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秋月被西林覺羅氏拉着一起去郭家待客的前廳,何家和柳家的夫人也續完了舊,並行着進了郭家,何家這次帶了三個女兒,一個十四五歲樣子名喚何思煙,另外兩個不過七八歲的模樣,柳家帶出來的只有一個姑娘柳芬芬,是柳家最小的女兒,七歲多一點。
柳芬芬看到郭廷翼親自給年家母女領路,自己這邊只有小廝給領路,心裡是極爲不忿的,她看一眼前邊走的兩家母親沒有注意到這邊,就小聲問何思煙,“煙姐姐,前邊走的讓郭家二爺領路的是哪家的人?“
“是年家的,巡撫大人的夫人和千金。”何思煙在這對母女下轎時就注意到了,畢竟何家是年家的下屬。
“年家?”柳芬芬疑惑的重複了一遍,心裡暗自嘀咕,自己怎的從沒見過年家人,她是個養在深閨嬌寵的女孩子,雖說是庶女,但因爲年幼,平時在家很是得寵,因此多少有些不知深淺。
恰巧彎曲的迴廊一轉,柳芬芬見到了讓她眼紅嫉妒恨的一幕,郭廷翼回頭和年家姑娘說話,平常板着的臉上一派溫和,甚至是有些討好,也不知那年家的小孩兒說了什麼,郭家大哥竟然笑得格外燦爛,那種陽光的笑容讓柳芬芬心裡很不舒服,看年家**兒就越發不順眼了。
幾人去時那些廳堂的夫人都去花廳了,雖說幾家的夫人是一前一後到的廳堂,但何家只是知府人家,柳家地位就更低了,所以屈氏自然是對待西林覺羅氏更熱情,“妹子你可來了,好久都沒見着你了,幾次給你下帖子都被你給推拒了,快給姐姐說說,最近在忙什麼。”
“還能忙什麼,還不是這丫頭皮,最近說要學廚藝,把府裡的人折騰個遍兒,今兒個要一些不好買的食材,明兒個又說學會了新菜,端來一嘗她自己就先撇嘴了。”西林覺羅氏看穿郭廷翼的心思後自然是不願意屈氏也有這想法的,但她又不能爲了打消郭家的心思就把女兒的名聲給壞了,所以就一面塑造女兒賢惠的形象,一面給閨女加上個嬌慣的小毛病,這毛病能阻攔許多算計年家的人家,但家裡但凡有底蘊的世家都不會把嬌慣當個大事。
不得不說,西林覺羅氏打的主意是不錯,但是無奈屈氏的腦回路異於常人啊,她只會覺得年家家底真深,這麼禁得起女兒折騰陪嫁肯定不少。屈氏就笑得很是慈愛,“小孩子嘛,玩兒心重,都是這樣,我到覺得你家這姑娘教的好,小小年紀就想着學廚藝,比那些只會注意梳妝打扮的強上不少。”
何家的夫人莫氏總算能接住話茬了,“郭夫人說的是,年大人家的女兒可比我家的這幾個懂事多了,這一個個的就會粘着我要做衣服。
縱然知道是奉承,西林覺羅氏聽到有人誇讚自己女兒,心裡也還是高興的,“何夫人過譽了,何家的姑娘纔是養的好呢,這一個個的,多水靈,大些的這個都該議親了吧,可有訂了人家?”西林覺羅氏笑着看向何家大些的女孩兒。
聽到談論這個話題,何思菸害羞的低下了頭,莫氏則搖頭道,“還未曾,倒是有人提親,這些日子爲着這事可把我愁的呀。”
“愁過這一陣子就好了,嫁閨女不比尋常,應該好好相看。”西林覺羅氏捋下手腕上的赤金掐絲金鳳鐲子,套在了何思煙手上,“我出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這個當做見面禮了,等你出閣之日,我去給你添妝。”
“謝謝夫人”,何思煙聽罷西林覺羅氏的話眼睛亮了,有了巡撫夫人給自己添妝,跟風同去的必定不會少了,那自己的婚禮也會更加熱鬧了,臉上也能平白增些光。
何家嫡出的大姑娘給在場的人見過禮後何家的兩個庶出小姑娘就跟着見了禮,屈氏因爲以前給過何思煙見面禮就沒再給,倒是第一次見何家的庶女,因着庶出身份就各給了支金釵。西林覺羅氏就讓胭脂也跟着給了兩個姑娘金釵,但因爲年家和西林覺羅家家底深厚,西林覺羅氏大家出身看不上不好的珠寶首飾之類,所以即便是送庶女的釵,那也是做工花樣都是極好的,何家的兩個小姑娘看着手中的釵子就樂了。
見何思煙難掩的高興,何家另外兩個同齡人都傻樂,柳芬芬偷偷在一邊撇嘴,被自己嫡母暗暗瞪了一眼,示意她上前請安,屈氏看見她心裡就覺得有些堵。原因是郭琇這人仕途不怎的順暢也罷,子嗣上也不大如意,直到今年八月份纔有一妾氏王氏生下了郭家第一個親生的兒子,好在郭琇不是個敬重嫡妻、舉止刻板的,不然郭家絕對沒有屈氏的立足之地。屈氏在王氏還在月子中就將孩子抱到自己院子裡養了,這王氏自打生了郭家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子後就野心膨脹,膽子也肥了,她不願意孩子被抱走,就開始耍手段,這對妻妾開始了後宅之戰。因而屈氏是極度厭惡王氏的,偏偏王氏有個姐姐嫁到了柳家爲妾,生的女兒就是柳芬芬。
柳芬芬這孩子平素有些嬌養,行禮上也就不怎的嚴格,教習規矩時那是一會兒一個事,天天哭着喊着腿疼啊腰痠啊的,把姨娘心疼的一迭聲的說不練了,柳家夫人也沒辦法,她要強逼着柳芬芬學規矩娘倆兒肯定要在柳老爺那兒告黑狀,索性由着柳芬芬的性子,反正不過一個庶女,慣就慣點吧,終究不是自己女兒。柳家姑娘行禮時屈氏臉瞬間沉了,這萬福做的也太馬虎了,她隨意的一擺手,“海棠,把我那對金耳墜給柳家小姐當見面禮,柳家萬貫家產,可別嫌棄就好”,柳芬芬一看海棠取出的見面禮,當場掛不住臉面,怎麼可能不嫌棄,這樣式分明就是去年流行的款。因爲長輩原因,她只能道,“謝謝郭夫人,芬芬怎麼會嫌棄呢”,但到底是歷練不夠,臉上的表情不懂得掩飾。
年秋月掃了一眼,禁不住在心底翻白眼,她可是做足了功課,柳芬芬和郭家的關聯她很清楚,但郭夫人這樣做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她悄悄看一眼自己母親,果然西林覺羅氏的眉頭皺了一下就快速鬆開了,短暫的幾秒鐘被年秋月看個正着,果然額娘也覺得不上臺面。看幾個姑娘都行了禮,她就起身,先給屈氏道了萬福,取出一個壽紋繡松鶴延年的荷包道,“今日是伯母的壽宴,雖然家母備了禮物,但我覺得不足以表示我自己的心意,這是小女繡的荷包,恭祝伯母福壽延年。”
屈氏樂呵呵的接過荷包,看繡工出色,荷包邊角針腳細密,不由嘖嘖讚歎,“瞧瞧這手藝,比我年輕那會兒強多了,有心了。”
柳芬芬本就有怒氣憋着,又見屈氏對年秋月大加誇讚,被嫉妒衝昏了頭,不屑的道,“瞧着嬌弱的樣子,能是自己繡的荷包?切”,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柳夫人鄭氏一聽這話瞬間就想一巴掌把這熊孩子扇一邊去,“芬芬,怎麼說話的,你的規矩都學哪兒去了?還不快給年小姐道歉”
“沒事的,柳夫人,貴府的小姐只是年幼,不怎麼懂事罷了,我家囡囡不會和她計較的。”西林覺羅氏絲毫不給柳家補救機會直接一句話堵死路。
年秋月更狠,果斷補刀,“柳夫人不用擔心,我知道芬芬姐只是覺得我的手藝跟丫鬟似的,沒事,教養嬤嬤說過,學這些只是閒情雅緻,又不是什麼女工都用我去做,主子的女工可以一般,但是丫鬟的女工一定要好,就像芬芬姐的丫鬟就得換一個,帕子上的鴛鴦不仔細看我差點以爲是鵪鶉。”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西林覺羅氏覺得自己肯定會笑場,她家閨女生生給人家安上了刻薄的罪名,這還不夠,還要再損損人家的女工,她是真不知道姑娘家的手帕基本都是自己繡的麼,她是故意的吧?她一定是故意的!
母女兩個的話堵得鄭氏無言了,尷尬的道,“都是我教導得不好,回去一定嚴加管教。年小姐真是大度,有容人之心。”
“你……母親,她”柳芬芬目瞪口呆的看看年秋月,氣的還想說什麼,在鄭氏冰冷的目光中不甘心的閉嘴了。
一旁看戲的何家母女四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