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葵嚥了咽口水,這下徹底明白過來,夏侯曦一直揣着明白裝糊塗,如果他對這件事瞭如指掌,那他口中所言賈青青是被人利用,那是不是代表其實還有主謀呢?
來不及多想,如今最關鍵的是如何擺平眼前這位大佛了旆!
“臣妾知罪了,臣妾還要替皇上解毒,您就饒過我這條小命吧!”
夏侯曦哼了一聲,俊俏的眉微微挑起,若有其事道:“嗯,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一下子就聽出了弦外之音,慕千葵從善如流,連忙殷勤問道:“不知陛下有何事吩咐?臣妾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夏侯曦居高臨下睥睨着她俯首的姿態,嘴角頗爲滿意的翹起來,依舊雲淡風輕道:“起來回話吧。窠”
慕千葵乖乖站起來。
夏侯曦拿起桌子上的香茶,慢悠悠品了一口,“謝淑妃最近有些風熱不適,你去看看她吧。”
慕千葵心裡一跳,以爲又是那位明月公主的意思,閒來無事又拿人來折騰了!
掃了一下她臉上彆扭的表情,夏侯曦淡淡放下手中的茶碗,不由好笑起來,“沒別的意思,你去瞧瞧,和她說說話就好了。”
慕千葵滿臉堆起笑容來。
話雖如此,但慕千葵心裡明白得很,夏侯曦有意讓她和那個明月公主接近,分明就是希望她能夠和明月公主混熟。
只怕等她們混熟了,夏侯曦這邊又會有新的動作了。
而她身先士卒,既不明白箇中情由,又前後受制,實在很危險了!
只是如今騎虎難下,當下只能答應下來,以後再去推脫不是了!
“那臣妾遵照您的吩咐就是了。”
新賜的明月殿,富麗堂皇,絲毫不遜色於賈青青的閉月殿。
屋子裡薰着暖暖的香氣,一跨進殿內就暖如春室,慕千葵跟着一名明月殿裡的宮女進屋。
隱約聽見兩聲不尋常的咳嗽聲,正是坐在榻上的明月公主,換了大夏國的宮裝,伊人嬌美如初,如今的謝淑妃。
謝淑妃桌前的榻几上堆着一些刺繡,而她自己正在埋頭研究這些東西,聽見動靜,也不擡頭,就直接吩咐道:“來了就坐吧。”
慕千葵愣了一愣,在宮女的熱情款待下,慢悠悠坐下來,問了一句:“淑妃娘娘喜歡刺繡嗎?”
謝淑妃擡起頭來,臉上笑嘻嘻的,“我在雲國時可沒弄過這些玩意兒,不過到了這裡,聽後宮裡妃嬪們說女子親自繡的這些東西皇上最喜歡,所以才自己動手的。”
言語之間,對夏侯曦的愛慕之意絲毫沒有遮掩。
“皇上若知道娘娘的苦心,應該會很感動的。”
慕千葵也附和了一句,瞅見謝淑妃面露歡喜之色,又趁熱打鐵繼續表明自己的來意,“不過娘娘累了身子,皇上也有擔憂的。”
謝淑妃想了一想,不由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向她這邊伸手過來,“既然如此,那就請慕侍藥替我瞧瞧吧!”
慕千葵拿出藥箱裡的腕枕,動作從容而流暢,惹來謝淑妃陣陣側目。
“慕侍藥你這樣的美女,皇上居然一直放在身邊不吃,真是想不通!”
過來一小會兒,謝淑妃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這段時間她在宮裡四處走動,對後宮裡的情況有了大致瞭解,對慕千葵的身份也非常清楚。
“娘娘過獎了!”
慕千葵替她換了隻手,“過不了多久,我一個小小的美人無才無德,這司刑房的掌握權,皇上一定會重新交給娘娘的。”
謝淑妃笑而不語,眸光裡有暗芒快速閃爍。
放開謝淑妃的手腕,慕千葵收回自己的腕枕,拿出紙筆寫了一個藥房遞給宮女,“娘娘並沒有大礙,只是偶感風邪,按照我這個藥方子去太醫署抓藥來,每日兩服,三日即可無礙了。”
如此一來,她便提着藥箱出來,又被宮女好好謝過才離開。
三日後,她在太醫署和杜蘇文正在研究新藥,明月殿裡的宮女又來了。
慕千葵跟隨宮女一起來到明月殿裡,謝淑妃換了一襲粉紅色的短襦白紗裙,面色紅潤,髮髻上斜插幾隻翠藍金釵,氣色極好。
“本宮這兩日感覺好多了,麻煩慕侍藥再替我瞧瞧。”
一見面,謝淑妃開門見山吩咐道。
慕侍藥笑着應了,拿出藥箱爲她探脈,過了好一會兒,略微點頭道:“娘娘的身體已經痊癒,不用再掛礙了。”
謝淑妃微微一笑,讓宮女從裡間拿了一對紫玉鐲子送給慕千葵,慕千葵沒有推辭,笑着收進自己的藥箱裡。
謝淑妃一眼瞅見她藥箱底層的絲絹,上面栩栩如生的兩隻蝴蝶在花叢間流連,趣味叢生,不由眼睛一亮。
“慕侍藥會不會刺繡?”
慕千葵掩了掩嘴角,滿意地笑了,謙虛的回了一句:“臣妾略懂皮毛而已。”
“這絲絹是你自己繡的嗎?”
謝淑妃果然沒有錯過,直接將那絲絹拿過來,慕千葵撇了撇嘴角,仍是裝作十分羞澀地點頭,含笑道:“娘娘見笑了,這絲絹的確是臣妾自己繡的。”
謝淑妃摸着那針腳,連站在旁邊的宮女也忍不住稱讚,謝淑妃當即就端着姿態,趾高氣揚的吩咐道:“這下好了,就由你來教本宮刺繡好了!”
“啊?”
慕千葵故作驚訝,又十分爲難的樣子,沒有回答。
“怎麼?你不願意嗎?”
謝淑妃不滿地蹙起秀眉,這些日子她太春風得意了,說話始終口無遮攔,不知不覺把宮裡的妃嬪得罪了不少,說到這刺繡原本也有樑婕妤很拿手,偏偏對方就是不願意教她,仗着有惠妃娘娘撐腰也不怕!
謝淑妃雖然心裡有氣,但其實也是個聰明人,沒有去明目張膽招惹惠妃娘娘!
慕千葵瞧她這架勢就知道得罪不起,謝淑妃絲毫是不怕她的,或許是從她在宴席上被推出來的那刻起,對方就認清了形勢,言語言外雖然客氣,但那種凌駕於上的姿態早就暴露無遺。
“臣妾的這點手法自己繡點東西尚可,拿出來教人那是獻醜了,況且臣妾如今在太醫署當值,每月才一兩,若是缺席了,恐怕還要——”
她委婉地陳訴,謝淑妃原本皺着眉頭,一聽到後頭,明眸裡閃過一絲不屑,頓時臉上一鬆,反倒是笑顏逐開了。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教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了。”
說着,她朝宮女擠了一個眼色,那宮女當下就進屋又拿了一個鼓鼓的荷包出來,塞到了慕千葵的手上。
慕千葵滿臉羞澀地接過去,紅着臉,連聲道謝,這事情就算是成功了。
沉雁閣裡,慕千葵得意地喝着茶,豆芽瞧着榻几上的紫玉鐲子,又摸了摸那荷包裡的大塊銀子。
“主子,那個謝淑妃好大方啊!”
慕千葵朝她翻了一個白眼,笑得嫣然生花道:“人家是公主來着,當然底子厚實啊!”
豆芽仍然有點不敢相信,“一條帕子就換來這些東西?”
慕千葵抿着嘴,肯定的點頭道:“得了,看你眼都瞧花了,這鐲子給我收起來,這銀子你拿些出來,和其他人分了。”
聞言,豆芽依言照辦,當下就拿銀子出去了,不過一會兒,小福子和胭脂水粉兩個丫頭都歡天喜地跑進來謝恩。
晚上,豆芽做了一頓豐富的膳食,慕千葵慢慢悠悠吃完飯,這才又收拾了一番低調地往鳳殿去了。
夏侯曦坐在桌前批奏摺,燭火下面色溶溶,十分溫和優雅。
張寶公公把人引進來後就自覺退出去了,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夏侯曦頭也沒有擡起來,淡淡的聲音卻飄過來了。
“吩咐你的事都辦妥了?”
慕千葵忍住笑意,點了點頭,又瞄了他一眼,發現人家根本沒把目光投過來,只好啓口回道:“嗯,從明日開始,就要去教她刺繡了。”
“慢慢來,不要操之過急,先和她搭好關係。”
夏侯曦緩緩合上手中的奏摺,擡起頭來,柔和的光影裡他輪廓如水墨春色,五官俊美得無懈可擊,一雙瀲灩的鳳眸明豔絕倫,眉宇深處又隱約透着一抹高貴。
慕千葵乖乖的點頭,“臣妾知道了。”
這時夏侯曦凝視着她,倏地微微一笑,“你過來。”
慕千葵眼裡閃過一絲怔仲,心裡漏跳了一拍,當即捂了捂胸口,把自己糊塗的腦袋給喚清醒,朝御臺走過去。
“虎口關那邊若是失守,整個大夏國都岌岌可危了。”
言語之間,他扶着額頭隱約透露出一絲憂患,“越想這些事情,孤的腦袋就越發疼的厲害,你給孤瞧瞧!”
說着,他放下手中的筆,把手伸出來放在桌面上。
朝堂上的事她管不着,但國破家亡的時候想必她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樣一想,她還是希望大夏國的軍隊能夠獲勝。
溫涼的指尖搭上對方的手腕處,感觸着那些微的脈動,她微微嘆氣,“皇上不必擔心,蘭清王殿下一定會擊潰敵軍,凱旋而歸的。”
夏侯曦微微閉上的眸子不由睜開來,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香味,只覺得周遭有千萬只蝴蝶翩翩起舞,絢麗而多姿。
“孤對不起你,若是他取得勝利回來,你可願意嫁他?”
“臣妾不知道。”
“沒想過嗎?”
慕千葵搖頭,“沒想過。”
夏侯曦不由多瞧了她一眼,“爲什麼?”
“這件事本來就不是我能做主的,我想和不想都於事無補。”
與其如此,倒不如順其自然,何必自尋煩惱呢!
夏侯曦沒來由地微微蹙眉,俊容微沉,“那孤就給你一道旨意,回去好好想想這個問題,下次過來時孤要聽到你的答案。”
慕千葵撇了撇嘴,連心裡的想法都要告訴他,這人也太霸道了點吧!
見她遲遲沒有迴應,夏侯曦又故意揚聲確認了一下:“嗯?”
“好,臣妾知道了。”
慕千葵剛打算收回手,卻反被他牢牢攫住握在掌心,溫暖的熱流從他的掌心瞬間流竄到她的心房。
“怎,怎麼了?”
她心跳太快,一下子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這句話應該孤問纔對吧?”
似乎窺破了她心裡的慌亂,夏侯曦用促狹的眼神盯住她,似笑非笑。
“哦,”慕千葵恍然大悟,心裡不由十分懊惱,她明明不是傻子,但每次在夏侯曦面前都會遲鈍得像個傻子,“皇上體內的毒還是老樣子,臣妾還是開些調養的藥,不過只能緩解,依臣妾多次的診斷,這種毒應該有專門的解藥,必須服下解藥才能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