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聽到有人提出找公安,就有些不高興。
先不說這樣容易把事情鬧大,更重要的是,相比公安,他更願意相信孫向陽。
既然孫向陽說偷錢的人不在,那就一定不在。
剩下的無非就是怎麼把這個偷錢的人找出來。
關於這點,他同樣傾向於交給孫向陽,而不是找公安。
此刻,沙兆軍被衆人看着,只覺渾身不自在。
尤其是沙宏成的目光,更像是在吃人。
沙兆軍是原沙坪壩的會計,也是當初沙坪壩大隊幹部的重要一員。
但自從來到雙水灣以後,他這個會計雖然還管着第二生產大隊(原沙坪壩大隊)的會計工作,但權利卻遠比孫慶餘小的多,煤礦,磚窯,甚至建築隊,學校這些,全部歸孫慶餘管。
而他名義上是孫慶餘的助手,可實際上,真正的財政大權,卻在孫慶餘的手上。
他對孫慶餘不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平時不敢表現出來罷了。
孫慶餘之所以如此做,根本原因不是排外,而是他聽說此人手腳有些不乾淨,以前在沙坪壩,有過一些不好的行爲。
別說孫慶餘,就算孫向陽都信不過他,又怎麼可能把重要的財政大權給他?
要不是第二生產大隊沒有合適的人選,再加上沙坪壩搬遷過來沒多久,他早就把對方給換了。
畢竟沙兆軍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那些第二生產隊的幹部。
反正有孫慶餘縱覽全局,監督着對方,也不怕對方再整什麼幺蛾子。
這次孫慶餘管的錢被偷,沙兆軍表面跟其他人一樣,但內心卻有些竊喜,覺得這是搬倒孫慶餘的機會,畢竟犯了這麼大的錯誤,怎麼能不處分?
所以他更傾向於把事情鬧大。
而想要鬧大的首選,自然是上報縣裡,從縣裡請來公安,然後轟轟烈烈的追查小偷。
找不找得到先不說,但這件事情肯定會引起轟動。
畢竟那可是四萬塊,可不是一筆小錢。
只要孫慶餘倒了,雙水灣的財政大權,豈不是就到了他的手裡?
孫向陽深深的看了一眼沙兆軍,不過卻沒說什麼。
對方剛來的時候,他便簡單詢問了兩句,從其表現,已經排除了嫌疑。
“向陽,這件事情你說怎麼辦?”
沙宏成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把目光對準孫向陽,他跟老支書一樣,都相信孫向陽。
“我懷疑,偷錢的人跟雙水灣沒什麼關係。”
孫向陽乾脆說道。
“跟雙水灣沒關係?那是什麼人偷的?關鍵是他能精準的找到會計辦公室,還知道那裡有錢。”
孫慶武皺着眉頭說道。
他現在同樣充滿疑惑,並且對孫向陽的話毫不懷疑。
“你們去信用社取錢的時候,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
孫向陽想了想問道。
先前他就從蘇慧晚口中明白,雙水灣在信用社賬上的錢,早就被信用社那邊給說出去了,普通人或許不知道,但縣裡的領導,有一個算一個,絕對都能精準的知道雙水灣賬上有多少錢。
問題,很顯然是出在信用社那邊。
拋開別的不提,光說知道雙水灣有錢的,信用社那邊纔是第一手消息。
“那天是信用社的王主任接待的我們,聽到我們要把剩下的錢都提出來,還說了不少話,什麼咱們還從信用社貸了十萬塊錢,希望咱們能早點還上,不過我沒理他。”
孫慶餘在旁邊回憶道。
當初那十萬塊錢貸款,是雙水灣挖出煤來以後,公社那邊幫忙給貸的,沒有利息,時間也是三年。
說實話,要是沒有公社幫忙,雙水灣就算能從信用社貸款,條件也不會這麼優渥。
不過,既然是免費的三年,孫慶餘這個會計,又怎麼可能提前還上?
肯定是用滿三年再說。
只是信用社那位王主任心裡就有些不平衡了,就算是信用社,也是錢在自己手裡更好。
“向陽,你懷疑那個王主任?他堂堂縣裡信用社的主任,應該不至於吧?”
孫慶餘忍不住繼續說道。
“不管怎麼樣,信用社那邊肯定要去一趟,就算要排查,也應該從知情者開始排查。”
孫向陽乾脆說道。
“行,我陪你去。”
孫慶餘立即說道。
“我帶兩個人一起去。”
這時,孫慶武也開口說道。
“那就這樣,你們帶人跟向陽去趟縣裡。”
老支書最後一錘定音。
沒有過多廢話,事情敲定之後,孫向陽立即開上吉普車,拉着孫慶餘,以及孫慶武帶着的兩人,一共五個人直奔縣裡。
只不過,到了縣裡以後,孫向陽並沒有立即前往信用社,而是先來到公安局這邊。
在雙水灣,孫向陽可以隨意審訊,也不會有人有意見。
可縣裡卻不是他能隨便撒野的地方,信用社的那位王主任,也不是一般人,人脈肯定很廣。
所以孫向陽首先想到的孫慶武那位戰友,當初也是在他的支持下,坐穩了現在的位子。
雖然不把事情鬧大,可如果對方出面跟着,那位王主任肯定會乖乖的配合。
對此,孫慶餘跟孫慶餘都沒有意見,畢竟這次行動本來就是由孫向陽全權負責。
找到孫慶武那位隊友,孫向陽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對方聽後,直接詢問:你想怎麼做?我這邊全力配合你。
然後對方帶着兩個信得過的手下,陪同孫向陽一行人來到信用社,徑直找到那位王主任。
“咦,陳局?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這位王主任首先看到的自然是孫慶武那位戰友,對方如今可是正兒八經的局長,在縣裡絕對是最有影響力的少數人之一。
“王主任,我今天是陪雙水灣的孫隊長來找伱瞭解點情況。”
陳局長微微一笑,把孫向陽讓到前面,他很清楚自己今天來這裡的意義。
自始至終,孫向陽都沒說過把這件案子交給他,也就是說,對方打算自己查,只是讓他跟着,相對更好說話。
“孫隊長?你好,久仰大名。”
陳局長雖然沒見過孫向陽,眼下也是第一次見面,但對這個名字卻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畢竟孫向陽可是雙水灣的傳奇人物。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縣裡那位蘇副縣跟孫向陽的關係。
這可是個不輸於陳局長的存在,甚至某種程度上更重要。
因爲早就有小道消息,傳言陳局長就是孫向陽一手給推上去的,而今天,陳局長的態度,似乎也證明了這點。
所以他的態度也異常熱情。
“王主任,你好,我這次過來主要是有點問題,想要問一下。”
孫向陽從進來後,就開始觀察對方。
而對方哪怕看到孫慶餘,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沒有什麼心虛,或者慌張的表現,從他的態度,更能看出這個人屬於八面玲瓏的那種類型。
“什麼問題?連陳局長都給驚動了?我們信用社可沒欠你們雙水灣的錢。”
王經緯半是開玩笑的說道。
“是我們雙水灣欠着信用社的錢,不過王主任你放心,等我們雙水灣有錢了,立馬就還。”
孫向陽隨口敷衍道。
“好,這可是你孫隊長說的,我可當真了,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
王經緯打蛇隨杆上。
“是這樣的,前幾天,孫會計從信用社取錢,這邊還有誰知道?”
孫向陽並沒有直接說錢被偷的事情,只是簡單的詢問。
“知道的有好幾個,畢竟你也知道,現在你們雙水灣可是很出名,先是給紙箱廠那邊轉了五十萬,然後又把剩下的錢都取走了,這麼大的事情,大家閒着沒事肯定會討論兩句,也是人之常情,對吧?”
王經緯沉思了幾秒鐘,然後纔不疾不徐的說道。
任憑是誰也無法從他的話中揪到什麼把柄,反正你們雙水灣的錢來的正大光明,還支援了縣裡的困難企業,本就應該獎勵,還怕人知道不成?
“對,除了信用社的人,王主任有沒有跟外人說過這件事情?”
孫向陽再度問道。
因爲他從對方的話中,聽出了幾分隨意,應該不限於信用社這邊的人。
“這個……”
果不其然,聽到孫向陽的問話,王經緯猶豫起來。
“王主任,今天咱們就隨便聊聊,你就當陳局長不在。”
孫向陽聽出對方的顧忌,便直接說道。
“這件事吧,我倒是還跟我一個朋友說起過,就是喝了點酒,隨便嘮了兩句,孫隊長,你跟我說句實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要不然陳局也不會跟着來吧?”
王經緯看了一眼旁邊裝作透明人的陳局,可他又怎麼可能真的無視對方?
“實不相瞞,就在昨天晚上,我們雙水灣進了小偷,把從信用社提的那些錢,還有以前的部分,加起來差不多有四萬塊,全給偷走了。”
孫向陽說道。
“什麼?有人去你們那偷了四萬塊錢?”
王經緯聽後明顯大吃一驚。
“對,雙水灣那邊,我們已經排查了一遍,沒有找到嫌疑人,所以來這邊問問情況,看看還有誰知道我們剛提了錢回去。”
孫向陽點點頭。
“孫隊長,你不會是懷疑我吧?”
王經緯顯得有些驚怒交加。
“這倒沒有,我相信王主任的爲人,只不過信用社這邊是最清楚雙水灣情況的,所以我纔想着來問問看,不過王主任是什麼時候跟那位朋友說的,對方具體是做什麼?”
孫向陽說道。
雖然他也不能肯定王經緯的那位朋友是否有問題,他只是一一排除罷了。
並且除了這位王主任,信用社的其他人,他也肯定要詢問一番。
就算是順藤摸瓜,也得先把信用社這邊排除了再說,一步一步的來。
“是前天晚上,我那朋友名叫徐彪,快四十了,在供銷社那邊上班。”
王經緯沒有摻雜自己的任何情緒,只是簡單的把對方的身份說了一遍。
“徐彪?供銷社?”
聽到這個信息,孫向陽心中一動。
要說雙水灣跟供銷社打交道其實不少,過年的時候,從供銷社那邊購買了一大批福利,然後當初孫先福,也就是孫曉清三叔,去雙水灣請他的時候,給雙水灣‘捐贈’了一萬斤麪粉,同樣是從供銷社那邊週轉的。
並且這半年來,雙水灣時不時的有人爲社員們進行大采購,全都是在供銷社。
可以說,雙水灣在供銷社那邊算得上是大客戶。
供銷社對雙水灣也是一清二楚。
所以孫向陽聽到王經緯的朋友是供銷社的人,就有種強烈的直覺,或許,對方便跟此事有關。
這種直覺來的很直接,也很玄乎,但孫向陽現在的相術,對命理的瞭解,同樣達到了大師水準,冥冥之中,有所預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何況,兩者之間還有那數不清的牽連。
“具體是哪個供銷社?他在供銷社主要是做什麼的?”
孫向陽繼續詢問道。
王經緯也立即回答了一遍,對方是負責供銷社拉貨送貨的,畢竟供銷社每天賣出那麼多的商品,需要不斷的運轉才行。
而王經緯所說的那個供銷社,也的確是一直跟雙水灣有往來的那家,也是縣裡最大的那家供銷社。
雖說有了強烈的直覺跟預感,但孫向陽也沒有立即去找對方,而是讓王經緯把信用社的其餘人叫來,一一詢問了一遍,在確定這些人都沒有問題後,便帶人匆匆離開。
不過離去前,孫向陽也讓王經緯安撫一下信用社的人,不要讓此事聲張出去。
如果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王經緯肯定不會同意,但他有點不敢肯定,自己那個朋友有沒有問題。
如果跟他朋友沒關係,那自然沒有保密的必要,甚至還會主動宣傳。
誰讓雙水灣把錢都提走的?
活該!
他也樂得看笑話。
但如果事情真跟他那個朋友有關,偏偏還是他把消息透露給了對方,如果硬要追究的話,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問題的。
作爲信用社的主任,隨隨便便把存款人的消息透露出去,導致四萬塊錢被偷,他必然也要承擔責任。
再加上孫向陽跟蘇慧晚的關係,他這個主任,說不定就要沒了。
所以,哪怕孫向陽不說,在他朋友沒有排除嫌疑之前,他也比任何人都想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