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秋的清晨,已經帶着陣陣寒意,站了不多久衆妃都感覺到了涼意。白筱悠出門時特意多穿了一件夾衣,所以現在倒也不覺得多冷,但有些穿的單薄的妃子就略慘了一些,還隱約能看出身子的戰慄。
這時,正殿裡出來一公公,穿着大太監的衣服,頭髮都有些花白,看年歲應該有五十多歲了。只見他緩步走到衆妃跟前,粗粗地掃視了一遍,然後才一拂衣袖尖聲道:“太后娘娘召見!”
衆妃們不禁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都開始仔細地整理裝束,確保自己儀表得體。
白筱悠一看那太監傲慢的神態,就知道又是一個狗仗人勢的奴才。底下的奴才尚且如此,這太后估計都沒法看了。她暗自搖搖頭,然後開始爲自己等下要和太后周旋愁苦,順道默哀了一下,當然這是爲太后默哀的。唉,誰讓她老人家要風光也只能風光這幾日呢?
感嘆完,白筱悠方纔回神,卻見皇后也正在皺着眉頭愣神,於是輕笑了一聲道:“皇后娘娘,咱們進去吧,讓太后娘娘等久了也不好。”
被白筱悠的話驚醒,皇后方纔點點頭,擺出了一張笑臉說道:“好。”說着就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而後擡步走上了白玉石修葺的臺階。
白筱悠、賢妃、惠妃默默隨後跟上,後面則是玉嬪、安昭容等宮妃。
一路跟着走進正殿,入眼就是一巨幅的畫卷,上面繪着各路神仙活佛,又似是用金箔貼過,看着竟是一片金燦。畫下正放着兩個主位,而太后則一身太后專屬的鳳袍,雍容地高坐在上,面色和藹地看着衆妃,可是那眸中卻如堅冰不帶一絲溫意。
白筱悠不敢明目張望,只匆匆打量幾眼就落下了眼瞼,然後隨着衆妃一起跪下行禮。
太后聞聲,擡眼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麼不得宜的地方,除了容貴妃外也沒少什麼人,這才輕輕的應了一聲,卻沒有出聲讓衆人起身,反而懶洋洋地問向了一旁的太監,正是方纔出來給衆妃報信的老公公。
“劉福啊,今個兒是什麼日子了?這天怎的這麼寒了。”
“回太后,今日是十月初十,過幾日就是立冬了。”
“唉?這就要立冬了?哀家都給過糊塗了。這一晃眼,一個年頭又要過去了,哀家又得老一歲咯。”太后狀似感慨地說道。
“太后您怎麼會老呢?老奴看您啊,比下頭的一些個妃子都還要看着年輕呢。”老公公忙連連搖頭道。
太后聞言笑得合不攏嘴,顯然對這公公的奉承話十分中意:“你這奴才,最會說的就是這些討好話。”
“太后娘娘,天地良心啊,奴才這可不是奉承。您要不信,儘可以問問底下的娘娘們,看奴才有沒有瞎說?”老公公似是不服氣,嘟着嘴道。
白筱悠低着頭,聽着這一番對話,除了翻白眼還是隻能翻白眼。到了後頭聽見那老公公矯揉造作的聲音,就渾身一顫,然後偷偷擡眼看了看那公公,恰好看到他對着太后揉捏着身子說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特麼的,這麼一副不男不女的聲音,再配上因爲上了年紀而臉皮鬆弛,皺紋滿布的樣子,簡直可以直接拿去嚇死人了。麻蛋,出來前喝的蓮子羹都想吐出來了……
自看了這麼一眼後,白筱悠就打死也不敢再去看那老公公一眼了。
卻說那公公這麼和太后一說後,宮妃們見無人說話,於是都默然不敢出聲。白筱悠正想着要不要出聲時,身後就有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不用細想便知道是誰。在太后的地盤上,除了與太后最親近的惠妃,還有誰敢這麼說話?
“姑姑,您纔不老呢?要是您出去,誰不告訴,保管所有人都不信您是三十歲的人呢!”惠妃一臉燦笑地擡頭看着太后道。
“就你鬼丫頭靈精。姑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哪有你說的這般樣子。”太后聽見惠妃的話,笑罵道,然後像是忽然發現衆妃還跪着一般,忙出聲道,“哎呀,敏兒啊,怎麼還跪着呢,快起來,地上涼。哀家和劉福說這話就給忘了,瞧哀家這記性,你們都快些起來吧。”
“多謝姑姑!”惠妃歡快的應了一聲,然後率先站了起來。然後一臉得色地看了眼隨後謝恩站起的衆妃,特別是皇后、賢妃、還有白筱悠三人。
皇后彷彿沒有看到一般,面色淡然地看着遠處。賢妃心中雖然不悅,但是面上卻還是端着淑惠的樣子。
被惠妃得意的眼神掃到的白筱悠,直接無視了惠妃的腦殘舉動,以前還沒覺得這惠妃多蠢,只是有些不聰明,可是今日一見……呵呵,這種人就算得勢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你拍了馬匹,人太后纔想起來你還跪着,就這還自以爲是的認爲自己很得太后寵,簡直是蠢到了無以復加。
惠妃卻不知白筱悠心中對她的評價,此時正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趾高氣昂地走到了太后身旁,親暱地給太后揉着肩膀撒嬌道:“姑姑,您忘了日子可不打緊,可您卻給忘了一件大事呢!”
“哦?哀家怎麼不記得,那你倒是說說哀家忘了什麼事?”太后聞言想了想,可半天也沒記起來,於是好奇地問道。
“哎呀,您怎麼能忘了您大雪之日的生辰呢?!侄女都記得,您自個兒倒是忘了個乾淨。”惠妃嗔笑道。
太后這才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呀,敏兒你這麼一提,哀家才記起來,一個月以後就到哀家生辰了。哀家當真是過糊塗了。”
一旁的公公忙安慰太后幾句,又跟着說了好些個吉利的話。衆妃也跟着一起祝賀太后身體康健之類。而白筱悠腦中剩下的唯一念頭就是:麻蛋,又要破財了!
這麼又說了一會兒,太后生辰的話題才總算過去。太后也總算大方了一回,讓衆人坐下了。當然,能坐着的也不過是皇后,白筱悠,賢、惠二妃,還有因着皇嗣而特殊對待的賈汝,而小妃子們還是隻能站在後面。
自回宮後,白筱悠還是第一次再看見賈汝,此前在殿門外,許是隔得遠並沒有看見。此時的賈汝,已經顯懷,算算時間也快五個月了。皇宮裡一向都是母憑子貴,有了皇嗣之後,賈汝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就是太后整治後宮的時候也難得沒有多問難她,故而她現在養的很好,面色比之以前愈發紅潤,再加上本來就是絕色的美人,懷着身孕也一點不顯得臃腫,反而看着更加嬌嫩。
許是感覺到了白筱悠打量的視線,賈汝轉過頭來,衝着白筱悠笑了笑。白筱悠微一怔,也回了一個淺笑,然後才移開了目光。
“皇后啊,昨日哀家讓你抄的祖訓如何了?心裡可服氣?”衆人皆默語之時,主位上的太后忽而開口問道,話鋒卻是想着皇后而去。
太后話音落地,衆人都不禁看向了皇后,眼中神色各異,或驚異,或同情,或嗤笑,或漠然。
皇后恰坐於白筱悠一旁,她擡眼看去,便見皇后面色僵了僵,然後才幹笑着回道:“回母后,臣妾昨夜已經抄習了一遍,甚覺思緒頓開,才知母后的決斷是對的,心中自然也是服氣的。”
“嗯!那便是最好的,皇后是一國之母,乃後宮表率,你的一言一行都能影響天下諸多人,所以時刻都要端莊得體,臨危不亂。”太后對皇后的回答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又道,“哀家也知道你不捨得小皇子,哀家又何嘗願意看你們母子分離。不過就這幾日而已。等你抄完了祖訓,再將小皇子接回來便是。”
皇后自是不能反駁,於是只好默默地點了頭。
“不過小皇子也是哀家的親孫,哀家也是心疼的。哀家是爲了你好,才讓你將小皇子暫時寄養在了宛妃那裡。對了,宛妃啊,昨夜小皇子在你宮裡睡得可安好?”
太后說着說着又將話引到了白筱悠身上,話雖然說的熱切,看是眼中的試探卻是如此明顯。
白筱悠心中嗤笑,臉上卻依舊是不變的恭順。
“太后娘娘,臣妾得您信任,自然是對小皇子視如親兒一般對待的。宮中皆知小公主都是與臣妾同吃同睡的,所以臣妾當然也是這般照顧小皇子的,晚間還特意讓小皇子和小公主一道睡在了臣妾寢殿裡。可是……”白筱悠忽而皺緊了沒有,一臉爲難地接着說道,“可是小皇子剛開始還算聽話,可是一沾牀就哭鬧不休,連帶着小公主也睡不好。後來沒辦法了,只好讓奶孃帶着小皇子去了偏殿裡頭,不過許是夜裡哭鬧的太厲害,早間的時候奶孃說小皇子的聲音有些啞了,臣妾對此也是心疼的不行。不過想來是小皇子不習慣,過一兩日就能好些了。”
皇后聽着白筱悠的話,一顆心都提了起來,臉上的不安看得白筱悠心酸,卻讓太后眉開眼笑了起來。
只見她衝着白筱悠和藹的笑笑,然後狀似安慰的說道:“唉,小孩子嘛,都是這般樣子。哀家知道你費心了,你也不必自責,這也怪不得你。只是你剛回宮就既要操心小公主又要照顧小皇子,倒是辛苦你了。”
白筱悠親暱得挽住了皇后的手,然後笑道:“臣妾不點都不幸苦,而且能幫上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忙,是乃臣妾之榮幸。”她嘴上說着討好太后的話,手下卻悄然在皇后手心寫下了一個“安”字。
皇后在領會得白筱悠寫下的字後,懸着的心方纔落了地,心裡對白筱悠又多了一層感激,但面上卻依舊維持着驚慌的樣子。既然太后想看她失態,那就讓她看吧。總有一天,她會把這筆賬討回來的!
太后聽了白筱悠的回話,對白筱悠的知趣識大體分外滿意,難得的沒有說一句刁難的話。
後頭,衆妃又陪着太后演了一出婆慈兒媳孝敬的戲碼,太后這才喊着累了,遣退了衆妃。衆妃自然是樂得可以早退,都齊刷刷地退下了,白筱悠也不例外地急忙抽身而退。除了唯一的惠妃,還賴在太后跟前撒着嬌不走,只是隔得遠了也不知在說什麼。
到了慈寧宮外,和衆妃辭別,白筱悠剛欲轉身離去,卻被皇后叫住了。
“宛妃,謝謝你。小皇子他這些日子就勞你費心了。”
“娘娘說那裡的話,我也只是看着點而已,還有奶孃幫臣妾看着呢。再說小皇子很是乖巧,一點沒有哭鬧。”
“那就好。但是還是要謝謝你。本宮欠你一個人情。”
“娘娘言重了。”白筱悠淡然笑笑。
皇后見此也不再多言,和白筱悠又拉扯了一句別的家常,兩人才話別各自回了自己的宮裡。
作者有話要說:麼麼噠,大家週末好好休息~~(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