽着百里傾雲進房去看柯君然。
許是輸了血的緣故,柯君然的臉色沒有之前那麼蒼白了,終於有了些血色,整個人看上去也有生氣了。
木流南坐在牀邊握着柯君然的手,心裡終於踏實了好多,現在只要耐心地等他醒來就好了。這近半個月的時間,他真的快要崩潰了,還好,一切都會好的。
葉洛和百里傾雲進來,看着流南那麼專注地看着君然的樣子都是又好笑又無奈,這個素來清冷狠厲的人也是癡情得很。
上前探了探柯君然的脈象,沒什麼異常,葉洛這才拍了拍木流南的肩,勸道:“君然已經沒事了,你先睡會兒吧,好幾天沒見你好好休息了。”
木流南搖了搖頭,視線始終落在柯君然身上,“我等他醒來。”
葉洛無奈,知道流南對君然向來執着,也就不再多勸,和百里傾雲相視一眼,一起出去,輕輕地關上了房門不再打擾他們。
之後的午飯和晚飯都是葉洛端到房間裡給他吃,雖然知道君然已經沒事了,但是沒有親眼看到他醒來,木流南始終沒有什麼心情去管其他的事,吃飯也只是在葉洛和百里傾雲的監督下才潦草的吃了幾口。
墨些說了不出兩日君然就會醒來,這兩日他還熬得住,不眠不休地一直看着牀上昏迷的人,木流南心裡很平靜。
入夜之後,房間內只點了一盞油燈,不怎麼亮。木流南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牀邊,在這麼寂靜又昏暗的環境中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手中的手握了他一下,木流南立馬清醒過來,藉着微弱的光看向牀上的人。
柯君然睜着雙眸看着木流南,眸子在微弱的光下顯得有些黑亮的深邃,像是在打量他一樣。
木流南很激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近半個月沒被他這麼看過,覺得有些陌生。君然不會換了血就不認識他了吧?木流南握緊了他的手,忽然覺得有些委屈,君然爲什麼光這樣打量他,不和他說話?
看着牀邊的人眼裡隱隱的淚光,柯君然虛弱地勾了勾脣,許久不說話,聲音顯得十分沙啞。
“多久沒休息過了?”
他有忘記自己!木流南也不由得彎了脣,眸中淚光瑩瑩,上次和君然說話是什麼時候?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不過還好,他什麼都沒有失去,君然又回來了!
木流南搖搖頭,不答,只癡癡地望着柯君然。
柯君然又是一笑,從被中伸出手來向他展開,“過來,先睡會兒。”
木流南鼻子微酸,重重地點點頭,上牀趴進他的懷裡,腦袋依戀地靠在他的頸處汲取溫暖。
柯君然用被子把他裹緊,撫着他的背柔聲道:“睡吧,明日我們一起醒來。”
木流南沒回應,因爲一靠近這個溫暖的懷抱,幾日來的疲倦就使他迅速地入眠了。
柯君然輕笑一聲,摟着他也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