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炳耀、黃啓發、樂言、凌鋒目送楚向前的勞斯萊斯離開後,互相打了個招呼,各自上車也離開了海鮮小酒樓。
但四人的心情就各不相同了。
黃家兄弟是激動,凌鋒則是激動之後,爲了照顧樂言的心情,主動安慰起樂言。
要說樂言將來能成功,也是早有跡象的。
不僅講義氣,還難得具有大局觀。
心裡雖然埋怨楚向前都這麼有錢了,幹嘛還進入電器銷售這一行?
但埋怨之後,卻明白人家正當營商,自己沒資格阻止,也阻止不了。
甚至回家告訴親爹和大哥,樂家百貨也很難做出改變。
總不可能明明日用品、紡織品利潤不錯,就這麼放棄改成電器城,真那麼做,那纔是傻子。
樂言此時自然沒心情和凌鋒多聊,告別之後急匆匆開車回家,找親爹彙報去了。
而樂濟民確實不愧是商界老手,擔憂之後,很快看明白,人家根本不怕有人和他競爭。
而且仔細計較,兩家雖然有競爭,但也算不上生死大敵。
畢竟楚向前只是賣電器。
樂濟民甚至覺得,自己經營百貨二十多年,遇到的競爭對手無數,怎麼可能怕楚向前這個新手?
所以樂濟民不僅誇樂言沒衝動,繼續留在楚家船運公司做事,是正確的選擇。
還笑着說,從事百貨這一行的商人多的是,多楚向前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無所謂。
但等樂言和大兒子樂文去睡覺後,待在書房裡的樂濟民,卻怎麼都睡不着。
他最擔心和害怕的,不僅是楚向前財大氣粗,還因爲楚向前在黑白兩道的勢力太大。
別說和他玩陰的,楚向前不用偏門手段對付同行,那都是從事電器行業的同行們燒高香了。
而且楚向前經商幾年,就沒失敗過,這種對手,是個人都會盡可能的往高了估算他的實力。
想了半夜,樂濟民最後覺得,除了深挖樂家百貨的利潤源,做好管理,再儘可能的儲備資金應對危機外,自己還真沒其他應對的辦法。
這種被動防禦的憋屈確實不好受,有那麼一瞬間,樂濟民還真想和楚向前好好交手一番。
楚向前可是近十年裡,港島最出風頭的後起之秀。
要是能打敗他,光是想想就讓人心潮澎湃。
但等他激動之後,疲勞涌上心頭,一股心悸感覺瞬間爆發出來。
忙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瓶藥。
緩過來後,樂濟民搖頭苦笑,心臟有問題,已經是困擾他好幾年的大麻煩了。
想想自己年過六旬,確實是老了,想做些什麼,即便雄心還在,身體也撐不住。
感慨好一會,樂濟民忽然又覺得楚向前看上樂言是好事。
家族產業大部分肯定是得交給勤勤懇懇的大兒子,所以即便沒有楚向前,樂言將來也是要出去自己創業的。
現在跟着楚向前,可以預見樂言的前途應該會不錯。
至於大兒子能不能守住家業,自己在的時候還能盯着點,自己不在了,只能盼着樂言能幫幫他大哥。
只要兄弟倆有一個能繼續富裕下去,那樂家就不虧。
要是兩個都能保住家業和開創新事業,那就賺大了。
這麼一想,樂濟民覺得自己不僅不該和楚向前鬥,還得幫他一把。
一時得失算的了什麼,家族長久的興旺纔是贏。
當然,這也不意味着樂濟民會放棄自家的百匯事業,只要楚向前沒把電器城,開在樂家百貨對面,那就不是生死大敵。
甚至自己提前知道這消息,可以儘可能的籌集更多資金,用來應對競爭。
已經佔據了極大優勢。
自己撐下來,肯定會有規模不大的電器門店,和其他經營不算好的百貨商場的同行撐不下去。
同行沒了,自己卻還在,反倒是吃肉的絕佳時機。
畢竟楚向前再厲害,他也只是賣電器。
自己往日用百貨、紡織品、食品專精、專營的方向走,仔細想想,反而和楚向前一個路子。
這麼一想,樂濟民甚至期待着楚家電器城開業,然後把百貨行業攪個天翻地覆。
等天色微微亮時,想法很多的樂濟民甚至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主動要求楚向前,把第一家電器城,就開在金鐘軒尼詩道,樂家百貨總店對面。
看似電器銷售確實會受到影響,但等價格大戰結束,幹掉樂家總店周圍幾百米內的幾個對手,和中小電器行。
反而能和專營電器的楚家電器城,形成虹吸效應。
買電器的顧客,有可能走幾步路,去對面樂家百貨買衣服、日用品和食品。
反之亦然,兩家不僅不是對手,還是互惠互利的同盟。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撐過價格戰,並且獲得樂家百貨股東們的支持。
否則一切都是白瞎。
樂濟民甚至想過,幫楚向前接觸樂家百貨其他股東,在價格大戰打的最激烈,股東們信心不足時,邀請他入股樂家百貨。
反正買的是其他股東的股份,至於楚向前會不會鳩佔鵲巢,奪了樂家的控制權。
樂濟民只是稍微想想,就誤以爲楚向前是故意讓樂言回來,告訴自己他想開電器城。
這裡面難說楚向前沒有結盟的想法。
他楚向前實力再雄厚,和樂家聯合,也比多一個對手要好。
而想結盟,即便楚向前是強勢一方,也不可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入股沒問題,甚至楚向前的股份,比佔據了百貨連鎖集團28%股權的樂家多,都沒問題。
樂濟民心裡很清楚,只要讓楚向前入股百貨集團,即便他只要10%的股份,甚至只有5%的股份。
將來也能靠着資金、人脈,一點點爭奪董事會的控制權。
還不如一開始就白紙黑字寫清楚。
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楚向前得支持樂家管理百貨集團。
這要求要是楚向前知道後,百分百會滿口答應。
反正他不喜歡管理公司具體事務,更沒精力成天盯着百貨集團。
當然,要是集團連年虧損,楚向前不站出來,其他股東也會逼着樂家退位。
只能說,樂濟民確實老了,雖然還有開拓的雄心,但自己知道自己的事。
等自己走了,楚向前要是惦記着樂家百貨,自己兩個兒子是攔不住的。
至於樂言,在樂濟民心裡,雖然聰明,卻不靠譜。
和穩重、勤懇的長子根本沒法比。
萬一樂言被楚向前唆使,去和他大哥搶家業,那還不如在自己沒走之前,就搞定這個隱患。
這就是時運,或者說運氣。
楚向前雖然沒眼紅樂家百貨的那些地產,卻也沒想過搶奪樂家產業。
不僅沒必要,港島能買的地,多的是。
但架不住有人看他實力超強,主動貼過來。
雖然樂濟民和鄭雨桐,還有何贊元、何潮笙向他靠攏的原因、目的都不相同,但這些人的目的也很明確,強強聯合,跟着楚向前賺錢。
說白了,實力達到一定程度,賺錢的,不賺錢的項目,總會出現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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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都不用你出錢,人家就願意白送你股份。
但股份白送,不等於人家傻。
葉孝禮失去明大30%的股份,卻換來了做不完的工程項目。
樂濟民想清楚了應對辦法後,看了看書房的掛鐘,見已經凌晨5點多了。
忙起身去告訴傭人,等樂言、樂文起牀,讓他們倆先別急着去上班。
叫醒自己一起出去辦事。
——
楚向前昨夜和三江水一起坐車離開海鮮小酒樓,就對三江水笑着問道,“師兄,有事你就開口,我們倆這關係,沒必要藏着掖着。”
楚向前一開始還以爲三江水,有了往上爬,調去其他警署的想法。
62年夏初,藍鋼、肥波一個升任九龍總華探長、一個升任新界總華探長時,自己就想過把三江水調去油麻地警署。
甚至都找葛白聊過這事,三江水自己也有這心思。
但肥波願意去新界,條件之一就是油麻地得是他的人擔任探長。
三江水非要坐上油麻地警署探長的位置,肥波也不會多糾纏。
但三江水最後自己放棄,按照他的說法,是柴灣碼頭就快建成,自己不能在那時候離開。
楚向前當然信他的話,心裡卻也明白,碼頭一旦建好營業,今後三江水和下山豹合作搞的櫻花國走私汽車、摩托車就更容易上岸。
事實也是如此,柴灣碼頭建成開始營業後,有了楚向前的默許,每個月一兩艘走私船半夜靠岸,根本沒幾個人知道。
而下山豹只需要花錢搞定碼頭上的嗨關鬼佬,一晚上沒人過去巡邏,車和摩托車早就連夜運走了。
要是去了油麻地,那邊油水確實更多,也靠海。
但油麻地公衆卸貨碼頭區上岸的貨物太多,走私車和摩托車的生意,從下山豹和三江水60年開始做,這兩三年已經有不少社團跟風了。
在油麻地的碼頭上岸根本瞞不住,必然會和其他社團發生衝突。
忽然跑去人家地盤搶生意,就算三江水是油麻地探長都不好使。
大不了官司打到藍鋼和肥波那邊,然後找楚向前訴苦。
九龍、新界那邊的社團,默許本港的走私車、摩托車屬於下山豹的勢力範圍。
既然他們沒跑去本港搶生意,那下山豹和三江水,就不能壞了規矩。
當然,三江水也可以自己去油麻地,然後在柴灣找個心腹接替自己探長的位置。
但想想就知道,肯定得分潤新探長一部分利益,然後三江水必然慢慢被排除在這生意外。
三江水還得罪肥波,間接得罪想待在九龍的藍鋼,所以三江水左思右想下,還不如安心待在柴灣。
而且走私車、摩托車每年看似賣的不多,但和下山豹分潤利益之後,每年至少三四百萬港幣。
葛白明面上每年的規費,其實也就四百萬。
探長這一級別,每年拿到的規費,按照轄區繁華程度不同,也才十幾二十萬到四五十萬之間。
要是三江水去了油麻地,每年還分這麼多錢,下山豹和柴灣新探長肯定不願意。
當然探長們賺錢的途徑,更多的其實還是經商,或者和社團合夥做生意。
所以三江水想明白後,最終還是繼續待在柴灣。
雷洛用豬油仔的名義,持有的公司就有電影公司,進出口公司、地產公司和餐飲。
其他的入股的夜總會,少說也有十幾家。
加上撈偏門的想安穩做生意,就得乖乖交額外一筆錢給他。
光是這一項,每年少說也過了上千萬港幣,因爲雷洛纔是有權利分配地盤的那個人。
就連肥波和藍鋼做了九龍、新界總華探長後,也顧忌雷洛多年積累下來的威望,在這事上一直聽雷洛的意見。
三人要是爭鬥起來,不管誰贏了,結果就是都輸了。
所以藍鋼和肥波很明智的,在這事上讓雷洛做主。
回報就是,雷洛直接放手九龍和新界內的人事權。
名義上,九龍和新界警署人事權,其實就歸藍鋼和肥波管理,但雷洛要是搗亂,兩人還是會很麻煩。
到了70年代初期,雷洛還沒逃出港島時,號稱5億探長,但真正值錢的,一大半還是港島的物業和公司。
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持有5億的現金。
會這麼有錢,也和6、70年代港島經濟起飛,還有地產大漲大跌又大漲有關。
三江水有錢後,也聽了楚向前的話,一直都在不斷購買物業。
不過楚向前沒和他說,去買小門臉房,所以三江水買的基本上都是新開盤,四五十平米的樓房。
三江水見楚向前說的這麼直白,心裡這才放心下來的笑着說道,“老闆,我和下山豹年初就開始從櫻花那邊走私電器了。
現在你又進入這一行,所以我才猶豫要不要告訴你。”
說完,三江水忙又說道,“當然,這生意即便不和你坦白,我肯定也會讓下山豹停了。”
楚向前先是皺眉,心裡思索三江水這話的真假,和心意是真是假後。
很快就擺擺手,“沒必要,你不做,也有別人會做。
但凡什麼生意賺錢,總免不了有人跟風。
所以我的對手不是伱們這些走私客,而是那些跟風學我開電器城的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