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牲口棚旁邊的漚糞堆,這裡一共有兩種積肥。
一種就是每家每戶定額上交的大糞,像去年張三收集的大糞,豬圈、牲口棚的牲口糞便,還有村民平時上交的大糞都堆積成一堆,最在上面覆蓋了一層土,除了掩蓋味道以外,還有就是防止肥力揮發。
另外一種就是漚綠肥,這種糞是在夏天地裡不太忙的時候專門做出來的,用來填補大糞的不足。
漚綠肥的作法就是碼上一層青草等植物、墊一層土、往上澆一遍水,再碼上一層青草等植物、墊一層土、往上澆一遍水,一層層往上碼直到差不多的時候用泥巴封嚴抹死,讓被封在泥土下的植物發熱、腐爛時間長了就漚成綠肥,成爲莊稼生長不可或缺的助力。
上河村,今天一大早就把人員分成了兩撥,一波挖糞、一波運送大糞。
這裡的東西被一點點的拉到了地裡面,板車、獨輪車裝滿後就會離開。
但是車子畢竟是有數的,於是很多人就分派到挑糞的任務。
用肩挑、用手擡着糞筐、糞桶齊齊上陣,這時候隊友就很重要了,你要是被分配到一個豬隊友的話就倒黴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弄一身的糞便。
今天知青裡面有好幾個人都被弄了一身糞便,雖然這些糞便不是溼的,但是滿身的臭味讓她們受不了,好幾個人當場就吐了出來。
但是吐了又能怎麼樣?被周圍的人一臉嫌棄的指指點點,被小隊長罵還要繼續幹活。
選擇用扁擔挑的還好一點,但是很多女知青嘗試了一下後就放棄了,她們的身體根本就挑不起來兩筐糞,就算挑起來也走不出去多遠。
這一車車、一擔擔、一筐筐的大糞運送到地裡以後,被卸成一堆、一堆的。
等全部運完以後,會統一安排人拿着鐵鍬、耙子把大糞均勻地灑在地裡,春耕前的施肥工作纔算是完成。
第一天下來,最後來的那批還沒怎麼下過地的知青全都傻眼了。
每個人都是又累、又臭、渾身痠疼,特別是肩膀又紅又腫,好多人隔着厚厚的棉衣都被磨破了皮。
等下工以後他們去上交完工具,就連一向活躍的張耀祖都耷拉個腦袋不說話,張祥軍在一旁調笑道。
“楊子榮可不是你現在這副打了敗仗的樣子。”
“呵呵,你見過渾身臭氣的楊子榮嗎?”
“堅持下吧,按照今天這個進度再有兩天就弄完了,往後累是累但是就沒那麼臭了。”
男知青這邊還好點,但是那些新來的女知青走着走着就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這些新人一哭,直接把郝紅敏、吳麗麗這些老知青也給弄的很難受。
這個極度漫長的冬季讓他們的懶筋全都長了出來,把去年鍛煉出來的品質和力量都丟的差不多了,可以說她們比孟再紅、張淑蘭、候玉華只強那麼一點點。
但是這些跟雲家姐妹還有何米沒什麼關係,姐妹倆是堅決執行韓立的吩咐沒有特殊情況一天不去。
何米聽說今天要做的竟然是挑糞乾脆就沒出門,不過她有着正當的藉口。
隨着天氣的變暖、居住環境改良,還有食物的充沛,她養的那幾只飛龍除了下蛋以外竟然還開始趴窩了。
何米見狀把原先它們下的蛋全都放了進去,飛龍孵化是件大事,無論怎麼小心都不爲過,因爲這關係到上河村能不能有一筆額外的收入,這一下就算誰來了她也有了交代。
不過何米還是將這件事對趙村長和樑大隊長說明了一下,讓這兩位親眼看到成果,他們纔會更甘心的替她背鍋,而不只靠韓立的一面之詞。
等完成施肥已經是三天以後了,這時候村裡面就要開始耕地。
村裡面的一頭牛、一匹馬、兩頭驢全部被套上了繮繩開始拉犁,並且把犁下的很深。
上河村使用的是單腿犁,據說以前有雙鏵犁,是農場傳過來的東西,據說犁地又快又好。
但是農場那邊使用的是拖拉機,村裡面用的是牲口,牛、馬什麼的根本拉不動雙鏵犁根,後來就被村裡給遺棄了。
前面牲口犁過地以後,男的幾個人一組要拉耙來平整土地,這裡的“耙”“bà”。
“耙”的用途是播種前平整土地、破碎耕犁深翻過的土壤裡的大土坷垃。
耙的結構也很簡單,一個長方形木框架,兩邊固定着很多長約20釐米的鐵齒,能將15釐米深的土壤中的大土塊碾碎。
耙還有一種用途是,早春保墒時使用,具有疏鬆土壤、保蓄水分、提高土溫等作用。
“耙”的使用方法也不難,使用的時候用牲口或者人在前面拉,一個人站在靶上兩隻腳前後左右擺動來耙地,將犁過的土地裡的大土坷垃破碎。
但是在耙上“晃耙”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這關係到前面的牲口或者人省不省力,因爲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需要“晃耙”的,要是個生手上去一個勁的傻晃,費力不說土坷垃破碎的也不好。
耙地當然是用牲口更好,但是牲口現在都在犁地。
村裡面心疼牲口是一個,另外一個就是等牲口犁完地再耙地的話會影響搶墒。
(搶墒:這裡說的是土地裡面的水分。)
剩下的村民和女知青要跟在耙後面拉“耱”mò,有的地方也叫“耮”,還有的地方叫“蓋”。
這是一種北方農民在旱地上犁地後,播種前平整土地最後使用的一種工具。
“耱”的製作並不複雜,先製作一個有三根豎長木、四根短橫木的框架,然後在框架內編織手指粗細韌性比較大的灌木枝條。
“耱”的用途雖然也是平地,但與“耙”的功能不同。
“耙”是破碎土壤裡的大土坷垃,而“耱”將耙過得土壤“耱”得更細,土地“耱”得更平整,以便更好地播種。
“耱”的使用方法和“耙”一樣,也是人站在“耱”上,或者用大石頭放在上面。
“犁”、“耙”南北方都有,無非就是形狀上的稍有不同,但是“耱”北方旱地的專用農具。
地裡面的事情到這裡還不算完,因爲“犁”、“耙”、“耱”弄不到那些邊邊角角。
而且按照樑大隊長的要求,春耕的時候一定要儘量做到深耕深翻、耕透耙透、不漏耕不漏耙,要保證每一塊土地都被利用上,不能放過任何角落。
最後除去要種玉米的地以外,所有地面要做到平整,上虛下實,這樣才能讓土地的底墒充足,才能讓莊稼的出苗率更高。
所以這時候還要有人用鐵鍬、钁頭把這些邊邊角角全部挖一遍,然後用耙(pá)子把地面摟平,這才能夠進行下一步的播種。
這時候還沒有機械化的播種機,農村用的都是耬“lóu”,有的地方叫耩子、木槳子、蔣子、耬犁等等。耬分爲單腿耩和多腿耬,它的構造並不複雜,長長的兩個猿杆上架子一個上大下小的漏斗形耬倉、緊貼簍倉的後上端是耩的扶手,扶手垂直下面是耬腿,這個耬腿裡面是空心的。
莊稼種子就是在裝進耬倉後,在耬倉底端的“倉眼”處向外流出。
爲使種子的均勻流進下面空心的耬腿裡,會專門在耬倉的倉眼處拿一個雞蛋大小的石球上綁上一根小棍,小棍插到耬倉的下種口,上面用細繩連到扶手上。
在搖耬人的來回搖晃下,拴在耬倉口的石球也隨之擺動,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種子隨着石球撞擊耬倉的聲音,嘩啦地順着耬腿就被播種到地裡。
“耬”在農業生產中屬於精細活,需要具備豐富經驗的老把式來操作,俗稱“掌耬”、“搖耬”。
整個上河村的千把口人中,掌耬最好的也只有四、五個大爺級別的人物。
掌耬的人在開始播種前,首先要根據是什麼種子以及現在天氣的情況進行“定耬”。
因爲不同的種子,在晴天和陰天的流速不一樣,這些關係到被播種的種子是能否均勻下地。
開始播種以後掌耬人只能靠兩條胳膊,雙手手要端平耬把勁要勻,這樣才能掌握好深淺。
要是看着播種深了,就稍微的擡擡手,要是看着播種淺了,就往下稍微的按按。
這個期間掌耬的人不但要有節奏地搖晃耬,使種子均勻的落下去。
還要時刻觀察種子的流速以及耬倉口是否暢通,因種子裡有雜質難免會堵住耬倉口。
只有掌耬的人搖的好,地裡的苗才能出的均勻,往後農民就能節省很多的時間和力氣。
當然拉耬最好的使喚對象還是老牛,它步子穩定、不還不馳,非常適合這份工作。
可惜牛這種大牲口很珍貴,有的村子甚至一頭都沒有,或者有牛但是忙不過來的時候。
於是拉耬就變成了人,這個居中駕轅的領頭人,被人稱爲領耬人也非常重要,他不但要有力氣還要步履勻稱、走直線,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耬壟的筆直和壟距的均勻。
但是搖耬這種東西現在都是木製的很笨、很重,一個人根本拉不動耬,這時候兩邊套上繩子最少要也有兩個人幫忙拉,有開玩笑的說兩側拉耬的人就是拉幫套的。
搖耬雖然是從西漢時期就傳下來的工具,經過歷朝歷代的逐步修改纔有了現在這個樣。
但是一直到生產大隊解散以後,村民們依舊用了很長時間的搖耬,這才迎來機械化的播種機。
特別是生產大隊剛解散分東西的時候,誰家要是能抓鬮分到搖耬的話,那他們家一定會成爲村裡的香餑餑,播種的季節哪怕家裡面沒有老黃牛,也會有很多人主動上門幫他家拉耬。
這樣做就是爲了等下能夠搶先一步借走搖耬給自己家地裡播種,幫忙的優先借,不幫忙的只能往後排,有的人要是開口晚了,就只能等前面的人全部種完才輪到自己用,這個過程可能是一天,或者好幾天,有時候趕上下雨就更槽糕了。
在這嘎達播種的時候還有一種類似“耬”的工具,那就是點葫蘆。
這個點葫蘆前後總長大約有一點五米,可以拴繩跨在肩上操作。
平時播種小塊地,或者點播小粒種子,比如穀子、糜子、高粱經常會用到。
整個點葫蘆分四部分組成,1、葫蘆頭,2、葫蘆嗉子、空心的木頭導管,3、葫蘆籌,用細樹棍綁紮成,能控制導管流出種子多少,4、點葫蘆篦子,用笤掃糜子綁紮成,起到遲滯種子落地作用,擴散播種面積。還有一個木棍敲打點葫蘆嗉子促進種子流出落地。
使用點葫蘆播種的時候,前面要有犁.犁開地面,揹着操作點葫蘆的人會順着犁溝走邊、邊敲打葫蘆嗉子,葫蘆裡的種子就會流向空心杆,空心杆裡的種子又會流到葫蘆籌,然後從篦子的縫隙裡均勻地撒進犁溝中。
能用點葫蘆的同樣是老手,因爲他們可以調製點葫蘆,還能夠熟練的控制播種量。
播種到這裡還不算完,緊緊跟在“耬”或者點葫蘆後面的是砘(dùn)子、打(壓)磙子、軲轆砘子、bo. se。
砘子的樣子和舉重槓鈴比較相似,不過它中間連接的是木頭,兩邊是專門做出來的圓形帶孔石頭。
有單個的砘子、兩個一組的砘子,還有三個一組的砘子,如何使用就看是人力還是畜力了。
不管怎麼樣組合,是人拉、還是牲口拉,但是每個砘子必須順着壟溝滾動。
被砘子碾壓過的壟溝土壤密度增強,能夠減少水分蒸發、保持水分、保護墒情,這樣易於種子在土裡生根發芽,提高種子的發芽率。
要不然被犁過、“耬”的地面很容易水分蒸發、溼度下降,種下的種子可能還沒發芽就會幹渴而死,所以最後一遍拉砘子就變的非常重要起來。
到這裡還有最後一道工序,那就是用耙pá子或者刮土板,輕輕的從地裡摟起一點土形成壟背。
這樣就把整塊地分成了一個個的小攏,有利於將來的澆灌工作。
不過上河村的知青們只能做拉耙、拉耱、拉耬、拉砘子這些活,至於其他的活村裡人交給他們不放心。
特別是搖耬和點葫蘆這兩種活,知青們想碰都不讓碰。
還有最後的起攏背,在知青裡面也只有孫勇和李紅霞這兩個老知青可以做。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他們可以休息,玉米和甜菜到現在還沒種下去了。
甜菜是村長和大隊長打算留到最後,請村裡的老把式再結合上面給的甜菜種植說明書,大家一起商量怎麼着種。
至於玉米不需要犁地,分組後前面的人用鐵鍬、钁頭在地裡挖出一個小坑。
後面的人往每個炕裡面丟上兩到三粒種子,最後用腳把挖出來的土推回去填平小土坑即可。
不過就在知青們明天要去種玉米的時候,韓立當天下午快下工的時候從山裡面趕了回來。
嗯,韓立是故意在這個時候回來的,他跟熊瞎子打架的時候把衣服上弄的全都是泥土,最近兩天也沒有洗漱,整個人看起來狼狽的不行。
明面上帶的全都是各種各樣的應季藥材,身上連一根雞毛都沒帶。
唯一.一個額外的東西,那就是韓立上次進山時採到的那顆粗大的葡萄藤。
韓立現在這個有些狼狽的樣子,任誰看到也只能說他爲村民採藥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