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這個聲音聽着有些微繃。
“剪頭髮……”。
百里桃回頭望了一眼出現在房門的蘇莫冷後,繼續揮舞着手裡的大剪子在眼前比劃着。
“……”
“你說怎樣剪比較好。”。
用手指把長髮拉到額前,握着剪子下不了手的百里桃乾脆轉身問蘇莫冷。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麼可以擅自亂動?”。
“我父何人?我母爲誰?”。
“小孩子不能用這麼危險的東西。”
“別的女孩早在我這個年紀之前就學刺繡,這東西她們用得,我爲何用不得?”。
說罷,百里桃還把剪子往蘇莫冷跟前遞了遞。
說什麼都能被桃子給駁斥回來,蘇莫冷瞧着她那說話漏風的嘴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給你剪。”。
百里桃驚奇了好一下,這話倒不像蘇莫冷會說的。他武功比自己好,以前他還沒下山時就成天舞槍弄棒的,一個爺們的手藝似乎信不過呀。
蘇莫冷頂着百里桃極度懷疑的目光,不輕不柔地從她拽着剪子的手掌中拿過銀剪,道:
“坐好。”。
“師兄,俗話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可以讓我自己來嗎?”。
百里桃希翼地巴眨着眼睛。
蘇莫冷不語,只用勢在必行的眼神迴應着她楚楚可憐的眼神。百里桃心知蘇莫冷一旦決定做什麼事後百萬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性子,只好乖乖地端坐好身子。心中懊惱着剛纔爲什麼沒等他睡下後才起牀剪頭髮呢?
把百里桃的表情看了個透,蘇莫冷眼神閃了閃,手指挑起百里桃一縷髮絲直接咔嚓。
聽見銀剪開合的聲音,百里桃很想往鏡子裡看看效果,但是俯在她眼前的蘇莫冷隔絕了她的視線。
聽聞古代的女孩幼時皆垂髫,額前留額發,帶到十五及笄時才梳起。常年呆在山谷裡不知這個世界的女孩是否也這般,安舟子沒有束縛百里桃什麼,所以她一直沒有剪劉海,一年到頭都能看見光溜的額頭。
正胡思亂想之際,蘇莫冷的聲音自百里桃耳邊傳來,熱氣輕輕呼在她的耳朵上,帶來了一股微微的顫慄。
百里桃怕癢地往後縮了縮,卻被蘇莫冷喝住:
“別亂動,會剪歪的。”。
百里桃不敢亂動了,只祈禱蘇莫冷快點結束這樣的折騰。
“長了點。”,幾剪子後,蘇莫冷退後半步看了一下後道,於是剪髮繼續。
“短了點。”,銀剪大刀闊斧地落下,效果很顯著,不過……
“薄了點。”,蘇莫冷撥了撥那剛剛打下的劉海道,又伸手往百里桃頭頂抓了幾咎頭髮。
“厚了點。”,下手太重,蘇莫冷不甚滿意,側着銀剪給百里桃削髮,打算弄薄點。
“……”。
聽着蘇莫冷的碎碎念,百里桃猜想自己現在的髮型肯定慘無人睹,她完全不對這輩子第一次的剪髮抱有什麼期望了。
她幽怨地擡眸想讓蘇莫冷看見自己眼底不斷髮酵的抱怨,只是她看到很美麗的東西,眼底的抱怨漸漸被欣賞取代了。
說一個男孩子漂亮並不怎麼好,而且蘇莫冷已經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了。
但是百里桃還是覺得他很漂亮。
琉璃燈下,他的臉與自己捱得極近,她可以看見燭光灑在他臉上的柔和光影,那五官的輪廓不若白日的鮮明卻多了分溫暖的氣息。此時冷如雪蓮的眼睛被一抹專注取代着,百里桃發現可以從他的眼睛中窺見自己的身影。修長的手指在燭火下呈現一種如玉般瑩潤而美好光澤,讓人忍不住想握在手裡細細把玩。
他長大了肯定是個傾城傾國的禍水!
餘下的時間裡,百里桃自動屏蔽了蘇莫冷那長長短短、薄薄厚厚的話音,一心數着他睫毛。想看看到底要多少根纔可以製造出書上所形容的“那如扇子般濃密的睫毛”。
蘇莫冷這廂剪得熱火朝天,百里桃那頭數得不亦樂乎。
從酉時末到戌時將近結束,他倆和和平平地相處着,這溫馨的氛圍維持到蘇莫冷把鏡子遞給百里桃的那一刻宣告結束。
那被狗啃過的坑坑窪窪、高低起伏、厚薄不均的劉海,正像一個劣質鍋蓋狠狠地倒扣在她臉上,遮住了光潔的額頭,擋住了彎彎的月牙眉,掩住了她線條分明雙眼皮。
果然,現代人誠不欺我,髮型的確可以改變美醜。
這樣的髮型配上那張受傷的臉,百里桃自己都不忍直視了。
她深吸一口氣,把蘇莫冷推出了房間,砰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