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乾癟的肚子,百里桃一腳踹開了被子,想鑽出來覓食。結果,被子被她攏在身上在牀上滾了好幾個圈,一時間找不到出口。
連被子也來給她搗亂,百里桃費了一番功夫,在被窩裡塑造了無比藝術感的髮型後才從裡面爬了出來。
一出來,她發現房間裡站了個人。
“來了多久?”。
百里桃僵硬了一下後努力淡定地問道。
“你打算從被子裡出來時。”。
百里桃望着好整以暇地揹着雙手的蘇莫冷,不知道要說什麼。這廝分明、絕對、肯定是故意的。
不過看在他給自己帶來飯菜的份上,百里桃不和他計較。
桌上全是她喜歡吃的菜,他來的時間又剛剛好,百里桃疑惑地一邊扒飯一邊抽空瞟了他一眼。
“我想你這個時候差不多會肚子餓。”。很難得地,蘇莫冷主動解釋道。
她的飯點一向很固定,到了時辰準會餓,所以宅子裡吃飯的時間都會將就她。
心一暖,他還是那個從小對她很好的師兄呵。
百里桃的眼睛有些發酸,輕聲道:“謝謝。”。
蘇莫冷心裡一動,她還是和住在東鳳時一個性子,身邊人對她的一點點好都能令她感動。
於是,他從房間裡拿過一把梳子,慢慢給百里桃梳理那一頭蓬亂的發。就像幼時百里三四歲的時候,他無數次給她綁辮子一樣。
喂喂喂~可以不要在我吃飯的時候來整理頭髮嗎?萬一吃着吃着,幾片雪白的頭屑飄下來,多沒食慾呀!
百里桃腹誹,不過她瞄了一眼蘇莫冷,決定不打擾他的好興致。
胃,你就犧牲一下。咱們忍忍哈。
握着梳子插進頭髮,蘇莫冷才發現根本寸步難行,她有一頭好頭髮可是就是不太愛惜它。他立在百里桃身後,五指捻起一咎糾纏成麻花狀的頭髮細細地解着。
她向來沒耐心對付這些頭髮。
如果他不幫她梳理,估計待會她會直接一剪子下去。所以她的頭髮總是留不長,每每有些成果時,指不定哪一天睡亂了頭髮,她會手起剪刀落,“咔嚓”一聲完事。
百里桃吃完時,蘇莫冷還沒弄完。
她迫不得已乖乖地坐在吃得一根菜葉子不剩的飯桌前。蘇莫冷身上那種獨一無二的味道傳來,讓百里桃想起了藥池邊兩人種種的曖昧,俏臉不知不覺漲紅。
身體剛往外挪了挪,想離他遠點。蘇莫冷的手指停下了動作,不過指縫間依舊拈着她的髮絲。
無聲的警告遞出,百里桃趕緊把身子挪會原來的位置,然後正襟危坐地數着新桌布上繡的花瓣數。
蠟燭在靜靜地燃燒,兩人間的氣氛似乎過於融洽。
百里桃心慌慌地,兀自尋了個話題打破他們間的寂靜,順便也攪亂了他們間無形的親暱。
蘇莫冷不是個話簍子,百里桃問他就答,沒有多餘的字。彷彿昨日藥池邊,用話戲弄得百里桃又羞又憤的人並不存在。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其實,基本是百里桃一個人在唱獨角戲,蘇莫冷久久地會“嗯”一聲。時間倒也不太難過了,眨眼已經戌時。
蘇莫冷把梳子一收,掂了掂手中順滑的長髮,滿意了。
百里桃進入裡屋,找了件斗篷繫上來到院子裡,蘇莫冷還沒有離開,站在圓月下。
猛然想起什麼,百里桃問道:
“今天…是什麼日子?”。
“八月十五。”。
“是嗎?”。聲音有些苦澀和迷茫。
真快啊,這麼快就一年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和雲子卿在溪城主府經歷了一場血色中秋。
百里桃望着一年一次大圓滿的皎月,心神恍惚。
城牆高處一夜的陪伴,還有那兩個全進了她肚子的月餅,以及那個溫柔的親吻。就在去年的這一天,爲何好像已經很遙遠。
視線落在庭院中的蘇莫冷身上。
姣姣銀月,潔潔白衣,長長的髮帶垂落在肩頭,腰間的寒玉笛縈繞着濛濛柔光。
這樣的他像正欲乘風而去的仙人,要赴廣寒宮嫦娥仙子的約。然後兩人花前月下,互訴衷腸。
百里桃被她自己的想象驚悚到,趕緊搖了搖頭。真不該有這種想法,他那個冰塊哪裡是個懂風情的人。
心裡一個更隱蔽的聲音卻在反駁,他不是不解風情而是沒遇上值得他傾心呵護的人罷了。
蘇莫冷回頭一瞥,看見石階上隨意繫着一件薄斗篷的她。
青絲安分地披散在背後,這時的她瘦瘦弱弱地,一陣風就能把她刮跑。瞧不出平日裡上躥下跳弄得四周雞犬不寧的淘氣勁。
雖然她眼底的惆悵閃得很快,可還是被他撲捉到了。
她還在想雲子卿麼?
突然地,他爲這個可能性而感到不舒服。心裡微微泛起一種酸氣,咕嚕咕嚕地冒着小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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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莫冷,你給我出一下笛子吧。”。
有月亮,有美男,夜色黑黑,這麼應景的場景和氛圍,百里桃心裡的小九九開始活絡。說起來不可置信不過卻千真萬確,她沒聽過蘇莫冷吹笛,一次都沒有。
雖然在東鳳聽過他吹簫,但是笛子和蕭不一樣嘛,至少名字就不一樣了!
曾經有一度,她很懷疑別在他腰間的那個寒玉笛子是不是純粹的擺設而已。
她私下問過安舟子,安舟子很是神秘地告訴她,天機不可泄露也。然後被百里桃丟了幾大大的白眼。
現在這麼好的條件,百里桃決定滿足她心裡的好奇心。
蘇莫冷摸了摸那隻通體雪白入手溫涼的寒玉笛,道了句:
“還不是時候。”。
中秋後,一切都很平靜。
除了百里桃因爲喝了安舟子那碗顏色詭異的藥,足足在牀上困頓了七 八天才把藥性去除。不過也因爲這樣,身體的疲倦消退得很徹底,失去的血也補了回來。
所以百里桃又能活蹦亂跳了。
日子又回到了沒有和雲子卿戀愛時的軌道。
每天練功、習字、看醫書,與宅子裡的衆人嬉笑。偶爾去妖店露個臉,順便帶上沙僧慰藉一下桂圓的相思之情。
雖然不願意去想,但是九月初六快到了,她要成爲雲淵義女的日子。
自那以後,那個風輕雲淡的溫柔男子就會成爲她名義上的哥哥,那抹青色的人影只能鎖在心底深處,然後兩人橋歸橋、路歸路。
八戒在廚房裡忙碌着,安舟子說要趁着金秋喝菊花茶,讓八戒配一碟糕點給他。
百里桃知道了,就來湊個熱鬧,想第一個嘗試八戒新研發的糕點。八戒聽了很高興,見自家小姐閒的沒事幹就把她給邀來打下手。
百里桃應承了。
四五年的時間,百里桃和宅子裡的僕人混得很熟,日常裡“小姐”這個稱呼不變外,大家都沒有很明顯的主僕分界。
嘿嘿~她已經打定主意,等會她要親自給安舟子送過去,路上神不知鬼不覺地下點藥粉,讓他也在牀上躺躺。
不多,就三天。
比起他狠手讓她離開牀兩個時辰就犯困,持續睡了一個星期纔好。她真的比安舟子善良太多了!
端着八戒蒸好的糕點,百里桃路上一邊吃一邊走。離安舟子房間還有十丈距離時,她奸笑着把瞌睡粉倒在碟子邊緣。
弄完,她整了整衣服,把細碎的髮絲塞到耳後,輕手輕腳地走前去。尋思着嚇一下安舟子,權當對他那天把她和蘇莫冷兩人一起關在藥池裡的小小報復。
很稀奇,安舟子房間的門居然是合上的。
他一向很怕熱,平日裡只有晚上休息時纔會關門,十月份還喜穿着單件的袍子。
望着那合攏得嚴密的木門,百里桃皺眉。
因爲裡面傳來了談話的聲音,其中兩個百里桃很熟悉,是蘇莫冷和安舟子。另外一個好像也在哪裡聽過,思索了一會,百里桃想起那是雲淵的聲音。
這三個人關小黑屋是要幹嘛?
百里桃忽然間有點興奮,聽蘇莫冷和安舟子的牆角是她打小在東鳳山谷時就立下的宏願。無奈那時輕功不到家,每次都被發現。等輕功好了,他們卻不搞這些秘密聚會了,害她想聽都沒得聽。
這次被她撞上了,她豈會放過?
不得不說,有時這個桃子的愛好非常人所能理解。忒迥異!
悄悄地繞到房間背後,百里桃把食盒放在草地上,自己蹲着把耳朵貼在牆上。
“之前,子卿尋了個藉口,再次翻閱了《傳世錄》。發現關於鮫絹的記載,有一頁被人爲地撕去,然後再仔細地僞裝成沒有缺頁的樣子。”。
這聲音是雲淵的,百里桃有些驚訝。安舟子不讓她把鮫絹的事情告訴其他人,自個兒卻和第二個人正討論這事。
“《傳世錄》由三位家主輪流保管,最近五年是存放在北軒。難不成……”。
安舟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猶豫。
“不一定和北軒有關,沒人會傻到在自己家動手,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雲淵說話的聲音有些凝重,他默了一下繼續道:
“雖然我人在這裡和你們談這個,不過問題一天沒解開,三大武林世家都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