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難見幾個米粒，一家人喝着稀粥，咀嚼着野菜和從山上摘來的野蘑菇，那數量稀少的一人動幾筷子就光盤了。
別說是大人，就連小孩都吃不飽，一家人不得不勒緊褲腰帶生活。
“老三。”
王翠蘭一口粥在嘴裡轉一圈才嚥下去，她砸了咂嘴：“明個到鎮上把人蔘賣了，買點糧回來。”
近幾年暑氣沉，雨水少，就連河都淺了不少，地裡收成也特別不好，哪怕是有工分頂着都不夠吃的，他們家吃飯的嘴也多，實在是捉襟見肘。
別說是勞動力少的人家要餓肚子，就連勞動力多的林家都要勒緊褲腰帶，更別提孤兒寡母的人家了，整個面黃肌瘦在餓死的邊緣徘徊。
所以，能有個進項到鎮內買點口糧回來，讓家裡多吃一段時間，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哎。”林園南應一聲：“家裡筐賣嗎?”
竹筐、竹簍等一些手工藝品放到鎮裡能賣一點錢，雖然收入不是很多，可總比沒有強。
“賣。”王翠蘭說完沉默了片刻，最後一咬牙：“我那裡還有個銀手鐲，是我當年的陪嫁，一起賣了吧，多買點糧回來吃。”
家裡窮的快揭不開鍋了，哪怕是有什麼好東西，只要能救命，再捨不得王翠蘭一咬牙也都會賣掉。
一家人都活着，比什麼都強。
“媽，能行嗎？”林園南猶豫着問，家裡雖然沒多少糧吃，可也不至於把老孃的陪嫁賣了啊。
“行。”王翠蘭一拍大腿，再無猶豫，直截了當，“賣掉吧。”
其他人沉默着。
屋裡只有喝粥唏哩呼嚕的聲音不斷交替着響起來。
“哎呀，你個死丫頭，怎麼喂弟弟都喂不好?”
一片安靜中，突然響起一聲巴掌聲。
張苗心疼的把小兒子抱懷裡，低頭用袖子擦兒子嘴角，甩手又給二妮一個嘴巴子：“餵飯都不會，要你有啥用？過幾年就嫁人吧，別一天到處跑，誰家小姑娘和你一樣沒個姑娘樣。”
三年前，張苗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
男孩一落地就成了張苗的心頭寶，那是少喂一口奶都怕餓着，多讓出去曬會太陽都不行，直到1歲多了還被張苗摟在懷裡連下地學走路都要心疼半天的。
王翠蘭一見四富1歲3個月了路都不會走的模樣就頭痛，立馬拍板叫張苗別死管四富，一定要讓他學會走路，哪怕跌跌撞撞頻繁摔倒，也必須開始學自己走路了。
畢竟其他三個富1歲3個月都能小跑幾步了。
可張苗不同意。
那是盼了幾年盼來的男娃，哪能隨意放在地上走，萬一出點啥事咋辦？
所以就這麼一直拖着，拖到一歲半四富纔剛下地走兩步，兩歲才能不被人扶着走，可就這樣張苗還要硬抱着四富到處走，絲毫不給四富成長的餘地。
周招娣勸過幾句，說是一般小孩兩歲左右都能自己到處走了，哪能被當媽的抱着呢，到時候路都不會走，怎麼上學啊？
張苗罵她多管閒事。
氣得周招娣心口悶悶的，見狀林想容拉着媽媽回了西廂房。 晚上王翠蘭知道這事，直接給張苗罵了一頓，又見飯都要張苗嚼爛了再餵給四富，氣的腦殼嗡嗡的，直接把四富抱到前院自己養了。
張苗當天晚上到西廂房外面罵了幾個小時，言下之意是，要不是周招娣多嘴，她兒子就不會被抱走，兩歲不會走路能有啥大不了的，這以後慢慢的不就會了嗎？
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到底把四富要了回來。
四富都三歲了，走路磕磕絆絆的，話也說不清，吃飯也不會自己用勺，全讓大妮和二妮輪着喂。
“說啥呢。”王翠蘭一聽就來氣，當即把筷子一拍：“老二家的，你要是不會養孩子，就給我養，哪有孩子三歲了還不會自己用勺吃飯的？”
“爲啥不能？”
自覺生了個兒子，立了大功能有底氣講話的張苗不甘示弱的回嘴：“一個男娃爲啥不能，現在不會就讓大妮和二妮喂，以後不會就給娶個媳婦，讓媳婦喂。”
“不然娶媳婦做什麼?”
張苗說的理所當然，她用手拍着二妮的腦瓜子，把又瘦又小的二妮拍的皺起了眉：“娶媳婦不就是伺候和照顧老公的，我這可是爲二妮好，提前讓她熟悉熟悉，省得以後在婆家捱罵。”
“二嬸，話可不是這麼說。”林想容聽不下去了，小臉兒一臉認真：“媳婦可不是生來就要伺候老公的，日子要兩個人一起過，家要兩個人一起收拾纔算好，不然只有媳婦一個人幹活，那不如自己一個人過。”
要是什麼活都自己一個人做，養家餬口也是自己一個人來，那爲啥要嫁人？
就爲了給人當免費保姆嗎？
周招娣輕摸了林想容的頭一下，示意她趕緊吃飯。
沒事和張苗說這些做什麼？
周招娣是再不想開口了，被嗆一回還不夠嗎？
張苗就和生了個有皇位要繼承的皇子一樣，整日到處抱着走，生怕兒子一不小心就沒了，養的那叫一個小心，誰說一句都得和潑婦一樣指着人鼻子罵。
這不，張苗登時眉毛豎起來，指桑罵槐道：“這有的人啊，自己是個閨女，見不得男娃好，還要說一些沒用的話，自己一個人過？家裡沒有男人怎麼過。”
“小妮你以後別到處說這話，讓人聽見是要被戳脊梁骨的，這沒男人怎麼過日子？怎麼活？”
“哪怕是男人一事無成，可你有男人好歹有個依靠，你年紀太小了，不懂這些，等你嫁人就知道了，這嫁人之後，你可就不是你了，畢竟，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林想容一臉無語的盯着張苗，懶得再同她理論，：“是是是，二嬸說得對。”
簡直是對牛彈琴。
等吃完飯，林想容偷偷拉住二妮和大妮，小聲說：“姐，你們別把二嬸話聽進心裡去，先把學上好了，以後找個好工作，憑自己雙手吃飯不比什麼都強，你們看小姑不就是憑本事吃飯的，以後能賺錢就別回來。”
這種地方回不回來有什麼意思？
大妮和二妮對視一眼，兩個又瘦又黑的丫頭拍了拍妹妹的腦瓜，嬉笑着說：“想容，小小年紀一嘴大道理，不過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放棄上學的。”
這麼多年下來，早已經對張苗冷了心，兩個丫頭又怎麼會把張苗的話放進心裡呢？
“可一定要好好唸書上學呀。”林想容親暱地抱了一下二妮：“我先回去了，你們學習不要學到太晚喔。”
“好。”二妮笑眯眯的擺手，等林想容跑遠後，轉頭對大妮說：“姐，咱回去背書去吧。”
“嗯吶。”
或許，讀書是唯一的出路。
否則大妮和二妮的結局只能是隨便嫁個村裡的人，一輩子絕望的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