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之前是沒有反應,因爲她沉浸在側福晉位置丟了的沉痛中,自覺短期間內無臉面見人,但是知道了自己兒子回來了,還帶了個女子一同回來,那女子就是那個同弘時有婚約的山匪的女兒時候,李氏坐不住了,思量後,終於還是想見那個毀了自己兒子前途的人的心思佔了上風,她起身讓丫鬟服侍自己換了身衣服,就來到了梧彤院。
梧彤院的下人們倒是沒有同王府其他人一樣狗眼看人低,對待李氏依舊如同往日,只是見到李氏時候有些不大自然,“李格格來了啊,奴才這就去給主子稟報,格格可是爲了三阿哥而來?”
李氏聽到人喊自己格格,表情有些僵硬,已經幾個月了,她不願意出門多數就是因爲這麼一個稱呼,但是她品了品這話,又覺得不對,什麼叫爲了三阿哥而來,她當即就黑了臉,“三阿哥在這兒?”
守門的奴才心道,壞了,不好,這是說錯話了,別是李格格根本不知道三阿哥在咱們主子這兒吧?忙嘿嘿笑了下,“剛來不久,說是謝過年家二爺的教導之恩。”
李氏臉色這纔好了些,沒事兒,如果是爲了答謝年家,兒子回了府沒有先到自己的院子裡來也是可以理解的,她這麼一想心裡就舒服些了,站在一邊兒等着下人去回稟了年氏。
不一會兒,就有一綠衣女子嫋嫋婷婷走來,腰間繫一個繡花的腰封,“李格格,側福晉請您進來,奴才奉命給格格帶路。”
李氏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主院。還沒有進門,就聽見裡面有笑聲傳來,這聲音很是熟悉,可不就是她兒子弘時的聲音嗎,李氏瞬間激動起來,想起自己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見到自己兒子了,除了開始收到的那封信。就沒有再收到過信。她心裡很是心酸,兒子竟然這麼對待自己........反倒是和年氏聽起來越來越親近了,年氏到底有什麼好的。怎麼四爺寵她,連弘時都更黏她?
綠桃挑開門簾,“李格格請進。”
李氏深吸了口氣,收回自己的心思。進入了屋子,聽見自己兒子的聲音。“沒想到側額娘還記得弘時最喜歡喝六安,側額娘這一手泡茶的手藝真是絕了,弘時佩服。”
“三阿哥這張嘴是越發甜了,我看啊。出去這苦沒有白受,比以前壯實了不少,這人情世故上。瞧着也精明瞭些。難怪我二哥說你有悟性,你阿瑪還沒有見到你吧。若是見了,想來也是滿意的。”
李氏的心裡隱隱泛酸,說什麼苦沒有白受,合着受苦的不是你兒子吧,這場面話說得倒是好聽。
“在宮門口時候見到了阿瑪一面,只是沒有多說。阿瑪一向嚴格,怕是回來還是要訓教兒子的,若是嚴重了,怕不得還要側額娘去解救兒子。”弘時笑着道,“畢竟兒子險些連累了整個平叛戰爭,若不是楊家帶領人幫忙,兒子的罪過就是大了。”
“說來可是虎父無犬女,楊家姑娘方纔表演了劍舞,我瞧着真是颯爽英姿,英氣逼人啊。”年秋月對着楊秀萍笑笑,對方很是自豪但又有些小女孩兒被誇的羞澀感,“側福晉過獎了。”
“側額娘一點兒也沒有誇錯你,秀兒,你的劍法那可真是棒,我都打不過你。”弘時在旁邊很是讚賞地看着楊秀萍,年秋月的眼神閃了下,看情況,三阿哥對這姑娘......李氏此時也走到茶房了,聞言臉色不是大好,果然是山匪的女兒,旁的大家閨秀都是會琴棋書畫、管理庶務,這倒好,舞刀弄劍?誰家要個舞刀弄劍的媳婦兒,又不是打仗去,連自己兒子都打不過她,那豈不是兒子都要被壓一頭?呸呸,弘時纔不會有這麼個媳婦。她真是氣糊塗了。
見李氏進來,伺候的下人們忙行禮問安,弘時也忙起身,還不忘給楊秀萍示意起身,楊秀萍心裡一激靈,聽到丫鬟口中李格格,也反應過來這是弘時的親孃,忙起身,見弘時行完禮,也跟着道了個萬福,李氏的眉頭皺了起來,年秋月見此,就知道這是不滿楊秀萍是個漢人,行禮也是漢家的禮節,也不說話,只是看着李氏黑着臉讓兩人起來。李氏這纔看向一直坐着的年秋月,心裡嘆息一聲,往日她哪裡用給年氏請安啊,只需要行個平輩姐妹間的禮節也就是了,她心裡多少有些發堵,但還是規規矩矩給年氏行了一禮。
年秋月也不晚爲難她,就叫起來了,而後讓雲屏再添了一張椅子,“李妹妹坐吧。”
楊秀萍是漢人,不明白滿人貴族間的規矩,一時間很是奇怪,這年側福晉明明比弘時他娘看起來年輕了太多,怎的卻眼喊這人爲妹妹呢,她想要問,想到方纔李氏的皺眉,還是忍住了,想着以後問小丫鬟便是了。
“時兒,快讓額娘看看,什麼時候從宮裡回來的?”李氏很興奮,看着兒子,眼眶止不住紅了。
弘時笑笑,“方纔和年大人一起去了宮裡覆命,剛回來,正要等下就去額娘那兒瞧瞧。”
李氏點頭,目光逐漸轉向了一旁坐着的楊秀萍,“這位姑娘是......”
楊秀萍有些不安地笑笑,眼神飄向弘時,李氏的目光讓她很不喜,她卻不能表示出來,畢竟這是弘時的額娘。
“哦,她是此次平亂有功的楊家的女兒。弘時,你去宮裡,皇上怎麼說,楊家是論功行賞還是......”,年秋月見這小丫頭可憐巴巴的樣子,又見弘時悄悄投過來的求助目光,也就張口問道,算是給這兩個小年輕解圍了。
李氏不怎的高興年秋月爲她二人解圍,但是卻沒有辦法說什麼,她如今畢竟已經降爲了格格,和年氏不在一個平面上了,是要注意一些的。更別說她之前對年氏孩子動手這個事已經人盡皆知,她更怕的是年秋月的報復。
“皇瑪法說等十四叔帶領軍隊班師回朝後論功行賞,楊家此次爲平亂出了很大的力,皇瑪法似乎有意想讓張佳大人認了秀兒爲義女。”提起這個,弘時掃了一眼楊秀萍,隱約帶着一些愉悅和不好意思。
年秋月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眼底光亮一閃而過。“若是真讓張佳大人認了楊姑娘爲義女。那豈不是同我是親戚了,張佳大人是我嫂嫂的兄長,算下來楊姑娘也該叫我一聲姑姑呢。”
“還真是呢”。弘時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想了下才轉過來了,“怪道我覺得張佳大人好生熟悉,一時間竟沒有想到和側額娘是親戚。難怪年大人讓側額娘多多照看着秀兒,想來是早得了消息。”
李氏這時候也反應過來。臉色不大好看,“認了張佳大人爲義女,這楊姑娘怕是還是漢人啊,這滿漢自來不通婚......”
“額娘”。弘時眉頭蹙了下,“我聽皇瑪法的意思,是要讓秀兒入漢軍旗的。到時候就可以了。”
“那也至多隻能做個妾,你見到皇家哪家的主母不是滿軍旗籍的“。李氏心裡更加不悅了,看來自己兒子還真對這個擄走自己的仇敵的女兒上了心,那怎麼可以了,她還指望着兒子娶個家世好的女兒,讓岳家提攜一下,有了家底深厚的岳家提攜,還怕沒有好前程啊?!
“大皇叔當年娶的繼福晉就是漢軍旗的人,我聽說十八皇叔的婚事皇瑪法也是找的漢軍旗的人家,額娘,您是不是不喜歡秀兒?”弘時再愚鈍也覺出了不對,睜大眼睛問李氏,李氏笑了下,臉上根本看不出對楊秀萍的不喜歡,“怎麼會呢,額娘也是根據皇家的規矩這麼猜測,額娘是爲你擔心,我瞧着你對楊姑娘很上心,爲你二人思量罷了。”
年秋月在心裡冷笑了下,只是讓錦屏去將她的一個梨木匣子抱來,從裡面拿出了一副頭面,赤金紅寶石的,“秀兒,既然你要認張佳大人爲義父,從今往後就是我的侄女了,我這做姑姑的總不好意思不給你個見面禮,你且收着,這頭面不失活潑,你這小姑娘家帶正好。我瞧着你今天一直拘束,想來是覺得客居我這兒,心裡過意不去,如今你我既然成了親戚,你也就不用顧慮那麼多了。”
楊秀萍就是再不懂宅鬥,也是能看清楚人的臉色的,是以,立即明白這位側福晉是在給自己撐場面,就笑笑,“秀兒謝謝側福晉的賞賜。”
那廂李氏臉面有些掛不住,“側福晉,這事兒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就先急上了,萬一爺回來若是不同意,豈不是大家都很難堪?”
此話一出,弘時的臉色都不大好了,看向年秋月,“側額娘,阿瑪......”
“你阿瑪最是孝順,若是你皇瑪法決定的事兒,哪個會反對啊,那可是抗旨,你額娘近來心情不好,我也能理解,想來最近焦慮多了,思慮一重,火氣容易大,這腦子就有些糊塗了,你做兒子的可要多注意,莫惹你額娘生氣,那些煩心事就不用叨擾她了,只管同蘇總管說也就是,若是不想驚動你阿瑪,說與我聽也是可行的。”
年秋月的話那是明目張膽扇李氏的臉,弘時自然也聽出來了,抿抿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最後囁嚅道,“我曉得了,側額娘,我娘她身體還好吧?”
“太醫說吃兩幅藥下下火就是了”,年秋月看着李氏一字一句道,“李妹妹,我在醫藥上讀過兩部書,略通一二,要不要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吃兩天清清火。”她的眼裡暗含警告。
李氏只覺得窩火,悶悶道,“不必了,不是什麼大毛病,歇息兩日就好了。”
“那就好。”年秋月淡淡開口。
楊秀萍看着兩人之間你一句我一句的,皺了下眉頭,心裡對未來開始感到不安,她在山寨哪裡見到過女子之間如此言語說話,一時間她只覺得弘時那句話說的沒錯,‘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若是真的要跟了我,怕是你以後有的是苦要吃’。她咬了下嘴脣,還是不願意放棄。
李氏和弘時沒有呆多久就一起離開了,他們母子二人數月不見面,自然是彼此都有一堆話要給對方說,年秋月讓彤情送二人出去時,給彤情做了個手勢,彤情回以一笑,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奴才已經交代好了,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知道三阿哥和李格格說了什麼。”
年秋月點頭,回頭看向楊家小姑娘時,忍不住笑了,這姑娘正不可思議地看着年秋月,見對方發覺,她忙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沒有那麼可怕吧,秀兒,來,咱們兩個好好聊聊”,她讓梧情端來一些糕點,“你也瞧見了,弘時的娘可是並不很喜歡你。”
“爲什麼?側福晉,是秀兒不好嗎?”楊秀萍滿腔的委屈終於壓制不住,眼眶都開始泛紅了。
“不,你很好,是個真性情的姑娘,我很喜歡你,只是......”,年秋月嘆了口氣,“弘時他姓愛新覺羅,是皇家的子嗣,李氏一心想給自己兒子找一個京城的貴女,你的身份太低了些。”
楊秀萍忍不住咬下脣,“可是.....他說了要娶我的,王爺也寫了婚書。”
年秋月點頭,“是,這事是不假,所以李氏纔不喜歡你,我只問你,秀兒,你很想嫁給弘時嗎?”
“恩,很想,側福晉,不怕你笑話,我山野長大的姑娘,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我只知道,打我第一眼見到他,那會兒他策馬揚鞭的,我就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我從沒有見過這樣氣度的人。”
“那是你小,又在邊境,京城比弘時好看的,氣度卓越的男子多的是了。”
“可我只認他一個,側福晉,我娘是苗疆女子,她告訴我,苗族的人愛上一個便是一輩子,是不離不棄的。側福晉,我看你不討厭我,纔敢與你說真話的,側福晉莫不是也在逗弄我?”楊秀萍的眼裡開始出現淺淡的怒意,臉色也不大好了。
ps:李氏惱這姑娘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怕自己兒子真娶了這麼個沒有後臺的女子,那就徹底和世子位置無緣了,但她忘記了,有她這額娘做的事兒,其實已經無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