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彤院的事情多多少少還是傳出去了,畢竟請了太醫,但是具體的原因其他人卻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年側福晉病了,還病得不輕。樂—文弘昕小阿哥最近都很沮喪,自打那天后,額娘雖然還是會派人詢問他的起居學習事宜,有什麼好吃的也會給自己送過來,但是卻再也沒有親自來過前院瞧瞧他。
這種詭異連他雙胞胎的妹妹棉襖都發現了不對,特意問了自己哥哥,是不是惹了額娘生氣了,又將自己哥哥訓斥了一番。小湯圓由着他妹子噘着嘴不願意他,他心裡有些恐慌,前世今生兩位額娘什麼樣他很清楚,他想要哪種額娘他心裡自然也是門清兒的,那會兒是聽了府裡的議論,說是福晉又吐血了云云,他覺得福晉可憐,但是額孃的質問和訓斥讓他清醒了過來,這幾日來細細思量,越發覺得對不起額娘。
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搭這個梯子,好讓他能下臺來,因爲這他糾結了好久。最後還是他的書童看不下去了,“爺,依奴才的拙見,什麼法子都用不着,您只要跪在年主子面前,認了錯,承認自己那會兒是犯了糊塗,母子之間哪裡有隔夜仇啊。”
“可行?”
“您不試試怎麼知道可行不可行。”書童憨厚地一笑,“至多年主子惱了爺,打您兩下,要不....您學學廉頗也來個負荊請罪?”
弘昕若有所思。
三日後。書童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他看見自己小主子的舉動。忍不住背過身朝自己嘴巴上抽了兩下,讓你丫多嘴,讓你小子胡說。他抽完,又湊過去,“爺,您真準備這樣去見年主子啊?”他眼角抽搐地看着自己小主子身上只穿件中衣。背後揹着個擀麪杖。沒錯。就是擀麪杖!
弘昕嘆口氣,“爺找不到荊條,就用這個了,這次額娘是真的生氣了,他若肯打我兩下出出氣,那便好了。走,跟我去後院見我額娘,我知道你小子嘴皮子滑溜,等下記着給我說幾句好話讓我額娘消消氣。還有,派人給棉襖那兒通個信兒,就說我這做哥哥的求她了,幫我勸勸額娘。”
弘昕吩咐完。身後的小廝就自發去給三格格傳話去了。
弘昕在自己院子裡又走了兩圈,深吸了一口氣,壯士斷腕一番去了梧彤院。
見到她,彤情就一個苦笑,弘昕心裡一咯噔,“彤情姑姑,額娘還沒有原諒我?”
彤情嘆氣。“五阿哥,您自求多福,奴才們也想給您求情來着,可是主子不準提起您,否則要杖責我們。”她說完,這才注意到弘昕的打扮,愣了下,“您這是做什麼,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弘昕深吸一口氣,笑得很是難看,往地上一跪,“勞煩姑姑給額娘通報一聲,就說湯圓給額娘負荊請罪來了,額娘若是不原諒我,我就在此長跪不起了。”
“哎——,五阿哥,這怎麼使得啊,您這樣....您這樣不是難爲奴才們嘛”,彤情要去扶起湯圓,被弘昕給甩開了手,“不成,小爺今兒既然是來請罪的,就不能這麼沒有誠意,彤情姑姑,您快去稟報吧,弘昕自知當日說錯了話,惹得額娘犯了舊疾,弘昕不孝,請額娘責罰。”
見此,彤情只能應下,回屋裡給年秋月回話去了。
屋裡,年秋月額頭上搭着帕子,氣息虛弱,“他真跪下了?”
“回主子,小主子這會兒就這門口兒呢,只穿了件中衣,還揹着個擀麪杖,說什麼...負..負荊請罪。”
“擀麪杖?”年秋月眼皮上翻,直接就是一個白眼,“負荊請罪還有揹着個擀麪杖的?這混小子....去,讓他回去,別給我添亂。”
“這不成吧”,彤情爲難地道,“小主子說給您賠罪,您若是不原諒他,他就長跪不起了。”
“喲呵,真長能耐了啊,連威脅都使上了。”年秋月咳嗽了兩聲,“那你跟他說,我不生他氣了,我身子不好,讓他回去,別過了病氣。”
彤情“哎”一聲應了,又出去回話。
弘昕想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姑姑去稟報下,弘昕想見見額娘,聽說額娘病得厲害,我這做兒子本該在病牀前侍疾纔是,怎麼能這會兒離開呢。”
彤情想想自己主子的脾氣,有些糾結,這時候,棉襖帶着自己丫鬟過來了,“彤情姑姑,彤情姑姑,額娘今天怎麼樣了?”
“主子方纔吃過藥了,瞧着氣色比昨日好了一些。”對着虹嫺小格格,彤情嚴厲不起來,就笑着回答了。
“那棉襖進去瞧瞧額娘,哥,你這是跪在這兒做什麼?快跟我一起瞧瞧額娘去。”棉襖順勢拉起弘昕,“都是因爲你,額娘才病倒的,你自己還在屋子裡彆扭着,你早該來看額娘了。咦?你後背上那是什麼?”
湯圓有些不好意思,“沒什麼。”他示意自己書童解下來,虹嫺一雙大眼睛不眨地看着這一幕,好一會兒,吃吃笑了起來,“你好幼稚,竟然和額娘來這麼一招。”
弘昕默默無語。
見小格格要拉着五阿哥進去,彤情有些頭疼,還是攔在了她們面前,“格格,主子不想見五阿哥。”
“安啦,有我這個貼心小棉襖在,姑姑怕什麼,額娘不會生氣的。”小棉襖嘻嘻一笑,淡定拉着自己哥哥的手進了屋子。
聽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動靜和自己女兒的笑聲,年秋月就知道是棉襖來了,鐵定還把自己那惹人頭疼的兒子給揪過來了,她有些無奈地閉上眼,在心底嘆了口氣。
“額娘。棉襖來看額娘了,先生布置的功課棉襖今天都做完了。額娘。你今天有沒有感覺好一點,胸口還難受嗎?頭還疼不疼了?”小棉襖跟小大人一樣,進門就問東問西的,偏她眨巴着大眼,又長得像年秋月,看起來很萌。讓人生不起她氣來。
年秋月笑了下。“額娘今天好多了,頭也不怎麼疼了。”
“那就好,額娘,我方纔在門口遇到了哥哥,他跪在那裡好可憐,我就把他一起拉進來了。”棉襖趁機給自己哥哥使眼色,我可是已經把你帶到牀前了,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了。
湯圓童鞋果然不負他妹子所望,忙跪下來磕了個頭。“額娘,兒子錯了,兒子真心知道自己錯了,兒子不該大發善心。同情一個遭了報應的惡狼。”
年秋月不語。
“兒子那會兒是迷了心竅,只覺得福晉可憐,但是忘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兒子已經醒悟了。福晉落到今天這個境地和額娘無關,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是她自己做了惡事被人知曉了,自覺傷了臉面。被奪了掌家權利,心裡一直有怨言和不平,纔會漸漸生了心病,這樣的人何必別人可憐她。兒子...兒子念及那一點兒情分,一時間心軟了,說錯了話,讓額娘傷心了,額娘若是氣不過,就打兒子幾下出出氣,兒子絕不還手。”
“起來吧”,年秋月聲音很小,“額娘那會兒怪你是喝了些酒,你也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教養你的,你妹妹和你一母同胞,同時出生,我只把她當個孩子,在你身上卻是沒有給你童年生活的,原因你很清楚。你念舊情很好,怕就怕在你太念舊情,她還在一日,所有人的安全就都有隱患,你以爲她如今境況悽慘了,就不會再起什麼心思了?你錯了!她只會更恨額娘,恨府上的人,甚至可能連你阿瑪一起恨上,我不敢保證她會做什麼。”
年秋月的聲音透着些迷茫,“傷了你們誰,那都是拿刀子剜額孃的心,自從你和你妹妹得天花之後,額娘是真的怕了,你其實不小了,你知道,咬人的狗通常不叫的,像府上當初整體嚷嚷着要額娘好看的鈕祜祿姐妹,那根本就是別人手裡的刀子,絲毫不難對付,可是......罷了,額娘不想說太多,傷了情分,你帶着你妹妹回去吧,額娘方纔吃了藥,該睡會兒了,看好你妹妹,她太小,又不常在我院子裡,難免有疏忽之處。”
弘昕點頭,看了眼很是迷茫的虹嫺,再次重重點頭,“額娘,不管她是誰,只要敢傷了我最親的人,那就是我的敵人。”
虹嫺是被自己哥哥迷迷糊糊帶出去的,出門被風一吹才清醒了,“哥,你和額娘你們說的是什麼啊,彎彎繞繞的,爲什麼我聽不懂?還有,咱們不是要看額娘怎麼樣呢,怎麼就出來了?”
“額娘現在要休息,吸收藥力,咱們就不要叨擾她了,先生布置的作業你還沒有寫吧?走,回去寫大字去。”
“你這是過河拆橋”,棉襖小朋友很是不高興,指着自己哥哥就開始嘟囔起來,“我纔剛把你帶到屋子裡,讓你和額娘冰釋前嫌,你後腳就打發我去練字,太不仗義了。”
“最近你成語學習的不錯啊,看來王先生沒有白費氣力”,對於妹子的控訴,湯圓表示壓根不放在心上,看吧,不出一個時辰,她還得跑到自己這兒鬧騰。
母子二人關係恢復讓梧彤院裡的人最高興,這有利於主子病情康復啊,整日憂心着哪裡能身子好轉快些啊,整日不見溫文有禮的五阿哥,還真是甚是想念。
其次高興的要屬府裡的下人,最近四爺心情不好,年主子心情不好,連帶着奴才們都得時不時被殃及到,挨訓什麼那是太正常了,現在年主子和五阿哥的摩擦解決了,至少主子們不會再這般氣不順了。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只是四福晉的病似乎更重了,也更加深居淺出了,彷彿烏拉那拉氏家的倒臺讓這位福晉失去了最後的活力,也沒有了希望,府裡都悄悄議論,說是福晉自己也明白,不可能鬥得過年側福晉,索性就當沒有自己這個人了。
年秋月聽到了一次這樣的傳言的,當即就將那議論主子的奴才給重重打了二十個板子,又親自去牡丹院給福晉請安,但是烏拉那拉氏卻沒有見她,而是派了個丫鬟出來,說是她從沒有怪罪於她的意思,她只是身子近來越發不好,才靜養的,還讓年秋月莫把那些奴才的話往心裡去云云。
這讓年秋月很是驚詫,耿側福晉的意思是福晉心碎了,自知此生無望了,幾個格格也是覺得福晉自己清楚孃家一倒臺,又沒有子嗣傍身,是毫無希望了,這是等死的節奏了。但是年秋月卻總覺得不對,在她印象中,烏拉那拉氏不是這樣的人,一個當年能對府裡妾室暗中下藥防止庶出孩子誕生的人,一個能暗中推動妾室鬥爭的人,一個三番五次想要殺死自己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容易認命了?要知道這些年暗處的人餵給烏拉那拉氏的藥用量也不少啊,暗裡她不該活這麼久的啊,但是她不依然挺到了今天,挺到了烏拉那拉府找到時機將她放出來,可見,她是一個求生意欲很強的人,何況....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烏拉那拉氏根本就是前世歷史上那位,那可不是個蠢貨!
因此,福晉越是低調,年秋月反而越是緊張和防備,一條暗處的毒蛇不知道她何時出手,這樣真的很讓人頭疼,關鍵是你想滅了這毒蛇,人家窩在自己屋裡,根本就不出來,抓個錯你都抓不到,至於你說不管三七二十一弄死再說?牡丹院的人是烏拉那拉府沒倒之前她孃家送過來的人,府上的人福晉早就找個很好的理由送出來了,說是自己身子不好,如今就是個等死的人,用不了那麼多人伺候,死活不用。從這一點,年秋月就敢篤定,福晉根本就不是這等死,更多的,恐怕是這蟄伏,等一個時機,到底是復出的時機還是害人的時機,這個就不確定了。
ps:福晉烏拉那拉氏是在等待時機,失去孃家的她基本上算是一無所有了,這個女人要實行瘋狂的報復,足以毀滅一切的報復。她當初有多愛四爺,如今就有多恨四爺,當然,還好,這個女人對四爺的愛就那樣吧,她更愛的,是福晉的稱呼和權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