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靜和一心想賴在王府裡,以爲不回宮就能躲避慘無人道的罰抄任務,可惜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躲過了宮中太傅躲不過江封昊這個黑了心肝的十七叔。
剛吃過午飯,大夥正準備去來個午睡休息下的時候,上次來府裡抓人的教學嬤嬤再一次電閃雷鳴從天而降,二話不說就把整個已經石化的長公主塞進轎子,風風火火的擡回宮裡去了。
站在風竹雅苑門口,何小喬倍感無語的看着跑得身後都騰起一條黃煙的大部隊轟轟烈烈遠去,恍惚中彷彿還能聽到靜和淚牛滿面的吶喊,“十七嬸兒,救命啊……”
“你是故意的。”
江封昊雙手環胸靠在門口,笑得極爲狡黠地將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爲夫只是替太后嫂子辦事而已。”
何小喬嘴角抽了抽,用從他那裡搶過來的玉骨扇往他肩膀上敲了一記,“當心靜和知道後找你拼命。”
江封昊聳了聳肩,深深的不以爲然,“拼過了。”
結果只是讓他整得更慘而已。
“……當我啥都沒說過。”
何小喬分外同情靜和,生在皇家身嬌肉貴的金枝玉葉卻有這麼個不按理出牌還特麼開了外掛享有‘免死免責’特權的黑化叔叔——這算是除了衣食無憂之外老天爺特別給的‘苦其心志’精神磨練任務麼?
“對了,下個月豐收祭遊行你會去看嗎?”三秒默哀時間一過,何小喬立刻將話題轉了個方向。
“你想去?”江封昊看着她,劍眉微微往上揚了揚。
何小喬點點頭,“跟靜和約好了。看完遊行就在外面吃飯,晚上還能去猜燈謎。”
“這樣啊,”江封昊岔開虎口摩挲着下巴,想了想,伸手在何小喬腦袋上拍了拍,“沒問題!到時候爲夫一定幫你把最好看的燈籠贏回來!”
……她剛剛有說要燈籠嗎?
半個月後,就在豐收祭來臨的前幾天,秋冬兩季終於正式完成交接轉換,不過一夜之間,氣溫驟降,地面上開始冒出白霜。
當第一場雪在京城上空紛紛揚揚的灑下來的時候,豐收祭也如期到來了。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地上的積雪還沒有融化,被陽光一照,全都反射着晶瑩的亮光。
採蓮將洗漱用的熱水端到房裡,回過身把門關上,這才輕聲喚道,“小姐,該起牀了。”
屏風後一片死寂。
採蓮見怪不怪的走過去,動手將兩邊的帷幔拉起來繫好,露出牀上用被子將自己捲成一條,面對牀的內側蜷成蝦米狀的何小喬。
“小姐,該起牀了。”
“半刻鐘!”一隻手從被子裡探出來,豎起食指在空中揮了揮,然後又哧溜一下縮了回去。
於是半刻鐘之後……
“小姐,該起牀了。”早就摸清楚何小喬習慣的採蓮很淡定的看着不遠處的滴漏,鍥而不捨的將morningcall的工作進行到底。
“知道了,知道了。”
何小喬不情不願的爬起來,習慣性的伸手抓了抓亂得跟雜草似的頭髮,隨後下意識的又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只露出一張茫然的臉在外頭,“現在是什麼時辰?”
“已經快到巳時了。”採蓮應了一聲,走到窗邊將窗戶敞開了一條縫透氣。
天氣冷,房間裡點着炭盆取暖的時候,何小喬都會要求她這麼做,說是防止中毒。
“啊……不想動……”何小喬眯着眼拉長了尾音呻吟一聲,把臉埋在柔軟的被面上蹭了蹭,這纔不情不願的從牀上爬起來。
“今天去看百花遊行,小姐可不能被比了下去。”採蓮在箱子裡翻了翻,選了一件桃紅長裙出來,興奮的張開朝何小喬的方向比了比,“小姐覺得這件怎麼樣?”
何小喬雙手託着下巴,百無聊賴的瞥過去一眼,“我覺得旁邊那件不錯。”
採蓮當即垮下臉,“小姐,這麼喜慶的日子也穿綠色啊?”
“綠色怎麼了?綠色纔好看。”何小喬伸了個懶腰,用手撥了撥垂在腰側的黑亮長髮,“只是去看熱鬧,又不是給別人看。”做人要懂得低調嘛。
採蓮勸說無效,最後只得依了何小喬,不過在梳頭這方面卻不肯退讓,於是何小喬只能無奈放棄標誌性的村姑牌麻花辮和方便帥氣馬尾頭,乖乖坐到銅鏡前讓採蓮給她打理頭髮。
知道何小喬不喜歡戴太多東西在頭上,採蓮想了想,不到一會兒功夫就在她頭上梳起了一個隨雲髻,鬢角靠後一點的地方用珍珠發鈿和珊瑚珠花壓着,盤旋而起的髮髻尾端則簪上鈴蘭花流蘇墜,走動的時候一晃一晃,叮叮噹噹的多了幾分嬌俏。
“好像有點奇怪……”
何小喬望着銅鏡中的自己,有點不適應的歪了歪頭,還是覺得有些過於隆重了。
“小姐,這已經是最簡單的了!”按住何小喬想要去把發鈿拔掉的手,採蓮簡直欲哭無淚,“你再這麼減下去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好了好了,我不減,不減了,別哭喪着臉。”何小喬哈哈一笑,妥協的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就這樣吧,也挺好看的。”
“小姐喜歡就好。”採蓮總算破涕爲笑,繼續拿篦子小心的給何小喬理順垂在身後的長髮。
雖然已經放晴,不過外面的空氣依舊冷得很。
匆匆忙忙吃了早飯,從暖陽如春的屋子裡出來,剛走到門口的何小喬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脖子一縮,連忙交叉雙手搓了搓胳膊,再把手放到嘴邊呵着氣。
呼!好冷!
她是生活在亞熱帶的動物,驀地遇見下雪天還真是有點招架不住。
一件丁香色連帽斗篷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何時過來的江封昊伸出冰涼的手指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笑眯眯調侃,“覺得冷就穿多一件,要是凍着了爲夫可要心疼了。”
採蓮見狀抿嘴一笑,非常識時務的走開了。
“送給我的?”暫時沒空跟他計較偷襲的惡劣行徑,何小喬歡喜的摸了摸帽子上綴着的白毛,雖然這斗篷看着有裝嫩的嫌疑,不過確實好看又保暖。
“當然不是。”江封昊揹着手,故意不去看何小喬垮下的臉,一本正經的又補充了一句,“這是給常寧王妃的。”
何小喬眯着眼瞧了他好一會兒,隨即面無表情的解開繫帶,“既然這樣,那王爺還是拿回去的好,小女子可不敢亂用。”
咦?這樣就生氣了?
“娘子我錯了!”見她當真把斗篷解了下來,原本王八之氣到處側漏的江封昊就搶先蔫了,“這就是送給娘子的,送給何小喬的。”
此話一出,所有躲在暗處盡職圍觀的影衛全都噴了。
話說人都還沒娶進門呢,你丫妻管嚴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
從來臉皮無敵厚的江封昊纔不管那些囂張的笑聲,心裡兀自幫何小喬把頸間繫帶拉好,又忙不迭的拉起她的手,“走吧,不是要去看遊行嗎?晚了估計就趕不上了。”
“走吧。”何小喬眉眼彎彎,偷偷握緊了他的手。
領悟到這是已經被原諒了的節奏,江封昊立刻心領神會的回以亮瞎人眼的傾城一笑。
於是何小喬果斷找不着北了。
因爲早前收到靜和託人帶話,說是豐收祭當天會晚一點出來,所以到時候大家在太白樓會合。
何小喬將這話牢牢記着,不過卻沒打算那麼快就去太白樓窩着——誰知道靜和什麼時候能溜出來,與其在裡邊坐着乾等,不如趁着現在遊行時間去湊湊熱鬧。
街上人很多,聽說今年因爲有百花遊行,所以來參加豐收祭的人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
到處都是人山人海的情況,最爲熱鬧的東大街就不說了,作爲出發點的芝蘭街也是火爆非常。
站在高處一眼望過去,從街口到巷尾都擠滿了人,人羣分列兩旁,萬頭攢動的景象就跟星光大道似地,人人都爭着要一睹扮成花仙的美嬌娘風采。
“小心!”從熙熙攘攘的人羣裡將好幾次差點被擠走的何小喬撈回去護在身前,江封昊握緊了她的手沉聲道,“跟緊我,千萬別走散了。”
“知道了。”何小喬用手緊了緊斗篷,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一邊學着別人的模樣努力墊高腳尖去看正要經過的遊行隊伍。
擋在面前的人太多,何小喬期而不懈的試了幾次,結果每次都因爲身高限制看不到高清現場,只能透過人縫隱約看到前面似乎有身段婀娜的女子舉着花籃翩然起舞,耳邊聽到的除了人羣時不時爆出的嬉笑歡呼就是似乎已經亂了章法的絲竹演奏,漫天飛舞的新鮮花瓣跟不要錢似的鋪滿了整條大街,地上到處是被碾壓得皺成團的彩紙和花泥。
從來鶴立雞羣不怕被人擋住視線的江封昊實在不忍再看何小喬墊着腳尖伸長脖子卻依舊什麼都看不到的滑稽模樣,嘆息一聲,伸手指了指他們身後不遠處一家客棧的二樓,“人太多了,到樓上去吧。”
何小喬早就累得夠嗆,聽到這話立刻猛點頭,“樓上好,樓上好!”
二樓好啊,站得高自然看得遠,而且還不用被擠成人幹——這個纔是重點。
商討完畢,兩人馬上就要轉身離開。
結果才走不到兩步,耳邊只聽得有人在前頭高喊了一句“蘭馨姑娘出來了”,隨後整條芝蘭街立刻像炸開了鍋一樣完全失控。
那些來圍觀的人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神情狂熱瘋了似地一窩蜂往前衝,人羣裡不時傳來各種被踩到腳的尖叫和高聲咒罵。
何小喬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緊緊拉着江封昊的手已經被人從中硬生生擠開,自己也身不由己的被人潮捲了進去。
“江封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