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參見皇上!”門外,響起幾個人恭迎的聲音。
沈千姿斂回煩亂的思緒朝一身龍袍的男人看去,皺褶的眉頭始終擰得緊緊的,怎麼都舒展不開。
“都說了不讓你插手,你這是何苦?”走過去,月欽城不悅的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圈着她身子,眸光收緊瞪着她緊蹙的眉頭。
沈千姿嘆了口氣,“不處理好,我怎麼在這後宮中立威?要是傳出去,指不定還會被人誤會是我把人害死的呢。”
月欽城擡手,揉了揉她白皙的臉頰,“查了這幾日,可有眉目?”
沈千姿點頭,“有是有一些,只是不好確定。”
“說來聽聽。”
見他表情嚴肅,是真打算要聽的樣子,沈千姿也沒隱着,將自己的推斷說了出來,“我猜測死去的宮女應該是受過什麼人威脅,但是人已經死了,現在沒證據來證明我的猜測是否正確。雖說看起來事情太蹊蹺、太沒頭緒,可我不甘心就這樣算了。就算不是爲這幾個宮女報仇,我也不能讓人隨便動我的人。若是真有人在背後放冷箭,這人我一定要找出來!”
她最後一句話帶着狠氣,堅定而無懼。
月欽城哪會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若要做事,就算豁出性命都敢和人拼。
蹙眉,他盯着她不甘心的倔強小臉,知道她心中應該有了計劃,於是問道:“需要如何做,爲夫去安排。”
沈千姿咬緊了後牙槽開始沉默起來,片刻後她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欽城,我說了你可別罵我。”
月欽城俊臉微沉,“那就不用說了。”
沈千姿立馬跳了起來,“我還沒說呢。”
月欽城冷哼一聲,“爲夫料定也不會有好事,你且把你那些心思打消,此事你不用再插手,爲夫讓崔華去處理。”
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她有什麼心思他多多少少猜得到。看她的樣子就知道不會有好事!
聽着他霸道又堅定的話,沈千姿趕緊抓住他的手,“欽城,你別這樣行不,我又不做違法犯紀的事,我就只是想親自出宮一趟,去證實一下我的猜測而已,這有什麼難嗎?”
聞言,月欽城俊臉繃緊,溫和的臉上突然像布上了寒冰,鳳眸一眯,眸光帶着薄怒瞪她,“你要以身涉險?!你說爲夫還能讓你去?”
她要如何折騰他都不會有意見,但牽涉到安危,他就不許!
自從他們第三次拜堂成親後,沈千姿就見沒見過他這樣的神色和態度了,見他霸道得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沈千姿倔勁兒一來,也有些上火了,“我怎麼就不能親自去了?我不過就是想出宮看看而已,你就當我去玩一場難道不好嗎?你這是什麼態度?”
月欽城磨牙,俊臉越發沉冷,“你如此一意孤行不聽我勸阻,可是覺得我太無用?是,我承認你夠聰明、夠膽大,可是這些不應該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該做的事。身爲男人,卻不能爲你做事,你要我如何面對你?難道眼睜睜看着你去冒險、看着你去送命?你別忘了,如今你是有夫有子的人了,你要自己去涉險,你讓我該如何自處?”
說到最後,他幾乎是低吼出來的,像是對她擅自做主的行爲不滿,又像是在妄自菲薄自己沒她有能力。說完,他甚至惱怒的一甩衣袖,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皇上……”外面幾人着急的喚道。
可月欽城看都沒看幾人一眼,徑直離開了大廳,他走得很急,渾身上下都帶着一股子氣性。
楊智幾人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全都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兩主子有多久沒吵架了?
好的時候他們能膩死旁人,可真要吵起來,那絕對能嚇死旁人。
這一年多皇上對娘娘的溫柔和寵愛讓他們幾乎都忘了皇上曾經的性子。那也是個倔傲的主!
只不過這一年多被娘娘把暴躁的性子壓住罷了。
走了一個,四人面面相覷,紛紛伸長了脖子往大廳裡望去,都有些擔憂,娘娘不會又鬧休夫、離家的事出來吧?
看着頭也不回就生氣走掉的男人,沈千姿怒目瞪着,好半響回過神來,忍不住一腳踹向了椅子。
“臭男人!這算什麼態度!”
她就說了一句話他就這樣翻臉,還能再小氣點嗎?
聽聽他說的都是些什麼話,什麼叫他太無用,什麼叫他不好自處,這都什麼瘋話?
她想親自做事,那是不想給他添亂,不想讓他太累,平日裡他早出晚歸的忙,整天被那些奏摺圍得團團轉,她不過就是想替他分擔點,他怎麼就不能理解呢?
是,他是大男子主義,這她能理解,可是她也說過她不想單純的做個小女人。這些跟他有沒有用有何關係?
她從來不知道他居然也有妄自菲薄、不自信的時候。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沈千姿鬱悶得直喘粗氣。
擡頭看了看門外,除了四顆腦袋外,早就沒了某個男人的身影,她忍不住一拳頭砸在旁邊的茶几上,宣泄着自己的不滿。
臭討厭的,當真就這樣走了?!
真是,老毛病又犯了!
就知道甩臉走人,有什麼事就不能當她的面說清楚?
想着曾經在淮陽王府時他也是如此,沈千姿揉了揉微微發疼的胸口。
混蛋!他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傷人的?
就算不要她去涉險,也可以好好說嘛,大不了多帶些人在身邊就是了,有必要如此吼她嗎?
冷靜下來之後,沈千姿有些木訥的走了出去——
“娘娘?”門外,四人擔心的喚道。
“走,看小太子去。”丟下一句話,沈千姿徑直往兒子住的偏殿方向走去。
四人同時皺眉。完了,娘娘這是打算帶小太子離宮出走?
“明珠,你趕緊去找皇上,讓他趕緊回來,要不然娘娘帶着小太子跑了可就不好辦了?”楊智趕緊給明珠遞眼色。介於娘娘以前的不良記錄,他們不得不防着點。
“嗯嗯。”明珠應聲,趕緊從小道跑了。
楊智、追魂、小柔三人則是嚴肅又不安的往偏殿跟去。
……
小牀邊,沈千姿抱着白胖胖的小肉團第一次笑不出來,哪怕兒子再討喜,她也垂頭喪氣的。
“霖兒,你父皇不要我們了,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你那小氣的父皇不滿母后,抓着點事就借題發揮,肯定是嫌棄母后了。你說我該帶着你去找外祖父呢還是該把你留在宮裡讓你父皇重新給你找個後孃?”
“你父皇小心眼,咱們以後都不理他好不好?”
對着兒子,沈千姿抱怨的唸叨着,可惜她念叨了半天某寶只是傻呵呵的咧嘴笑。
“小笨蛋,笑什麼笑,都被你父皇拋棄了你還笑?等老孃被攆走,小心你父皇給你找個後孃虐得你哭。”沈千姿沒好氣的捏他的小鼻子。
正抱怨着,餘光突然瞥到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靠近,隨後她手中的兒子被人抱走。
她磨着牙將臉扭向一側,當做沒看到,也沒主動去跟他搶兒子。
月欽城將自家兒子抱在胸前,臉黑的看着賭氣抱怨的女人,恨不得當場收拾她一頓了。
他不過就離開了一會兒,她就跑到兒子面前來胡言亂語,像話嗎?!
他何時不要她了?連‘後孃’這種話都敢說,是想氣死他不成?
夫妻倆一個瞪眼一個漠視,誰都沒開口先說話。
看着氣氛不對,楊智做賊一般的走過去,然後從月欽城手中接過孩子,見他沒反對,抱着孩子的他趕緊一溜煙跑了。
這兩主子要吵要打他們都沒資格過問,但小太子可是無辜的,若這兩人打起來,傷到他可愛的小太子就不好了。
“跟我來!”上前,月欽城突然彎腰抓住了沈千姿的手,試圖把她往外拉。
“放開!”沈千姿冷着臉將他的手甩開。
月欽城更是氣得心肝脾肺腎都泛疼,俊臉拉得比驢臉還長,也不跟她爭執,彎腰直接將她給抱了起來,擡腳就往外走。
“月欽城,你混蛋,放我下去!”沈千姿氣呼呼的掙扎,嘴裡還忍不住生氣的叫罵,“別以爲我打不過你,有種你把我放下我跟你單挑!”
“哼!”對於她的挑釁,月欽城輕蔑的哼了一聲,“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好意思顯擺?在牀上你最多能堅持半個時辰就敗下陣來,就你這點功力還大言不慚?”
“月欽城,你無恥!”沈千姿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怎麼的,耳根子突然就紅了。
“哼!”月欽城冷着臉不理會她,只不過抱着她的手臂收得緊緊的,不管她如何掙扎如何打他,都沒有一點要放下她的意思。
“月欽城,你再不放我下去,我撞死你!”起頭上,沈千姿那是什麼話都敢放出來的。
看着她凶神惡煞猶如母老虎一樣,月欽城濃眉一蹙,忽然低下頭將她嘴巴給堵上。
“唔……”沈千姿被他偷襲,一瞬間被他奪了呼吸,就差沒氣暈過去。
可在這方面,男人向來都是強勢的,她越是抵抗不從,遭得罪就越多。
隨着她掙扎的身子軟化下來,月欽城這才放過他,給她機會呼吸新鮮空氣。
“別鬧了,好麼?”薄脣貼着她耳畔,他低聲哄道。他不想跟她吵,也害怕同她吵。
他做不到沈韻堂那樣的無所謂,因爲她不是嫣然,嫣然再怎麼折騰人,但她不會輕易的離開,因爲這裡有她的家,有她的親人。可是這女人不一樣,之所以她會動則就離開,不是因爲她膽子大,而是這裡並沒有足以讓她留戀的東西。
以前他不知道她的來歷,他還能同她據理力爭的爭吵,可自從知道了她的來歷,他就膽怯了,他害怕她當真離開一去不復返,那他要到哪裡去尋人?
她不是沒離開過,甚至連休書都寫過,就可以看得出來她性子又多烈,說她無情都不過分。想着曾經收到那封休書時的心情,他到現在心裡都還犯着痛。
他們是夫妻,是同牀共枕的人,她怎麼能這麼無情,說走就走?
哪怕現在她連孩子都生了,他同樣沒有十成的把握能挽留住她。聽聽方纔她對兒子所說的話就知道了……
沈千姿開始捶他的肩膀,眼眶都紅了一圈,“誰鬧了誰鬧了?是我鬧了嗎?分明是你先生氣吼人的?我做錯什麼了?我只想幫你分擔些事,不想讓你太累,難道我還錯了不成?”
月欽城默默的聽着,等她罵完,他才幽幽的說了一句,“那爲夫不鬧了。”
沈千姿流着淚都被他氣笑了,“你有什麼資格鬧?”
月欽城緘默,看着她的黑眸帶着一絲幽怨。
沈千姿抽着氣把臉轉向一側,儘量不看他欠揍的樣子。
“不氣了?”男人將俊臉轉到她眼下。
沈千姿沒好氣的把他腦袋推開,“別跟我說話!你不是說自己沒用嗎?不是怪我太強勢了嗎?你還招惹我做什麼?你喜歡那種小鳥依人的你儘管找去,我絕對不會攔着你!”
“爲夫只喜歡母老虎。”男人幽幽的回道。
沈千姿想都沒想的瞪眼,怒道:“你纔是母老虎,你全家都是母老虎!”
“我們家就一隻母的,霖兒和我都是公的。”
“……?!”沈千姿吐血,險些把自己舌頭咬到。
“不氣了,嗯?”月欽城好笑,總算堵住她的嘴了。跟她吵架能贏上一回還真不容易……
沈千姿吸了吸鼻子,泛着水光的眼眸望着他討好的樣子,“我沒想過要跟你生氣,是你自己說的跟我在一起,你沒法自處,你覺得我太強勢,太自以爲是,認爲我搶了你的風頭,既然這樣,我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月欽城沒敢再笑了,將她放在地上,他擡手用自己的指腹輕柔的擦拭着她臉上的淚珠。她不是個喜歡哭的人,卻被自己弄哭了……
沈千姿繼續吸着鼻子說道:“看着你每日又忙又累,我只是想替你分擔點事,不是要搶你風頭……我也不是掂不清自己的分量,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我心裡清楚,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做的我自己會去做,總不能一點小事還要讓你操心…。”
“爲夫只是不想讓你涉險……”將她緊緊的摟着身前,月欽城歉意的解釋道。哪怕一點點危險他都不想讓她涉足。
沈千姿忍不住掐他的腰,“這根本就是藉口!”
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他不自信的表現。這些個男人各個都自大,自尊心極強,女人稍微出點風頭,他們就要死不活的。
“好了,爲夫承認之前所說的話是有些欠妥當,以後不會了。”在她頭頂,月欽城低沉的保證道。
“那我這次就原諒你,下次你再這麼婆婆媽媽當心我揍你!”她也不是喜歡揪着事情不撒手的人,只要他意識到問題所在就夠了。
“……?!”月欽城脣角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他都是爲她好,怎麼就成婆婆媽媽了?
如同曾經一樣,兩人鬧歸鬧、吵歸吵,話說開以後也能和好如初。對沈千姿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只是思想溝通不到位所產生的矛盾,把話說開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擡起頭,她再次問道:“那你說,我之前的提議如何?”
月欽城濃眉蹙了起來,“就不能讓其他人去做?非要讓自己去當誘餌?”
沈千姿搖頭,“讓誰去都不合適,小柔和明珠的武功怕是還比不過我,更何況我有槍防身,關鍵時刻還能幫上忙。你也不要把問題想得太嚴重,我只是扮作宮女出去走一趟,再說,你多安排些人在暗處護着我就可以了。”
月欽城緊緊的抿着薄脣,沉着臉不說話了。
“欽城……”沈千姿抱着他腰身搖了搖。
“嗯。”
“你答應了?”
“嗯。”
聞言,沈千姿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然後笑道:“這才乖嘛,以後不準動不動就跟我吵架,太不利於團結了。”
“……?!”月欽城額頭隱隱的掉黑線。他現在有種衝動,想把她拉回房暴打她一頓板子……
……
宮門口
一名穿着普通的女子正在接受守門侍衛的盤查。
女子相貌普通,穿着便衣從宮裡出來的。將隨身攜帶的腰牌給侍衛看過之後,那名侍衛帶着她到一旁登記,那有專門負責宮人進出登記的書吏,但凡有要出宮的宮人,書吏都會問明其出宮的情況,記錄在冊以便查閱。
“你是哪個宮做事的?”書吏嚴肅的問道,一雙小眼睛不斷的在女子身上打量。
“奴婢在御膳房當差,是御膳房的應承人。”女子規矩的站着,有問有答。
“御膳房當差的?”書吏從侍衛手中接過腰牌,仔細的翻看了一眼,又多看了女子一眼。
“是的,大人。”女子略顯卑微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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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宮所爲何事?”
“探親。”
聞言,書吏顯得有些詫異,再次多看了她一眼,“宮裡不是發了禁令不準任何人出宮探親麼?”
女子應聲,“是發了禁令。但奴婢阿婆病重,奴婢向娘娘稟示過,娘娘恩准了的。”
“嗯。”書吏將她腰牌放在桌上,開始執筆記錄,“你叫何名字?”
“水花。”
“要去何處?”
“木棉鄉。”
“家中幾人?”
“就奴婢和祖母兩人。”
書吏記錄完,擡頭看着她,嚴肅的臉上多了意思讚賞,“水花姑娘挺有孝心的,希望你阿婆早日痊癒。沒事了,你可以去了。”
“謝謝大人。”女子朝他福了一禮,又朝旁邊的侍衛福了一禮,然後拿起桌上的腰牌仔細的收在懷中,這才走出了宮門。
聽着宮門被關上的聲音,女子轉過身,目光沉沉的注視緊閉的大宮門若有所思。
……
木棉鄉,離京十多裡左右。
快天黑的時候,在村口處,一女子肩上掛着包袱從一輛牛車上下來,雙腳落地,晃了晃腦袋。
“娘娘,你沒事吧?”牛車車伕突然緊張的問道,還打算上前攙扶她。
“沒事。”女子搖了搖頭,擡手示意他別靠自己太近。中午在半路上坐上牛車,剛開始新鮮,坐了兩個時辰,腦袋都暈了。
第一次坐這種交通工具,沈千姿表示有點吃不消。一想到回去還得靠這個,更覺得頭暈了。
“追魂,你先進村藏好,我隨後就進去。”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她朝趕車的車伕擺了擺手。還是先休息會再進村,醞釀醞釀心情。
車伕不放心的看着她,牽扯一隻老牛不願意走。
“好了,你別跟我待久了,讓人看到不好。”沈千姿催促的又朝他擺了擺手。
“是,娘娘。”車伕應聲,還是牽扯牛車進村了。
看了一眼四處的環境,遠處的高山、近處的農田,沈千姿大口大口的吸氣,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這可是純天然的空氣,肯定要多吸幾口。
天漸漸黑了,看着車伕的身影消失後,她才從石頭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挎着包裹朝村裡走去——
……
在一處土坯房面前,沈千姿皺眉看了又看,這才推開破舊的老木門走了進去——
“阿婆,我回來了。”
“娘娘,你來了!”從裡間走出一個老嫗樣的人,見到她,趕緊上前將她攙扶住。
沈千姿頓覺有些凌亂,忍不住撫額,“……”就算做個戲好歹也專業點吧?
“娘娘?”打扮成老嫗的明珠見她不動,不解的望着她。
沈千姿沒好氣的拿手戳在她僞裝過後的額頭上,“注意稱呼,再亂叫我揍你。”頓了頓,她將手臂從明珠雙手中抽出來,指着明珠一身破舊的衣裳,“演戲就給我演真點,老婆婆是你這樣演的?再敢扶我我把你攆回去。”
這些個人,太沒專業水準了。要來湊熱鬧,也得拿點湊熱鬧的專業態度纔對。
明珠彆扭的點頭,小聲的叫了一句,“……水花。”
看着她一臉皺紋卻做出一副嬌羞樣,沈千姿忍不住的抖了抖雙肩,一身滿滿的雞皮疙瘩。
“好了,你趕緊回屋躺着去,不準再出來了!”她忍着噴笑的衝動,佯裝生氣的命令道。
大熱天的,居然慎得慌……
見她不高興了,明珠這才趕緊又走回屋中。
沈千姿開始四處打量,不是她嫌棄條件不好,實在是這地方沒法主人。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房子了,牆體開裂,瓦片稀鬆,院裡雜草叢生,到處都是蜘蛛網,在她對面就兩間屋子,門是打開的,一覽無遺,一件像是堂屋,裡面放着一張陳舊的老木桌和幾根凳子,另一間有張牀,明珠躺在牀上,還不放心的把脖子伸長看她。
看着比豬窩狗窩還不如的土坯房子,沈千姿心裡涼涼的,也不知道水花她婆婆一個人在這裡怎麼生活的。人昨晚就被接走了,她沒見過,但眼下的環境卻讓她生出許多同情。
以前在幽冥山扮鬼的時候,都沒這樣悽苦,唉……
中午在臨鎮上吃了些東西,現在天黑,沈千姿決定先做點吃的把肚子填飽再做其他事。
只是看着竈房裡那半碗糙米,她愣是站了半天沒敢下鍋。最後還是將那半碗米小心翼翼的放在米缸中。
破舊的竈房裡,能吃的東西還是挺多的,雞蛋,番薯,還有摘採回來的叫不出名字的菜葉。水缸裡已經挑好了水,柴禾也有新劈好的。
沈千姿打了一隻雞蛋,加菜葉煮了小半鍋清湯,盛了兩碗後這才端進房中。
其他人的溫飽不需要她操心,反正他們在暗處也沒人看到,他們肯定自帶了乾糧。但她們不同,附近有鄉鄰,若是被人發現端倪就不大好了。所以她理解竈房裡的那些東西,應該都是原主人的,明珠來這裡恐怕也不會想到條件會如此差。
一晚上,風平浪靜。坐了半天牛車,沈千姿填過肚子,幾乎是倒頭就睡了。
她能睡着,可明珠卻不敢睡,身份的懸殊,讓她沒那個膽子跟沈千姿躺一張牀上,哪怕只是做戲,她也不敢。
於是,沈千姿睡了一夜,明珠打了一夜的蚊子。
也好在沈千姿不挑食,否則這一日三餐肯定得哭。廚房裡,一籃子雞蛋,她每次只用一隻,再煮兩隻番薯,將將就就的也就過去了。
第二天,同樣風平浪靜,因爲水花的婆婆腿腳不好的緣故,所以即便不出門也不會引人在意。只是中午的時候有位大嫂過來,本想替水花的婆婆挑擔水的,看到沈千姿易容的水花回來了,很欣喜,沈千姿謝過她之後她就走了。
然後就這樣又過了一日。
第三天傍晚
沈千姿正在村裡的水井邊打水,就見昨日中午見過的那位大嫂朝她走來,說道:“水花,你快去村口看看,有人找你。”
“找我?”沈千姿表現的很驚訝。
那大嫂連連點頭,殷勤得很,“是啊,他說是你在京城裡的朋友,還說不方便到你家中,讓你去村口一趟。”
沈千姿朝她感激的謝道:“阿嬸,謝謝你。”
“那你自己去吧,我把水幫你挑回去。”中年女子熱情的笑道。
“不了不了。”沈千姿趕緊把扁擔擱肩上,朝她搖頭,“阿嬸,你去忙吧,我自己挑回去就好。等一下我跟阿婆說一聲就去村口。”
中年女子見她不願自己幫忙,也沒堅持,笑着離開了。
……
沈千姿到村口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還真如大嫂所說有人找她,不,應該是說找水花。
對方是個年輕女子,提着燈籠,一點都不避諱自己的長相,很乾淨、很清秀。只是,在這個窮溝溝裡,能擰個燈籠,也算是極爲打眼的了。
“是你找我?”她上前,佯裝謹慎的看着對方。
“你是水花?”女子不答反問,語氣輕柔但帶着一絲傲慢,眸光不斷的在沈千姿易容後的臉上打量。
“你、你怎麼認識我?”沈千姿故作驚訝。
“你別管我怎麼認識你,我只想問你,你想要更多銀子嗎?”女子平靜的問道。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也別怕,我不是來害你的,只是想幫幫你而已。”女子語氣變柔和了許多,甚至臉上堆上了一絲淺笑,“我這有樁買賣,能讓你以後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沈千姿防備的看着她,“我都不認識你,我怎麼相信你是不是騙子?”
女子笑了笑,很輕蔑的將她從頭看到尾,“你有何值得我騙的?”
對於她的輕蔑,沈千姿挺了挺腰板,“哼!我纔不信你的話,你知道我是做何的嗎?我可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大紅人,我纔不稀罕你說的!”
聞言,女子微微眯眼,昏暗的燈籠照耀在她清麗的臉龐上,泛着絲絲冷氣。
“水花,我可是來幫你的。”
沈千姿哼了一聲,似乎瞧不上眼,“那你說說,你要如何幫我?”
女子勾起脣角,“我知道你在宮裡是做何事的,不過就憑你哪點俸祿,一輩子也是給人做奴才。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能給你數不盡的金銀珠寶,不但你能恢復自由身,你還能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最主要的是你年邁的阿婆也能跟着你享福。”
沈千姿不信的看着她,“有這麼好的事爲何找上我?說吧,你到底有何企圖?”
女子提着燈籠繞着她走了一圈,在她身側停下後,這才從懷裡摸出一隻小紙包,然後塞到她手中,“把這個拿去,放在皇上和皇后的膳食中,只要你做好了,我立馬兌現承諾。”她隨即又從腰間取下一隻沉甸甸的布袋,塞到沈千姿手中,“這裡是一百兩,你先拿着,全當定金。”
看着手中兩樣東西,沈千姿心口擰得緊緊的,她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場面,只不過猜測變成了現實,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有人居然如此明目張膽的要他們夫妻的命!
“你就這麼肯定我會幫你做事?”擡頭,她佯裝欣喜的問道。哪怕此刻她現在很想一刀子捅了這女人,可她還是忍住了。她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作亂!
“那是當然。”見她收下銀子,女子又露出了一絲高傲,“你已經收了我的銀子,不幫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就不怕我泄密出去?”
“哈哈……”女子突然失笑,像是在笑話她很天真一般,但緊接着,她眸光一沉,清麗的臉龐帶着一絲無法形容的戾氣,“水花,我可是知道你的底細的,想和我作對你還夠資格。別忘了,你還有阿婆要照顧,你的阿婆還等着你給她送終,難不成你提前爲她送終?”
“……”沈千姿瞪眼,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該死的!
“好了,我話也不多說了,在宮裡待了這麼久,想必你也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做。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吧,你阿婆還等着你呢。”
女子留下話,傲然的轉身,並快速的消失在黑夜中——
看着漆黑黑的彎曲小道,沈千姿繃緊了臉咬緊了後牙槽,心裡那把火一個勁兒的狂燒。
所有不解的迷都能解開了!
楊智說死去的三個宮女在回京之前其家人都發現了她們的異常,這些異常應該就是來源於她們心中的忐忑和震驚。
她甚至知道那三個宮女是如何死的了。那是不想傷害他們夫妻、不想任人擺佈,所以才尋死的!
她就說嘛,她的管理已經夠人性化了,怎麼可能有人想不開要尋死的。
那三個女孩得下多大的狠心才能把自己送上絕路?!
仰頭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摸着自己的胸口,沈千姿只覺得自己像是喝了毒藥一樣,難受得讓她想抓狂。她不是什麼救世主,可讓人爲了她就這麼去死,還死得這麼心甘情願,沒有人知道她現在有多想殺人替那幾個宮女解恨。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想查個究竟,是不是還會有更多的人爲他們去死?
他媽的!操!
王八羔子!別讓她知道是誰做的,要讓她知道,她絕對會挖了他的心、挖了他的肺,再把他懸在城門口暴屍——
------題外話------
最近熬不起夜,所以都早上起來碼字,稍微晚點,親們見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