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千姿擔心的那樣,月欽城傷口再一次裂開了。
給他重新換了傷藥包紮好,又喂他喝下藥汁,見他沒出現什麼大礙,上官泰囑咐了一些事後,這才帶着自己的人離去。
屋子裡也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沈千姿沒上牀,擔心自己睡覺的時候會觸碰到他,而且經過這一天,她心裡的事情多了許多,明明昨晚也忙了一晚,但此刻就是沒有睡意。
坐在牀頭暗自皺眉、嘆氣。
她那樣子,幾乎把所有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月欽城哪會看不出來。
“上來。”他低聲喚道,拉了拉一直被他握着的柔胰。
沈千姿搖頭:“不了,我就在這裡坐一會兒,等下我要是困了就去別屋睡。”
月欽城一聽,頓時冷了臉:“可是要我抱你?”
沈千姿見狀,立馬起身蹬掉鞋子就從牀尾爬上去。“你別再折騰自己了,我上來就是。”
她覺得他受個傷,最累的人就是她了。不僅要守着他,還得爲他操心。人累點都沒什麼,她熬得住,可是心太累了。
擔心這樣擔心那樣,這輩子她還沒這麼爲人操心過。
躺在牀裡面,同他保持着一段距離。她睜着眼看着頭頂的牀罩,嘆了不知道多少口氣,最後幽幽的問道:“爲什麼你就攤上這麼個爹呢?不管怎麼說你都是他生的,就算他不喜歡你,也沒必要如此心狠。”
月欽城同樣是望着上方,幽深的眼眸中失去了平日的華光,昏暗沉冷,落寞的神色在他臉上顯現了出來,有着難掩的心傷和心痛。
“我自幼就是他們所選中的棋子,他們不喜我也是理所當然。”
沈千姿扭頭睇睨着他:“心痛嗎?”
“已經不痛了。”痛麻木了。
沈千姿抿着脣沉默起來。每個人都有過去,很顯然,他的過去比平常人更復雜。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不想當面揭他的傷疤讓他再痛一次。
她要想知道什麼,問其他人就可以了。
這恐怕是兩人躺在一張牀上最安靜最規矩的一次了。
沈千姿突然覺得有些不習慣,這陣子被他抱着入睡,彷彿着了魔似的讓她多少有了點依賴性。人的習慣就是這樣,只要堅持幾天,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會逐漸成爲一種習慣。
忍不住她朝月欽城靠攏了一些,翻身側臥面對着他,腦袋挨着他寬厚的肩頭,雙手輕輕抱上他的手臂,還忍不住的嗅了嗅。儘管他身上有很濃烈的藥味,可是嗅着他的味道,她依舊覺得很踏實、舒心。
她覺得或許就是這種舒心的感覺,所以她纔會選擇留在他身邊吧。
本來沒多少睡意的,結果不知怎麼回事,沈千姿挨着月欽城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聽着她淺緩平和的呼吸聲,月欽城側目看向她平靜柔和的睡顏,嘴角微微的勾勒,眸底的黯色不知不覺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爲她綻放的溫柔。
她今日同上官伯父的一番話,着實讓他安了不少心。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誰,這些他可以不過問,他只知道她是他月欽城的女人,唯一能讓他擱置在心窩裡的女人。
連續幾日,月欽城都沒上朝,好在平日裡他時不時也會罷朝,這倒沒引起別人多大的注意。
只不過幾日過去,都不見淮陽王府來人,宜壽宮裡,寧珍就有些坐不住了。
華麗的寢宮內,她蹲在寧太后腳邊,體貼的給寧太后捏捶着雙腿,狀似無意的問道:“太后,聽聞淮陽王好幾日都未進宮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寧太后背靠在舒適的軟榻上,聽到她的話,慵懶的掀了掀眼皮,睨了她一眼又將眼皮合上。
“太后,聽說皇上要冊封姓沈的女人爲淮陽王側妃,這是爲何啊?”見寧太后避而不答,寧珍隨即將話題轉移了。
寧太后雖說閉着眼睛慵懶的假寐,可精緻漂亮的秀眉卻微微蹙起。“那女人找了上官泰做靠山,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竟使上官泰認她做了義女。”
她不是不想把那女人給除去,畢竟有那女人在,會妨礙他們很多事。可是如今有上官泰在其身後撐腰,他們也不得不暫時打消除去她的念頭。
別的人他們可以無所顧忌,但上官家的人,他們自覺不好惹。如今南方受災嚴重,國庫又陷入虧空之中,他們還想着讓上官家資助一些,把南下的災情穩住,此刻要他們爲了一個女人同上官家翻臉,實乃愚蠢之舉。
不就是一個有點姿色的放蕩女子麼,有何好懼的?想嫁入他們皇族,只怕她有命嫁進來,卻無福消受榮華富貴。
聽到寧太后的話,寧珍明顯有些急了,美豔動人的臉上充滿了委屈:“太后,那女人不過就是一名放蕩的舞姬,怎能讓她做親王側室?要珍兒同她平起平坐,珍兒……嗚嗚嗚……”
說着說着,她低下頭抽泣起來。
寧太后睜開美目,看着她的樣子,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溫聲安慰道:“哀家知道這事委屈了你。不過這委屈也只是暫時的,你放寬心纔是。你以爲哀家會輕易放過她?”
聞言,寧珍收起了抽泣,美目含淚,似是不解的望着她:“太后的意思?”
寧太后貴傲的眼眸中閃出一絲陰冷:“那女人仗着有淮陽王寵愛,之前在淮陽王府裡不可一世,礙於她沒名沒分,哀家和皇上還真找不到藉口收拾她。她若是成了淮陽王府的側室,就是我皇家之人,就算有上官泰在其身後爲她撐腰又如何,哀家和皇上也有收拾她的法子。”
他們不是要放棄對付那女人,而是以退爲進!
敢藐視天威,敢不將他們放在眼中,敢對他們的人動手,這一筆筆的帳他們定是會和她細算清楚!
聽聞寧太后的解說,寧珍心中這才釋然開來,不僅心中豁亮一掃幾日以來的傷心和難受,更是對接下來的日子充滿了期待。
太后說的對!
那女子沒名沒分的他們反而不好對付,倒不如讓那女人冠上皇族的身份,如此一來,要對付她,簡直就是易如反掌,憑太后和皇上的身份,要捏死她就同捏死一隻螞蟻這般簡單。
難不成身爲皇家的媳婦還敢對長輩忤逆不敬?
而尚書府中
得知皇上要下旨將沈千姿冊封爲淮陽王的側妃,蕭名望回府之後把張巧音叫到了書房裡,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陣責罵。
“你看看,這就是你生的好女兒!”
“我早前還真看走了眼,沒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不但勾引上了淮陽王,如今更是認那上官泰做父,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快要飛到我們頭上了!”
“那該死的沈千姿不僅把我兒打傷,至今還讓我兒躺在牀上,在淮陽王府中,她更是囂張不把姍姍這個正妻放在眼中。如今她認了上官泰做父,還即將被立爲淮陽王側妃,就她那不可一世的樣子,豈不是更加目中無人?”
那可惡的女人,無名無分的時候就敢囂張狂傲,不僅傷他兒、辱他女,連太后親眷寧側妃都不放在眼中,更膽大妄爲的對皇上的親信常公公施暴,如此囂張的行徑、如此狂傲的態度,即便皇上和太后能忍,他蕭名望也不願意忍下去!
那女人最恨的就是他們蕭家,如今讓那女人得勢、一朝飛上枝頭,那以後肯定會對他們蕭家不利。
他有這個預感,那女人就是衝他們蕭家來的!
張巧音被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低着頭的她咬牙切齒,心中有說不出的恨。
最近這男人都不去他房中了,她知道他是在怪她沒有管好那個拖油瓶。這段日子,那魯氏在她面前都敢明目張膽的囂張了。若是再這般下去,她蕭夫人的位置還能保住嗎?
“我說了這麼多,你可有聽進去?!”見她一句話都不說,蕭名望老臉上堆着橫肉,突然厲聲問道。
張巧音一個哆嗦,趕緊應聲:“老爺……妾身、妾身聽着呢。”
蕭名望狠厲的瞪着她,一字一句無情的說道:“那個孽種是你生出來的,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總之你要給我解決好她。若是她再做出什麼不利我們蕭家的事,這筆賬我定是會算在你的頭上!你好自爲之,到時別怪我對你翻臉無情!哼!”
這一樁樁的事跟這個女人脫不了干係,要不是她早前生了那麼一個孽種,今日就不會發生如此多的事,他的兒女定會好端端的在他身邊,又豈會受如今的大難和委屈?
他不是沒想過要休掉這個女人,但眼下的形勢卻讓他不敢下手。那個孽種如今氣焰高漲,又有人給她撐腰,若是他在這當頭將這張氏休棄,萬一那孽種突然袒護張氏,那豈不是多生事端?
他雖然不看好張氏同那孽種的母女情分,可到底那孽種是張氏所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是,妾身、妾身知道該如何做,老爺您放心吧。”張巧音心驚的回道。
看來,那拖油瓶不除,她蕭夫人的位置還真的岌岌可危了。這如何能行?她熬到今日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好不容易熬到如今的身份,她怎能讓一個拖油瓶將她的後半生給毀了?
她不能,也不允許自己再心軟!
這一次,她一定要想辦法教訓那狂傲不羈的畜生,最好能讓她在世上消失,如此一來,她的前程和富貴纔不會受她牽累和影響……
……
淮陽王府
這幾日,槐院幾乎被侍衛給封鎖了。除了得力的侍衛在槐院外輪崗守護外,其餘下人拒之院外,只留了平日近身的追魂、楊智還有小柔、明珠四人在院裡。
不少人對槐院突然的神秘表示好奇,但奈何無人能接近,即便想打探點什麼都找不到法子。
正因爲槐院沒有多餘的人,連廚子都攆了,於是不少人都猜測這槐院壓根就沒主子,恐怕王爺根本就不在府上。
否則幾天下來,還不得餓死?
能把槐院搞得如此神秘,這也是沈千姿的主意。
一來,有心人接近不了他們,能方便月欽城養傷,二來,她想造出點神秘感,讓別人摸不準他們的動靜,如此一來,有心之人只會抓心抓肺的癢癢。再加上有上官遊的配合時常出入淮陽王府大門,估計更能讓人往別處想。至少不會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月欽城一個人身上。畢竟前段時間寶藏的事還沒有眉目,她相信比起月欽城的狀況,更多人想知道的應該就是有關那所謂的‘寶藏’了。
這幾日,他們所吃的食物都是上官遊安排人偷偷的送到槐院的。至於做飯的事,自然就落到了沈千姿和兩個丫鬟的頭上。
對於這些家務瑣事,好在沈千姿曾經獨立慣了,也擅長做這些。而且她還發現,自打她開始下廚掌勺後,某個男人的飯量突然暴增,不說變成了飯桶,但絕對是讓人乍舌的。
看在他這麼給自己面子的份上,爲了讓他儘管養好傷,她也樂得整日裡忙活。
用沈千姿的話說,就是人家都把家產交到她手中了,她不過就是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罷了,有什麼難的?把搖錢樹養好了,才能爲她賺更多的銀子。
當然,她這些想法月欽城肯定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估計不要命了,也會把她給收拾慘。
這日下午,院子裡兩大護衛和兩名丫鬟圍在一起,看着沈千姿掄鋸齒鋸木頭。四人臉上無不是充滿了好奇和驚歎。
“小姐,你這是要做何物件?”明珠睜大眼最先開口。
鋸齒聲呼哧呼哧的響着,沈千姿頭也沒擡的回道:“做張小桌子。”
追魂在一旁冷冷靜靜的看着她的動作,楊智則是忍不住插嘴:“沈小姐,你這桌子會不會太小了?”
看看地上被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木塊,他就沒法理解。這桌腿還沒手臂長呢,如此矮小的桌子到底有何用?
而且他們想幫忙來着,可沈小姐不願意,非要自己動手。
沈千姿停下動作,擡頭望了一眼四人,隨即揮手:“你們別在這裡站着,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等我把東西做出來了,你們就知道了。”
“沈小姐,真的不要我們幫忙嗎?”楊智不放心的問道。在心裡,他對這沈小姐簡直崇拜到不行了。
人漂亮不說,還不是一般的能幹。
雖說她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可人打架鬥毆樣樣在行。這些還不算,這幾日,沈小姐一手廚藝可是把他們全都喂足、餵飽了。她做的食物不但花樣多、味道美,而且蒸煮煎炸樣樣拿手。
看人家現在還自己動手做木工活。
這樣一個讓男人、女人都自行慚愧的人,這世上估計找不到第二個了。
他很想知道,到底沈小姐還會些啥?
沈千姿看了一眼四人,搖頭拒絕:“不用你們幫忙,我自己做就行了。你們趕緊閃人,別把我圍着當猴看,怪不自在的。”
她不過就做件木工活而已,這有什麼。想她以前,不但要修補傢俱,還要疏通下水管道。家裡家外的事,她可沒少做。
而且她只是想做一個電腦桌而已。她想要的樣子又沒法跟別人解釋說明,說多了,這些人好奇心更重,她怕她一失口,把自己到這個異世的秘密都給泄露了。
所以,她乾脆什麼都不說。更何況閒着也閒着,做些活就當是鍛鍊身體罷了。這些體力活根本不算什麼。
楊智等人看出她有些不耐,明顯就是嫌他們礙事,也不好說什麼,趕緊紛紛離去。現在這府裡,沈小姐最大,別管她累不累了,只要她能高興那纔是正事。
晚上,當沈千姿將自制的電腦桌搬上牀的時候,月欽城眼皮抖了好幾下。
“這是何物?”看着女人將一張還不及手臂長的桌子搬到自己腰間,他好奇的問道。
沈千姿眨眼對他笑道:“給你辦公用的啊。”
“辦公用的?”月欽城嘴角抽了抽。這是嬰兒用食才用的吧?
沈千姿安放好,那四隻桌腿剛好跨在男人左右腰側。拍了拍還算結實的桌面,她正色的看着男人:“以後你不用半夜偷偷的起來辦公,有什麼要做的事就在這桌子上就行了。要是再讓我發現你起牀,你就給我等着,我絕對會反鎖房門把你關在門外!”
她知道這幾日他都放不下書房裡的事,看到書房裡堆積起來的摺子,她也替他心急。
那些等待他做批示的奏摺很大一部分都是有關軍營裡的事,她不好幫他做決策。那些奏摺不處理,一天比一天堆得多,等到他傷養好,估計人都會被奏摺折騰死。
昨晚他去了書房,今早天快亮纔回來。她沒說什麼,可是心裡卻有着小小的擔心。別又折騰出毛病了,吃罪的可是她啊!
這不,特意給他做張電腦桌,省得他起牀折騰。
看着腰間的小桌,月欽城眸光閃了又閃,似有什麼從眼底劃過,一瞬就消失不見。
擡起頭,他看着女人嚴肅的樣子,心間淌起一股暖流。
喉結滾了滾,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有些話,說了反而顯得生疏。
他們之間不該有任何的客氣。
沈千姿扶着他坐起了一些,給他背上塞了方枕,又拍了拍桌面,得意的朝他挑眉:“怎麼樣,高度還合適嗎?”
她設計的桌子是傾斜式的,面前兩隻桌腿比後面兩隻短上一小節,方便他躺下的時候不用那麼費眼。
看着她爲自己做的,想着她這幾日對自己的付出,月欽城喉結滾了滾,突然朝她伸出手,低喃的喚道:“過來。”
“幹嘛?”沈千姿下意識的問道,當看着他不知不覺變得深邃起來的黑眸,她突然嘿嘿一笑,連滾帶爬的翻下了牀。
站在牀邊,她得意的朝男人叉腰:“想吃我豆腐,門都沒有。別想那些不正經的事,認真養好傷纔是正事。”
看着僵在半空中的手,月欽城嘴角狠狠一抽,斜眼不悅的瞪着她。這女人,滑頭得很。
用得着如此小氣?親一下又如何了?也不想想他有多久沒碰她了!
等他傷好了,看她還怎麼得意……
看着他不甘心的樣子,沈千姿趕緊往外跑:“你等着,我去書房給你搬東西過來!”
說完,一溜煙消失在了房門外。
方纔,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不是她小氣不給他親,而是就他現在的樣子,兩個人根本不適合那樣親密的肢體接觸。
還記得前天晚上,他也是如此,先莫名其妙的讓她過去,然後突然偷襲她,結果差點剎不住火。
就沒見過這麼沒自控力的人,好像只要一親上,他就會有那方面的念頭。睡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別說他那些不端正的眼神,光是他氣息變化,她就知道他想做什麼。
這種事,還是忍忍吧……
晚上
上官遊再次到訪。
有了沈千姿做的小矮桌,月欽城就開始將臥房變成了書房。牀邊擺着一張大書桌,上面堆滿了奏摺和書冊。那張小矮桌上就放着一本奏摺,墨寶筆硯被沈千姿放在他身側,觸手可用,以往負責當書童的楊智因爲有沈千姿在,他則默默的在一旁當起侍者負責遞茶倒水。
上官游來的時候幾人就是這麼在房裡各自忙碌着。視線落在那張矮小的桌子上,他溫潤的目光閃過一絲稀奇,甚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當然,也有暗中多看了某個女人兩眼。
這幾日,他每天都有過來,漸漸的也跟她多接觸了一些,隨着接觸越多,他心中的詫異感越強。
原本以爲她只是個脾氣急躁有些兇悍不講理的女人,可隨着這幾日的接觸,他才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太過武斷。
這女人性子是急躁了些,可以說她想到什麼就一定會去做,根本不容人等待。可是在她急躁的性子後面,卻有着一顆堅定且細緻的心。
在她看似纖柔削瘦的身上,沒有女子的溫柔情懷,甚至有些言行壓根就不像個女人。可是在她身上,這樣粗魯無禮的行爲卻帶着男人都沒有的直爽利落,偶爾英氣颯颯的一面更是世間女子身上看不到的。
別看那性子急躁,可做事卻是難得有始有終,看看他那好友就知道了。這幾日,被那個女人悉心細緻的照顧,好友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滿足和幸福卻是羨煞了他……
沈千姿最先看到上官游進來,趕緊停下磨墨的手朝他招呼道:“沈大哥來了?這裡有點亂,你自己找椅子坐吧。”
她說完,見月欽城合上手中奏摺,趕緊伸手從他手中奪過去放在牀邊的大書桌上。
“忙了一個時辰了,先休息會,等下再繼續。”她沒有再幫他拿奏摺,而是認真的替他安排。
“嗯。”月欽城勾了勾脣。單手將輕巧的小矮桌從身上挪開,突然纏上沈千姿的纖腰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
那充滿佔有慾的動作讓上官遊黑眸眯了眯,快速的恢復神色後,他揚脣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朝牀上某個男人說道:“看來,用不了幾日你就可痊癒了,這還真虧了千姿。欽城,等傷好了之後,可得好生回報千姿纔是。如今她是我們上官家的人,你若敢虧待她,可就是同我們上官家過不去。”
不難聽出,他話裡滿滿的都是偏袒的味道。
自從沈千姿認了上官泰做義父後,上官遊自然也就改了口,不再稱她爲‘沈姑娘’。
對於他隱藏的警告,月欽城冷臉瞪了過去,攬在沈千姿腰間的手臂更爲收緊:“那是自然,本王的女人本王自是不會虧待她。”
這話一出,沈千姿沒覺得開心,反而冷冰冰的回頭睨了他一眼:“別把話說的這麼噁心,你的女人?你的女人可不止我一個。”
月欽城頓時皺緊了眉。
“咳咳咳……”上官遊突然輕咳了幾聲,在楊智端來的凳子上坐下,他這才擡頭看着對面親暱的男女,正色的說道,“千姿,皇上冊立你爲欽城側妃的聖旨估計明日就會下來。這樁婚事爹的意思是一切從簡。礙於你受蕭家的影響,遂讓我來同你說一聲,如今你正處在風頭上,不宜大操大辦,希望你能理解。”
沈千姿沒什麼反應,只是淡漠的應了一聲。
但在場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此刻的臉色很難看,不說有多氣憤,但絕對是心情不好。
離她最近,月欽城更加能感受到她的變化,看着彷彿被鬱氣籠罩的她,他心裡莫名的揪着,可是卻一字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對別人來說,或許側妃之位算是一種身份、一種榮耀,但他很清楚,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榮耀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不屑和厭惡的。不僅如此,甚至還有可能因爲這樣的身份讓她從他身邊逃離。
上官遊又說了一些有關婚禮的事,儘管這樣的話題他也不想談及,可作爲沈千姿的半個孃家人,他卻推脫不了。
直到上官遊離開了許久,直到楊智把房間收拾整齊,房裡的氣氛一直都處在沉悶之中。
從上官遊說起側妃的事,沈千姿就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上官遊說什麼,她都默默的聽着。
就如月欽城擔憂的那樣,她的確是起了逃走的心思。險些就奪門而出了。
可她知道,她不能離開。側妃之位的確是讓人很受傷、甚至有一種受屈辱的感覺,可這次的婚禮比起上一次代替別人出嫁,卻是兩種不同的局面。
她不用再縮頭縮尾的做事,不用再擔心僞裝被人撕掉,不用擔心蕭家的人再威脅她。
再者,她能混到一個側妃,就如同別人想的那樣,是皇上天大的恩賜,也是犧牲了上官泰的面子得來的。混到這一步,有這麼一個身份,真的很不容易。
她感激上官泰的相助,儘管這份相助不是很讓她滿意,但卻是上官泰費了一番心思的。這份人情不管她願不願意、高不高興,她都必須得承下,而且還要想方設法的去回報這份人情。
蕭家不除,沈千姿的亡靈沒法安息,她也不能安穩的過日子。如今又面臨皇上和太后這麼兩個人物,她若是脫離了淮陽王府和上官泰的庇護,可想而知會面臨怎樣的結果。
第一次,在原則面前,她選擇了讓步。
只爲將來生活能夠平平靜靜,只會自己能在這異世存活下去。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做人就要能屈能伸,她要戰勝的不是別人,是自己。只有戰勝了自己,她纔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未來什麼的,她沒仔細想過。老天讓她到了這麼一個地方,似乎冥冥之中已經爲她做了安排和抉擇。她想,或許哪一天幫那個沈千姿報完仇後,自己是不是就會離開這個地方,依然回到她的家鄉,依然讓她擁有曾經的生活?
若真是如此,那她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她不否認自己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月欽城,能在這個異世還能有一段感情,她覺得自己也算沒白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珍惜同他在一起的日子吧,說不定哪天說離開就離開了……
儘管沈千姿一句話都沒說,一句怨言也沒有,但自從這一晚開始,月欽城很明顯的發現了她的變化。
那張千嬌百媚、明豔動人的臉上再也不見半點笑容了。
她依然會爲他做很多事,包括服侍他洗漱更衣,爲他煎藥換藥,爲他洗手羹湯,爲他熬夜研磨……
可是他再也沒見過她半分笑意,也再沒聽到她一句囉嗦的叮囑。甚至連同他之外的人說話都一個樣子,不冷不熱。彷彿在一夜之間,她性情大變,走到哪、同誰在一起都似被一堵無形的牆體擋着,讓人窺視不到她的內心,也看不透她的想法。
不止月欽城爲此憂心煩躁,就連楊智都忍不住在他面前抱怨了好多次,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將沈千姿給調了包,換了一個假的在他們面前。
只有月欽城最是清楚,不是她人換了,而是她的心情換了……
就如同上官遊說的那樣,聖旨很快就到了沈千姿手中,婚期就定在了半月之後。
儘管婚禮排場不大,來的賓客也不算多。但作爲嫁女一方的上官家卻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上官家不但備足了嫁妝,婚禮頭天也將沈千姿接到了上官府,按照習俗,第二日再由淮陽王府的人前來接新婦上轎。
一番吹吹打打到了淮陽王府,進了府,拜了堂,送到了新房之中。對於第二次坐上花轎的沈千姿來說,就跟走過場一樣,別說沒興奮的心情了,當月欽城揭開花轎的那一刻看到她在轎子裡險些睡着的樣子,幾乎是哭笑不得。
這一次拜堂,月欽城沒有再缺席,而是滿面紅光的出現在喜堂上。養了近一個月的傷,他傷勢早已大好。一身喜袍的他風姿卓絕,本就如畫般的容貌更是俊美得如同妖孽般,讓第一次看到他出席婚禮場合的賓客都驚豔不已。
在外人看來,淮陽王一向是低調且帶着一種清傲的,而且平日不喜與人來往,許是不受皇上寵愛的緣故,其性子向來讓人捉摸不透。如今看到他紅光撲滿的樣子,倒是讓人生出了不少親和感。
對於外面那些有關於沈千姿不利的謠言,在這一場婚宴過後,也逐漸的消失了。
不管沈千姿曾經是何身份,做過什麼,那些都已經成了過去,不管謠傳是否真實,如今的沈千姿身爲淮陽王的側妃,更是京城首富上官家的義女,不論哪一個身份,都不是他們能夠隨便議論談及的。
新婚翌日
太陽都快曬屁股了,可也不見新房有半點動靜。
在門外守了一早上的小柔和明珠都有些急了。
“小柔,我們要不要提醒王爺他們早起啊?這都快晌午了,不是還要進宮給皇上太后奉茶麼?這要是去晚了,他們會不會又把沈側妃記恨上啊?”明珠有些擔心的問道。
小柔平日裡算是比較溫和,不像明珠那樣沉不住氣,但此刻,她也有些糾結的看着緊閉的房門。
時辰的確不早了。
不過王爺都沒起,應該沒事纔對。
不同於房外兩丫鬟的擔憂,新房內,沈千姿睜着眼,沒好氣的將某個男人的手揮開。
“別打擾我睡覺,也別叫我進宮去給什麼人敬茶磕頭,我沒這個閒功夫!”
在她身後,月欽城哭笑不得。他什麼時候說過要讓她去給人磕頭敬茶了?
他不過就是見她醒了又半天不吱聲,就想同她說說話而已。
說起來,他纔是最憋屈的一個。
明明她說過等他傷好了就給他吃肉,可這近一個月來,自打她對自己變冷漠之後,別說吃肉了,連口湯都沒讓他喝上。
好吧,他忍。
本以爲成了親,洞房夜總該可以了吧?可昨夜,他回來的時候,她早就矇頭呼呼大睡,連鞋都沒脫,就倒在這張新牀上睡得跟頭豬一樣。如此沒有情調的洞房夜,沒有遺憾那是假的,這他也忍了。
反正來日方長,他忍了這麼久,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
可一醒來,她就對他不理不睬,這他還能忍嗎?
他要再忍下去,那這往後的日子還能過?
看着女人矇頭耍倔的樣子,他嘆了口氣,最終忍不住強硬的將她頭頂的被子掀開,咬牙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按在了自己胸膛上緊緊的摟着。
“我又沒碰你,一大早的你做何害羞?”他故意曲解她的行爲,將其歸爲害羞一類。
沈千姿頓時就冷臉了,掙扎着要從他身上爬起來:“誰害羞了?你好好給我看清楚,我這張臉是害羞的臉?”
月欽城忍不住的在她耳邊低笑,逗道:“是,不是害羞的臉,是勾人的臉。”
“……?!”沈千姿嘴角抽了抽,隨即扭頭,直接無視他。
看着她又開始沉默不語,月欽城帶笑的眸光暗了下去,蹙眉在她耳邊低聲問道:“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這樣對我?”
他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肌膚上,薄脣甚至若有似無的觸碰她的耳朵。兩人的姿勢也足夠親暱,她趴在他身上,被他修長有力的胳膊纏着。這場面想想都覺得曖昧。
可沈千姿是真提不起跟他搞曖昧的勁兒。
昨天拜完堂之後,她一個人坐在房裡,想到某些事,越想她就越來氣。
按照二十一世紀的觀念來說,她一側妃,那就是別人的小老婆,搶別人丈夫的小三。論排行,上面有個正妃,還有一位側妃,她算老三。
合着數來數去、算來算去,她就一地地道道的小三啊?
這讓她一現代人,怎麼能夠不計較?
還想讓她給他好臉看,可能嗎?
“千姿,別這樣可好?”月欽城心裡泛着疼,那是真疼。
沈千姿冷臉看向他:“那你想我怎樣?”
“這樣……”捧着她柔美的臉龐,他突然將薄脣印在了她白淨無暇的臉頰上,那墨黑的眼眸閃動着絲絲火光,帶着某種渴望。
對上他有些邪肆的黑眸,沈千姿心跳狂亂了一把,忍着心中那份悸動,她撇開視線不理他。
不過她也沒掙扎了,只是安安靜靜的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沉默片刻,她突然說道:“我對現在的身份很不滿,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但你總得給我時間適應,等我適應了,再來跟你談感情的事。”
聞言,月欽城俊臉有些黑,圈在她腰間的手都有些僵硬起來。
意思就是他還不能碰她?
那怎麼能行?
想到自己昨晚被冷落的情景,他突然抱着她翻身,壓在身下的同時,薄脣瞬間覆蓋上了她的紅脣——
“月欽城……唔……你……”沈千姿回過神來,已經被他堵得沒法開口。
房間裡,沒過多久,就傳來女人叫喚的聲音以及男人壓抑的喘息聲。
女人似亢奮似難受的聲音傳到門外,兩個等待着主子起牀的丫頭一聽,立馬紅着臉跑遠了。
用腳丫子想,今日也不可能進宮了。
而宮裡
月凜和寧太后早就商量好,要給某個新婦一個下馬威,儘管暫時還不能做什麼,但至少得拿出長輩的威嚴出來教訓一下人才是。
可左等右等,眼看着都過了晌午了,還不見新婦進宮。
一直到傍晚,寧太后終於忍不住怒了。
“好你個沈千姿,竟然如此不把哀家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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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知道取什麼標題了,想來想去,就‘二嫁’合適。大家稍安勿躁哈,以後還會有三嫁的。當然,下次就是親爹嫁女了。^_^買個萌~乃們要拍涼子的,下手輕點。不是我不想給千姿身份,實在是千姿現在的背景,要做正妻肯定是不合理的。她可以思想脫線,可古人不行吶。咱也不要怪城城,當個古人不容易,當皇帝的兒子更不容易,再說咱城城沒跟那些女人拜堂,都不作數哈。咱跟着情節走,都莫急哈。當個側妃還是能打架的!嘿嘿~【我灰溜溜的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