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閉上眼,狠狠的憋回險些奪眶而出的淚水。
勉強扯開一絲微笑:“蕭大哥,你和徐大哥爲了我的病沒少費神費力。這輩子恐怕無以爲報了!”
麥子脣邊的微笑看起來是那麼的絕望,蕭成羽攥緊拳頭,濃濃厲色自眼中閃現。
“麥子,蕭大哥不會讓你有事的!”
感受到蕭成羽話語裡的森冷,麥子已顧不得傷懷,拉着蕭成羽衣袖哀求道:“蕭大哥,當初是我一意孤行和他沒關係,我求你不要對葉梓凡下手!”
蕭成羽眼神冰冷,波瀾不驚的臉龐上升起一抹狠戾。
“麥子,若不是你百般阻撓,他決不會遙遙自在至今。主訓不可違背,那人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麥子語氣急切:“蕭大哥,這事和葉梓凡沒關係,他什麼都不知道!”
“麥子,蕭大哥知道你一直都愛着他!”
蕭成羽沒頭沒尾的話,卻震的麥子驚恐駭然。
惶恐間不敢接話,就那麼怔怔的看着眼前依舊錶情淡然的蕭成羽。
“麥子你別怕,若你的病真的治不好了,蕭大哥會讓他在黃泉路上陪着你,不會讓你孤孤單單一個人去的!”
陰森冰冷的話語傳入耳中,麥子驚愕的瞪大雙眼,反應過來時竟屈膝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攥着蕭成羽的衣襬:“蕭大哥,我求你,放過葉梓凡。當初的事和他沒關係,他並不知道麥寶是他的孩子。偷誕子蠱的是我,要生下麥寶的也是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所有的責罰我一人承擔。”
蕭成羽漆黑的眸子緊盯着地面上苦苦哀求的麥子,咬牙道:“你起來!”
“我不起,蕭大哥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麥子仰起臉倔強的盯着蕭成羽。
“蕭大哥,我求你放過葉梓凡,我求你!”
五年前因爲葉梓凡的一句戲言,麥子動了偷取誕子蠱爲心愛男人生兒育女的心。
雖知道村規森嚴,被愛情衝昏頭腦的麥子還是一意孤行。
隱瞞衆人,騙取了蕭成羽的信任,偷取了誕子蠱。
成功孕育了子嗣的麥子,卻沒等來那人的承諾。
肚子一天天變大,在外面待不住的他,爲了能夠順利生下孩子,只能返回村裡。
那時候蕭成羽才知道麥子竟違背村規,撒下彌天大謊。
麥子這種行爲本該嚴懲不貸,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蕭成羽最終也只是小懲大誡。
因不是通過村中試煉這種正常渠道得來的蠱蟲,沒有心愛之人的精血做藥引,蠱蟲殘留體內無法排出。即使蕭成羽醫術超羣,終究也無能爲力。
原本蠱毒不會這麼早發作,麥子本就體虛,承受不了誕子蠱的烈性,強行逆天孕子,已諸多危險,生產後氣血虧空。日後又操勞過渡,沒有好好調理身體,纔會加快了蠱毒的反噬,造成了今日無法挽回的局面。
蕭成羽看着男人倔強的容顏沉默不語,冰封般的俊顏上神情愈加陰寒。
見蕭成羽並不應允,麥子焦急不已,膝蓋跪行幾步,撲在蕭成羽腿部,哀求道:“蕭大哥,你不能動葉梓凡。若我不在了,他就是麥寶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蕭大哥你應該已經獲得到消息,葉梓凡是真心對麥寶好的,若他知道麥寶是他的兒子一定會加倍的疼愛他……”
蕭成羽拂袖打斷麥子的話:“麥寶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他!”
“蕭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會對麥寶好,但麥寶更需要一個父親。我求你,求你了!”
麥子邊說邊伏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哀求。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
今日麥子竟爲了一個曾經傷害過他的男人不要尊嚴的跪倒在地,蕭成羽心裡除了疼惜就剩對那個男人加倍的忿恨。
“麥子,你起來!”蕭成羽厲聲喝道。
麥子也不言語,只是不斷的磕頭,白皙的額頭已青紫一片,微微滲出的血珠混着地上的沙石粘在那片青紫中,顯得尤爲刺目。
“爲了一個曾經傷你至深的男人,值得嗎?”
蕭成羽疑惑不解,看盡了人間的情愛,卻全然不懂得情愛究竟爲何物?
爲何會讓人爲之不顧一切,付出全部。
麥子擡起頭,臉上已是溼漉一片,晶亮的淚水不斷自眼眶內滑落,滴在蕭成羽潔白的衣衫上迅速暈開,形成一片片淡色的印記,脣邊蕩起的笑容悽美絕豔,仿若風中搖曳的孤花,倔強、堅強百折不撓。
“愛一個人爲他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蕭大哥,等你遇到那個真心所愛之人,你就會明白了!”
蔑視自眼中閃過,那種爲了他人不顧一切毫無理智可言的感情,在他看來根本就是笑話。
心中雖這般想着,但麥子的執着、不屈卻深深的撼動了鋼鐵般冰冷堅硬的心。
麥子已沒有多少時日,何不成全了他,完成他最後的心願。
想法自腦中萌生還未壯大成型就被蕭成羽狠心扼殺。
麥子英年早逝,麥寶年幼喪父,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憑什麼逍遙法外、瀟灑過活。
一霎間的矛盾讓蕭成羽有些煩躁,冷冷道:“行了,你別說了,這事我是不會同意的!”
說完徑自走回屋內,長袖一揮關上竹屋的房門,再不理會跪在庭院內的麥子。
麥子就那麼直挺挺的跪着,神色堅決似鐵,大有蕭成羽不應允他就不放棄的勢頭。
天色漸暗竹林外的村落內亮光點點,盞盞昏黃依次亮起,給蕭靜的村莊內增添了幾分暖意。
夜幕籠罩下的庭院漆黑一片,暗影綽綽的竹林屏障般隔絕了前方的暖意。孤立的小院清冷、蕭靜。霎霎的風呼呼劃過,吹動園內的繁花綠草,撩起園內孤獨身影單薄的衣衫。
那身影卻如鐵牆般屹立不倒,堅硬挺拔。
蕭成羽立於窗前看着風中搖曳的樹影,心念卻繫於男人倔強的身影上。
庭院內生硬的黃土地,觸在膝上堅硬如鐵,初時跪着還能忍受,時間長了整個腿部都好似無數鋼針刺入皮肉麻木生疼。
麥子知道蕭成羽並非只是說說,當年事發後,他已有懲戒葉梓凡之心,麥子焦急之下拖着還未痊癒的身體就回了z市,密切關注葉梓凡的動向,就怕盛怒下的蕭成羽做出什麼偏激的事情。
有麥子的百般阻撓、苦苦哀求,葉梓凡才算躲過了這場劫難。
蕭成羽沒再對葉梓凡有任何動作,卻派人暗中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好在兩人再次相遇後,葉梓凡對他算是百般寵愛,並未有什麼傷害他的舉動,若還似當年那般對他,恐怕蕭成羽也容不了他如此之久。
可如今蕭成羽體內壓抑已久的戾氣在麥子蠱毒發作後是徹底的爆發而出,在他概念裡犯錯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似葉梓凡這種以玩弄他人感情爲樂的花花公子,更是不能手下留情。
麥子雖與蕭成羽接觸不深,卻知道他殺伐決斷,手段狠辣,自己毒發早逝勢必會加重蕭成羽對葉梓凡的怨恨,若不趁今日討得蕭成羽的承諾,麥子又怎麼能放下心。
麥子相信葉梓凡會好好對待麥寶,兒子的未來他並不擔憂。
他最擔憂的還是葉梓凡的安危,即使當年背叛、傷害,但麥子卻並不恨他。
因痛楚持續時間過長,下肢已失去知覺,白日的暖氣被冷風帶走,溫度驟降,寒氣自地底浮出透過布料的纖維,滲透進每個毛孔肌理,直入骨髓的寒冷,激的麥子一個寒顫,那股子寒冷又自內裡慢慢暈開,傳遍四肢百骸。
身體的寒冷、下肢的麻木痠疼,麥子咬牙還勉強能撐過去,但肺部愈加強烈的悶疼感壓迫着胸腔,痛楚漸漸讓麥子感到窒息。
竹屋窗臺前矗立的身影表情依舊淡漠不驚,可眸中卻漸漸顯出煩躁不安。
正對竹林方向的身影不知何時已調轉直門邊,視線透過正對庭院的窗口,落在那抹瘦弱卻異常堅韌的身影上。
風刀刃般劃過庭院,挺直身影猛地一顫,卻也只一霎就恢復如初。可沒多久,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就從緊捂着嘴巴的手中溢出,好半天都沒有停歇,直咳的身體都弓成一團。原本酣然不動的身影已如風中的孤葉般不斷搖曳,在轟然倒下的前一刻,跌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麥子看到自門內衝出的蕭成羽,如釋重負的淺笑着,張口想要說些什麼,零碎的話語卻連同炙熱的**一同涌出。
“蕭……蕭大哥……你……你答應我……”
“咳……咳咳咳……”
蕭成羽一手撐着麥子綿軟無力的身軀,一手搭在他的腕部,指尖傳來的脈息繚亂綿弱。蕭成羽心道不妙,麥子的蠱毒竟在此時發作了。
“麥子,我先給你治病,這事以後再說。”
蕭成羽說着就要抱起麥子,然而麥子卻倔強的緊攥着他的衣襟,不顧脣邊劇烈的咳嗽和蜿蜒而下的血流,喘息着說道:“蕭大哥,你答應我!答應我……”
說到最後已是氣若游絲,鮮血不斷自脣邊溢出沿着嘴角滴落在純白衣衫上,點點豔紅如紅蓮般妖冶奪目又如鋒芒般刺痛了蕭成羽的雙目。
“麥子,這事以後再說,蕭大哥先給你治病!”
蕭成羽視圖安撫麥子的情緒,可麥子卻執拗的非要等到他的承諾,身體雖綿軟無力,可緊攥着衣襟的手卻固若鐵鉗。
兩人僵持了片刻,在麥子堅定、執着的眼神下,蕭成羽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無奈點頭應允:“麥子,我答應你!”
麥子蒼白的面頰上顯出一絲欣喜:“蕭……蕭大哥……謝謝你……”
強撐着的情緒在得到蕭成羽的許諾後鬆懈下來,麥子感覺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
蕭成羽看着懷中面色如土的麥子脣邊那抹如釋重負的笑容,突然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男人能夠讓他這般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