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回到家的時候何米跟戚招娣已經把帶魚清理乾淨了，看她們的樣子還有身邊的大號砂鍋（羅鍋、鑼鍋）這是要把帶魚給燉掉的樣子。
韓立雖然想吃被油炸成金黃色的帶魚，但是想想老媽回來後罵自己敗家的樣子，心裡面勸自己大過年的因爲一口吃的被罵不划算，大不了等自己走的時候多買上一些，等到了上河村讓她們做給自己吃。
帶魚這種東西在其他地方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在四九城這個地界不算稀罕，因爲在韓立很小的時候，四九城絕大部分的機關單位、工廠過年時候發的年貨裡面都會有它的身影。
這時候大家手中的帶魚多，市場、商店裡面的帶魚多，黑市上帶魚的數量自然也不會少，去一趟輕輕鬆鬆的就能買回來一大堆。
“回來了。”
“韓大哥。”
“嗯，這是要準備下鍋了？”
“現在下鍋到中午大家就能吃了。”
她們倆把帶魚下鍋之後，把家裡的鍋碗瓢盆、蒸籠、案板、篦子.全都搬到水籠頭這邊開始刷洗。
韓立搬過來一個凳子坐在院子裡面，手裡面抱着搪瓷杯跟她們倆閒聊。
沒過多長時間韓小妹就提前回來了，放下買的東西挽起袖子就加入其中。
又過了一會雲家姐妹也提前過來了，家裡的洗刷大軍人數不但擴大了，她們把需要洗刷的物品種類也增加了很多，桌椅板凳、茶壺茶杯、自行車，最後連烏鴉的鳥食罐、兩條狗的飯盆都被她們給拿過來開始洗刷。
院子裡面擺放、晾曬的東西越來越多，最後連韓立坐的位置都被迫挪到了牆角。
韓立在這裡插不上手、插不上嘴，感覺有點無聊就去衚衕裡面看那些大爺們下棋去了。
這些大爺們經常下棋的地方都非常好，不但背風還能曬太陽，美中不足就是韓立的棋藝不怎麼樣，他在旁邊湊熱鬧似的瞎指揮了幾次就被人給嫌棄了。
這幾個下棋上癮的大爺可不管韓家小子多有出息，每年能往家帶多少東西，年紀輕輕就當上副院長，打擾了他們的棋局照樣被嫌棄、挖苦。
“韓家小子拜託你這個臭棋簍子就不要瞎指揮了，你這一嚷嚷把我原先想好的棋路都給打亂了。”
“小韓立呀，你這棋藝確實應該好好練練，這點水平嘖嘖。”
這些話韓立一點都不在意跟這些大爺打個哈哈就過去了，而且看棋這事對於韓立來說就是圖個樂子，他不但不會生氣、更不會氣餒，該在棋盤上指點河山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
不過韓立在這個期間有意無意的鼓動一位大爺悔棋，成功的讓這老兩位吵了起來，他跟其他人在旁邊樂呵呵的看着，時不時的還給添把火，一直到雲瑩瑩過來喊他吃飯的時候，這才端着杯子帶着沒有看見他們吵完的遺憾回去了。
吃過午飯後，該上班的上班去，不上班跟不用去上班的人依舊收拾着那些零碎的家務。
韓立下午就有點不想出門了，在家裡跟何米她們聊着天，期間把明天需要的對聯給寫了出來。
傍晚的時候家人全都回來了，可能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的緣故，雲晶晶今天再一次留了下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韓立也知道了自己那位大舅哥今天回到四九城的消息，不過要見面的時候就只能等到大年初二了。
丙辰年.壬寅月.乙巳日，農曆臘月三十，陽曆二月十七日。
今天韓爸、韓二姐依舊要正常上班，韓媽、韓小妹、雲晶晶要去單位裡面溜達一圈才能回來，不過回來的時候雲晶晶就變成了雲瑩瑩。
韓立剛把自家的對子貼完就停了下來，因爲被他留在北邊院子監視的兩隻烏鴉落在了院牆上面，轉過身衝着兩隻烏鴉招了招手就落到了他胳膊上。
經過這兩隻烏鴉的描述，剛纔那位劉姨又去了那邊，走的時候把韓立留在北屋的旅行袋給拎走了，再多的內容這兩個小傢伙就描述不出來了。
韓立拿起拿着對聯、漿子就來到了海子邊上，把對聯貼好之後就回家去了。
何米、戚招娣在家剁肉、和麪、調餡，這些還沒做完韓媽、韓小妹、雲瑩瑩就已經回來了，大家一起動手準備包餃子。
到中午時分四九城就傳來了零星的鞭炮聲，沒過多久韓爸跟韓二姐也先後回到了家。
韓立下午拎着東西去了師父那邊一趟，他坐在屋裡陪着師父聊天喝茶，韓二姐、韓小妹、雲瑩瑩、何米、戚招娣她們幾個把屋裡、院外打掃了一遍，幫忙包好了餃子這才離開。
晚上吃過飯之後，韓立原本打算跟家人一塊聽着廣播、打牌、聊天呢，但是飯碗剛剛放下，他就被於大強還有衚衕裡面的幾個關係不錯的人給拉走喝酒、閒聊去了。
丁巳年.壬寅月.丙午日，農曆正月初一，陽曆二月十八日。
剛過凌晨外面的鞭炮聲就開始響，韓立一家子就開始忙活起來。
煮餃子、放炮給爸媽磕頭，然後就是去師父家裡面磕頭，回來之後跟老爸一起去西山到爺爺的墳上擺貢品、點鞭炮、磕頭、唸叨之後便匆忙的離開了這裡。
從墳上回來之後纔是發小家、街坊家拜年，這時候有些人就作上伴了，不過今天大家要走動的地方很多，即便碰面也是約好改天再聚。
韓立轉完這一圈回到家的時候，韓爸、韓媽、二姐、小妹全都出去拜年去了，雲瑩瑩、何米。戚招娣坐在一起聽着收音機、打牌。
“別打牌了，換鞋、穿上外套我們出去逛一圈呀。”
“伱們怎麼說？”
“韓大哥、何姐，去年已經把該逛的都逛過了，我不想去外面跟那麼多人擠。”
“立哥，大過年的我們三都不想動彈，再說今年街上也沒什麼好玩的、也沒有什麼新電影，吃的、喝的咱家大部分都有，我們跟家待着多好呀。”
說實話四九城這幾年的年會對於韓立他們這些老京城人來說確實沒有什麼誘惑力，對於她們三個人的不想出去韓立自然是求之不得。
韓立在桌子的空位上坐下，接過雲瑩瑩剛剛給泡好的茶杯說道。“那打牌加我一個。”
“我們仨玩的是5、10、K，四個人的話是繼續還是換玩法？”
“繼續吧。”
韓立在家裡打牌的時候，李小圓、田曉霞這兩個去年跟他這裡借錢的女同學，她們在逛街的時候竟然走到了一起。
兩個女生互相打量了一番，全都驚訝這些年對方的轉變，田曉霞眼中李小圓的身高提升了不少，就連她家糧倉的規模都有些嚴重的超標。
李小圓眼中的田曉霞雖然臉上的皮膚變黑了，但是她的五官比以往變的更加的協調、精緻，特別是那雙眼睛圓溜溜的彷彿會說話一下。
“李小圓？”
“田曉霞？”
“哈哈哈，還真的是你呀，我們倆有兩三年沒見了吧？”
“差不多快四年了，我們是同一年插隊走的，第一次能回來的時候我沒回來，來年再回來的時候就跟同學們有點接不上氣，你呢？你怎麼樣？”
“我別提了，我插隊的地方雖然離家近一點，但是那邊的情況一點都不好，一年到頭除非老天爺下雨，否則很少有休息的時候。
關鍵我插隊的那一片大多數都是鹽鹼地，那裡的水都帶着一股很苦澀的味道，從井裡面剛打出來的水要是馬上洗臉的話，身上很快就會出現一層白色的鹽鹼層，伸手一抹嘩嘩的往下掉。
因爲鹽鹼地的原因，那裡的莊稼產量不高、物資貧乏，說句不好聽的話，在那邊就連燒火做飯的莊稼秸稈都缺，走在路上哪怕看到一小把要撿起來帶回去。
去年還出現了特殊的情況，每個人分到的口糧少的可憐，要不是韓立借給我點錢，別說吃飽飯了，今年過年我都沒錢買票回來。”
田曉霞一開始聽李小圓說她插隊的日子比較艱難的時候還沒什麼表示，因爲她自己在陝北那邊的情況也不怎麼樣，但是當她聽李小圓說起韓立借錢的時候沒忍住驚訝出聲。
“什麼？韓立也借給你錢了？”
“是呀，我媽去年給我添了個妹妹，爸媽那邊就顧不上我，去年眼看就要過不下去了，我就試着跟韓立張了張嘴，沒想到上學時說話，插隊後通信一直冷冰冰的他真借給我了，不過曉霞你剛纔那是什麼反應？”
田曉霞這時候已經埋怨自己的嘴爲什麼要那麼快了，不過現在也收不回去了尬笑兩聲說道。
“呵呵.，沒什麼，我今年也找韓立借了點錢。”
“你也找韓立借錢了？他家人對他真好手裡面能有這麼多閒錢，不過也對，韓立家的條件擱那擺着呢，爸、媽、姐、妹都上班，所有人賺錢供他一個人花，他插隊的日子一定也很舒服.。”
田曉霞聽到李小圓還是上學時的那套的說辭，馬上就猜到即便她平時雖然跟韓立有寫信聯繫，但是關係應該也很一般，最起碼不如自己，要不然她不會連韓立已經當副院長的事都不知道。
田曉霞心裡面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鬆了一口氣，但是隨即想到韓立已經成親了又泛起一陣苦笑，不過她還是打算把韓立拿到編製成爲副院長的事告訴對方，因爲就算她不說李小圓也會從其他同學那邊聽到。
“小圓，你說的這些消息有點太落後了，韓立下鄉插隊第一年通過考試成爲了大隊的衛生員，憑藉着自己的努力在第二年拿下了醫生的編制。
去年北方瓷都發生那件大事的時候，韓立他榮獲了集體三等功和個人三等功，現在已經被破格提拔成了縣醫院的副院長、副科級的幹部呢。
韓立現在每個月的工資怎麼着也得有五十多塊，算上其它的補助更多，所以他現在根本就不需要花家裡面的錢。”
“不是吧？韓立竟然這麼厲害？”
“這明眼的事我犯得着逗你嗎？你跟知道這個消息的同學打聽一下就清楚了，你要是能找到當時的報紙看一下也能知道。”
“韓立太厲害了，人不但長的高大好看，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也能做出這番成就，這能耐也太大了，而且他現在的工資比我爸、我媽都高，這要是到了他們這個年齡還不得領上百塊呀？
不知道韓立現在還是不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還有，他那個妹妹韓春英還會不會跟上學那會一樣護着她哥哥不給我們靠近的機會？要不然咱們找時間請他出來聚一聚？”
田曉霞聽到李小圓這樣說，很快就猜到了她的打算，這位心裡面想的跟當初林佳卉、焦玉紅、阮大娟一樣，不就是想接近、嫁給韓立嗎。
不過李小圓的消息還真不怎麼靈通，韓立成親這事很多同學都知道了，她竟然不知道？難道說她平時就沒有跟其他同學通過信？往年回家的時候也沒跟同學們聚過嗎？
但是田曉霞很樂意看到有人跟自己一樣失望，於是在旁邊不緊不慢的說道。
“找韓立出來聚聚估計沒什麼問題，韓春英也不會再護着她哥哥了，因爲韓立他在插隊的第二年就已經成親了。”
“什麼？韓立成親了？他不想回城參加工作了嗎？”
“韓立的對象也是咱們四九城人，一點都不耽誤回城上班，而且他的對象去年已經回來上班了，我估計他回城上班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
田曉霞這樣一說，李小圓臉上露出了非常明顯的失望之色，下意識接着說道。
“是呀，韓立爸媽是絕對不會讓家裡唯一的兒子長期在外地的，只要有合適的工作，以他們家的情況絕對買的起，
而且韓立自己的能耐也不小，現在還有職位在身，回來的機會又增加了很多，跟他一比我們纔是真正的看不到盡頭呀。
李小圓說到這裡之後，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自己家人那邊指望不上，不過要是韓立回城上班之後要是能伸手拉自己一把的話.。
但是她的腦海中隨即又想到，現在哪怕是一份很普通的工作那也是價值不菲，韓立他憑什麼要拉自己一把呀？同學關係？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感覺無力.。
過了一會田曉霞沒聽到李小圓說話，她把視線投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的臉色變化的非常快，高興、期待、苦惱接連出現，心想李小圓該不會是有什麼病吧？——
韓立家今天的晚飯非常豐盛，戚招娣做出來很多道菜，就連大黃花魚都蒸了一條。
吃飯的時候，韓立跟老爸喝的稍微多一點，其他人都是高興隨意就好。
不喝酒的話旁邊有韓立下午特意買回來的北冰洋汽水，總之新年第一天講究的就是一個開開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