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有必要的,”林念禾說,“我之前看過展位分配圖,我們是被安排在紡織品展區內的,我看您給我的資料裡,紡織類目的出口商品基本都是布料,很明顯,會來紡織品展區的外商都是奔着進口布料來的。”
黃部長點了下頭,眉頭皺了起來。
蘭縣紡織廠畢竟是紡織廠,參加春交會自然得安排在紡織品類裡。
這對他們來說可不太妙。
林念禾的表情有些嚴肅:“所以啊,我們的頭花是無法吸引到精準客戶羣體的,不僅如此,我們還會被展會品類限制。”
“比如說,做重工業商品的外商根本就不會來紡織品展區,這就意味着他大概率不會知道今年的春交會有頭花。要知道,他們就算沒有大批進貨的需求,也是可以給自己的親人家眷買禮物的。更何況還有那些專門做零售的外商,他們大多會去工藝品和食品展區,這是我們的主要市場目標,卻也可能因爲展區劃分被限制在外。”
聽林念禾如此說,汪瀟的一顆心涼了半截。
電梯停了下來。
林念禾看着緩緩開啓的電梯門,嘴角染上一抹淺笑:“綜上,我住進這裡的原因有兩個——其一是讓這些外商知道我們的頭花;其二是讓他們控制不住想把錢包交給我們。”
望着眼前整潔筆直的走廊,林念禾的眼底閃過一抹勢在必得,彷彿已經預見到戰役勝利的將軍。
從今兒起,頭飾行業掉個鋼鏰兒都得是他們蘭縣紡織廠的!
她說的!
耶穌也別想跟她搶!
其他幾人看着林念禾挺直的背脊,不自覺的感覺到心安。
黃部長的眉頭舒展開,他朝林念禾說:“幺兒,你撒開幹,莫得事,老子給你娃兜底。”
“好嘞!”
黃部長給他們安排了三間房,都是雙人間,汪瀟帶着牛娃住一間,王淑梅和溫嵐住一間,林念禾和樣品住一間。
穗城賓館是如今穗城最好的賓館,各種設備一應俱全,雙人間也有屏風和柔軟的沙發,透過窗子還可以俯瞰銀帶子似的珠江。
牛娃跪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扒着窗臺癡癡地望着低矮的樓羣。
街上的人像小螞蟻,車子也只有火柴盒大小。
他覺得啊,他就像住在地底只知道打洞搬麥粒的螞蟻,他甚至不知道外邊還有那麼高的樓。
“牛娃,來洗個澡,這個淋浴一開就有熱水啊。”
汪瀟剛剛去找林念禾問了廁所間的蓮蓬頭是幹啥用的,回來就興沖沖地想帶牛娃試試。
牛娃轉回頭,小臉兒緊繃着。
汪瀟擦着手,問他:“咋的了?餓了?”
牛娃搖了下頭。
他跳下沙發,拽住汪瀟的衣角問:“汪叔,以後咱們蘭縣也能有這麼高的樓吧?”
汪瀟心口有些堵,他不敢想建這樣高的一棟樓需要多少錢。還有這一擰就有熱水的蓮蓬頭,一直燒熱水得費多少煤呀!
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緒,彎腰把牛娃抱了起來,看着他的眼睛說:“會有的,只要咱肯幹,咱啥都能有!”
牛娃的眼睛格外明亮,他望着汪瀟,滿眼信任:“嗯!”
汪瀟的心窩被擊中了。
蘭縣有多少牛娃一樣的孩子呢?他們沒親眼見過高樓大廈,沒見過車水馬龍,他們能因爲一塊糖就開心半個月……
汪瀟抱着牛娃走到窗邊,看着樓下被二十七層高樓映襯得矮小的七八層的樓房。
那些樓,如果放在蘭縣,也是高樓大廈了呢。
汪瀟從未有一刻像此時這般堅決過。
他要讓蘭縣的孩子們看得到青山也住得進高樓。
…… 林念禾洗了個澡,從行李箱裡拿出一件白色連衣裙穿上,搭配了一雙白色的小皮鞋。
對着鏡子,她慢悠悠的梳着頭髮,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一幕幕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場景。
她習慣於預想每一個可能發生的可能,這樣可以讓她的思路更清晰,應對未來的種種可能也可以更得心應手。
林念禾這次沒有再把長髮編成麻花辮,柔順黑亮的長髮披散在肩頭,臉頰不施脂粉,卻正是青春好顏色。
她從樣品箱裡拿出一個髮箍,髮箍左側用翠色和白色玉石和銅絲彎曲堆疊出的朵朵桃花作爲裝飾。
她沒再戴其他飾品,白色的裙子也沒太多亮點,足以讓髮箍成爲焦點。
是的,這就是她的計劃,也是姑娘比男人重要的原因——沒有展臺的時候,她們就是最好的“展臺”。
林念禾從空間裡拿出一瓶淡香水,輕輕噴了兩下,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甜香。
做完這一切她就拿上鑰匙出了門,轉身直接去敲隔壁的房門。
“咚咚咚。”
“咚咚咚。”
“咚……”
敲了半天,也不知道汪瀟和牛娃在幹什麼,沒人搭理她。
林念禾琢磨着,或許是他們老的老小的小,這一路過來累壞了、睡着了,便轉而去敲王淑梅和溫嵐的屋子。
“咚咚咚。”
“咚咚咚。”
“咚……”
熟悉的情節再次上演。
林念禾看着眼前緊閉的房門,眉頭輕皺。
她們也睡着了?
就溫嵐那興奮的勁頭兒,不應該啊!
吵醒她們倆是不需要任何心理負擔的,林念禾毫不猶豫的加大了砸門力道。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聽見了應門聲:“哎哎,等會兒、等會兒!”
聽聲音還有點兒驚慌,還有些氣喘。
林念禾輕輕咋舌。
這倆人在幹什麼?
在屋裡練拳擊嗎?
又等了幾分鐘,房門終於打開了。
開門的是王淑梅,卻是林念禾從未見過的狼狽至極的王淑梅。
她的頭髮是溼的、身上的白底藍花的襯衫也溼了一大半,褲腿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她一手握着門把手,另一隻手攥着毛巾擋着胸前。
林念禾茫然:“你和水龍頭打了一架?”
王淑梅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沒、沒,不是……”她說着話,側身讓過,“哎你進來再說,別讓人看見了!”
林念禾趕緊進門,她下意識的看了眼洗手間的方向,正瞧見溫嵐還在和水龍頭“打架”。
洗手間裡水花四濺,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念禾一臉懵:“嵐姐,你幹嘛呢?”
溫嵐雙手捂着水龍頭,卻根本擋不住噴涌而出的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