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泠......”
她的脣輕輕得顫抖着，幾乎要喊不出話來。
“你真傻，臭蛇妖，你怎麼那麼傻啊！疼嗎？你說話啊！碧泠......”
碧泠笑了笑，從他嘴裡涌出來的鮮血越來越多，卻還是使勁地搖頭。
拘“我、我纔不傻呢！緋衣......緋衣若是受傷......你、你會、會很難過的......而且，而且緋衣受傷了，誰來，誰來照顧你呢......呃——”
胸腔裡一片疼痛幾乎要讓他撐不過去，緊緊地握緊了她的手，總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如碎了一般，意識也開始模糊。
看來這一回，見她，便是最後一面了......
堋能不能允許他，好好地再看看她？
將來不論他的魂魄去了哪兒，他都會將她牢牢記着，永不忘記。
丹緋衣看着碧泠爲了他承受玄墨的那一掌，儘管此時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對着碧泠與黎紅袖呆着的地方布上了結界，這才全身心地投入與玄墨的搏鬥中。
只見一隻白色兇猛的白虎以飛快的速度，猛然躍起加入他們的搏鬥中，一時間天色皆變，本是霞光滿天的景色，此時幻化成無數種的顏色。
屋子外他們種下的蔬菜瓜果，也是一片狼籍。
池子裡的魚忍受不住那陣強大的氣流，一隻只高高地躍起，又落下，而後浮起，翻出了白色的肚皮，浮在了水面上，一隻只陸續死亡。
祥雲上的酒壺也是一隻只地爆裂開來，發出了悲壯的聲響。
桃花釀製而成的酒香在空氣中瀰漫，幾隻籃子裡的桃子滾落了一地......
耳邊，只聽得虎嘯，聽得鳳鳴，還有那大蟒發出的沙沙的聲響......
結界內，黎紅袖哭紅了眼，將碧泠抱在了懷裡，想要擦去他脣角的血，卻發現他吐出的血讓她怎麼也止不住。
染紅了她的袖子，更是染紅了他那青色的前襟，一整片都是的。
黎紅袖見他一臉的蒼白，那血也不知道吐了多少，只得對着他大吼。
“臭蛇妖，我警告你，不許出事，不許出事好不好？”
她看着自己與碧泠正處在的地方，有一團金色的光芒將他們籠罩住，而這光芒之外一片飛沙走石，枯枝殘葉翻飛糾纏。
只能從那些顏色的光芒辨認出哪個是丹緋衣，哪個是玄墨，最後驚喜地發現白鏡嵐也加入了他們的戰鬥中。
白鏡嵐的法力雖然不及玄墨，可是有他在，便又多了一分希望！
至少丹緋衣不是孤軍奮戰！
渾身疼得他幾乎不能挪動，就連呼吸也疼得幾乎讓他全身抽搐，卻依舊忍住，碧泠忍耐着痛楚，他點頭。
蒼白而染血的脣瓣輕輕地動着，他艱難地道：“好......袖兒，往後、往後，你要好......好地......照顧好自己，沒有......我、在你的身邊，不要傷心......”
他知道他要撐不下去了，可是能夠死在她的懷裡，也算是滿足了！
遺憾地是，再不能夠看到她了......
也不能再聽到她那麼怒氣沖天地喚他一聲臭蛇妖了。
滾燙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這是他碧泠從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落淚......
“好......好個毛啊！既然你都答應我了，你說，你還說那些做什麼？你給我忍着，等緋衣他們打贏了，他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情的，不許你睡覺，我命令你無論如何都要陪着我，陪着我直到他們打贏了！有沒有聽到，你有沒有聽到啊！”
她在他的耳邊大聲地吼着，生怕他沒有聽到！
想要點頭，卻已提不出多大的力氣，碧泠虛弱着聲音，他道：“聽......聽到了......你好大聲，袖兒......抱我，不許放手......”
就算是他最後的要求，他死前的願望......
這萬年黑蟒還真是一點都不手下留情，這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脈，也震碎了他渾身的骨頭。
怕是，丹緋衣他們都沒有辦法救他了！
“好！”
黎紅袖絕望地將他抱入懷裡，讓他靠在她的胸上，緊緊地抱着，知道這一掌定是打得特別地嚴重。
不想碧泠睡着，她硬是與他說着話，就擔心他睡着了，再也不肯醒來！
“碧泠......臭蛇妖，你不要出事，好好地活着，你不是還想着等哪一天我不愛緋衣了，回到你身邊嗎？你若敢死，將來緋衣欺負我，不要我，嫌棄我老，嫌棄我醜，我該去找誰呢？在這裡，我除你們，再無依無靠了......臭蛇妖，你不要死好不好？你這麼大的青蛇，你死了我要去你青蛇殿的園子裡挖多久的土，才能將你埋住啊！不准你死......你不準死啊——”
她仰起頭，美麗的臉上，沾染了他身上的血跡，淚水沖刷下，被沾溼的烏黑髮絲貼在她的臉上，更讓那張本是美麗的小臉更顯得幾分淒厲。
是啊......
他怎麼捨得死去，化成原形之後那麼龐大的身軀，定會嚇到了她，而且她怎麼可能有力氣去挖那麼一個大坑來填他龐大的身子......
碧泠扯起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微微地點頭。
“我不死......我還要等，等緋衣不愛你了，我就可以......可以，與你永遠地......在一起......我，我等、等那個時候，袖兒，你、你會......愛上我的，對不對......”
他不能死，他還要等着她回心轉意呢！
永遠地等着......
他還沒有享受過被她愛着的滋味，怎麼可能就此死去！
他碧泠，不甘心！
“紅袖姐姐，紅袖姐姐......”
趕來的凡雪看着結界裡面的碧泠與黎紅袖，想要進去幫忙，卻又礙於自己的法力無法進入丹緋衣下的結界，在外邊心急如焚的。
容崢與尤雅也朝着他們跑來，站在結界外，看着裡面的情景，心裡一涼。
容崢朝着裡面喊道：“紅袖，紅袖......”
尤雅見身後的他們此時打得難分敵我，飛沙走石的，天色爲之變化，強大的氣流幾乎將他們吸走，那凌厲的風颳得他們裸露在外的肌膚一陣生疼。
他拉上容崢的手，“容崢，這裡不適合我們呆着，快與我走，紅袖在裡面不會有事情的！錦風快幫我將他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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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是人類無法抵制這一陣氣流的，掌心內漸漸地有一股溫暖的溼意。
低頭一看，竟然裂開了口子，鮮血從他的掌心裡汩汩地流出，不只他如此，容崢與錦風的手也同他一般。
錦風看着容崢臉上，因這強大的氣流與他們所散發出來的冷冽而燥熱的氣息，裂開了兩道淌血的傷口。
而他的臉上也是一片生疼，他道：“是！王爺，這裡並非我們能呆的地方，紅袖在裡面不會有事情的，我們先退開一些吧！”
“不......”
容崢搖頭，心疼地看着裡面的黎紅袖臉上滿是污血與淚水，她爲何要如此執迷不悟呢？
如果與他走，在他的瑾王府裡，他可以寵她，愛她，只此她一人，不會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爲何她不願意？
“紅袖姐姐，紅袖姐姐！二少爺、二少爺......”
凡雪見裡面的黎紅袖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就算她聽到了又能如何呢？
裡面的二少爺到底怎麼了，爲何一身是血？
他突然害怕了起來，害怕往後碧泠再不能帶着他上街去吃包子，再不能聽到他憤怒地喊他一聲“死東西！”
“二少爺！二少爺......”
可恨自己雖然長大了，法力也增強了許多，可是面對於聚神府裡的幾位少爺，還是差得遠了！
看到身旁的容崢手裡正在淌着鮮紅的血跡，凡雪這纔想起容崢與尤雅還有錦風是人類。
這裡的妖氣和唳氣，豈是他們三個人類所承受得了的！
於是凡雪轉頭朝着他們喊道：“你們三個快走，這裡不是你們可以呆的，否則你們會受傷！”
早知道這裡會打得如此激烈，他說什麼也不會帶他們過來的！
“我不走！紅袖，紅袖！”
趴在結界外，容崢朝她喊着，那些凌厲的氣息讓他覺得渾身的肌膚如要裂開一般難受。
可是他不能將黎紅袖放在這裡，要走，他也要將她帶走！
一道黑色的濃煙朝他襲來，容崢驚覺回頭的時候發現那一團黑煙，幾乎要將他吞噬。
拉上尤雅滿是鮮血的手，艱難地朝着一旁閃去，躲開了那一團黑煙！
凡雪見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看到一旁的屋子竟然沒有任何的損傷，想必是讓丹緋衣給施了法。
於是拉起尤雅與容崢，他道：“你們快去屋子裡面躲躲，再這麼下去，你們會死的！”
遠處的山已經開始移位，水也溢了出來，如龍吸水一般壯觀。
玄墨越打越是暢意，他沒想到丹緋衣的爆發力果然這麼地驚人。
他不過也才三千多年，不愧是鳳凰，就連失去了血玉，本是病弱的丹緋衣，竟然讓他快要難以招架。
再加上一個修爲有五千多年的白鏡嵐，讓他開始落入下風。
不過他們兩個也討不了多少的便宜，在他這裡吃了不少的虧！
對於外面的呼喊，黎紅袖充耳不聞，她含着淚水，看着懷裡的碧泠，卻見他已是一臉疲憊，似乎身上的血都已經吐光，臉色如灰。
她輕聲地說：“碧泠，碧泠，你還沒睡着吧，不許睡知道嗎？在乎你的人很多很多，你要是死了，我們會很傷心的，我也會很傷心，再也開心不起來知道嗎？我告訴你，輕歌他讓你有時間去他那裡喝酒，他釀的酒可香了，還有啊，這一趟去殷紅山，我與輕歌結拜爲兄妹，你知道嗎？臭蛇妖，不許你睡啊！”
“嗯......”
碧泠輕聲地應了下，努力地想要睜眼再看看黎紅袖的容貌，卻是連最後一絲絲的力氣也提不上來了。
雙眼疲憊地合上，握着她的手鬆了開來，垂落下去，頭一歪，埋在了她的懷裡......
能死在她的懷裡，值得了！
“碧泠、碧泠......碧泠......”
黎紅袖看着他再也不肯說話，鬆開了她的手，見他連動都不願意再動一下。
心裡的慌亂一直擴散開來，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識！
抱着毫無聲息的碧泠，她溫柔地輕喚了幾聲，卻見就這麼將臉埋在她的懷裡，一動也不動。
“碧泠，你醒來啊，我再也不與你吵嘴了，我不惹你生氣，你要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只要你不死，我都隨你啊！碧泠——你給我醒過來啊！不許你睡覺，碧泠......碧，我求你，我求求你，還不行嗎？碧泠，我求你了......”
他若死，她該怎麼辦？
碧泠的情，她該怎麼償還得了？
這一掌是他爲他們兩人受的，丹緋衣又該怎麼償還？
“不——”
黎紅袖絕望地望着天，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聲，淒厲而悲壯的聲音，幾乎響徹雲霄。
她抱着碧泠的身子，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滑落了下去，滴落到碧泠的臉上，混合着他臉上的血。
凡雪聽到黎紅袖淒厲的聲音，拉着尤雅與容崢的手，呆在了原地，轉頭一望，見着結界裡的碧泠安靜地躺在黎紅袖的懷裡。
可是想到他帶過來的三個人類......
聽到黎紅袖的聲音，丹緋衣知道碧泠可能遭遇到不測，那麼一掌下去，十成十的威力，絲毫不肯手下留情，怕是......
化爲鳳凰的丹緋衣發出悲鳴一聲，悲壯的鳴聲直入九霄。
知道再這麼與玄墨糾纏下去，對他們並沒有任何利益，於是趁着白鏡嵐對付他的時候，幻化回他的模樣。
儘管受了傷，卻還是那麼的高貴耀眼，他依舊一身紅袍，上面卻已染上了溼意，那是淋漓的鮮血！
眼見白鏡嵐也身負重傷，這一場搏鬥，再這麼下去，怕是要同歸於盡。
碧泠已經爲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生死不明，他不能再讓白鏡嵐也爲了他出了什麼意外！
懸於半空中，他支撐着自己遙遙欲墜的身子，丹緋衣咬破了手指頭。
鮮血一滴滴地淌了出來，卻落於掌心之上，滴落了七滴鮮紅的血，捏了個訣，七滴鮮血，如有生命一般朝着玄墨的雙眼直直射去！
“啊——”
他發出痛苦的一聲。
一身黑衫的玄墨捂着如被刺瞎一般發疼的雙眼，砰然落於地上，睜眼的時候，只見眼前一片漆黑，再也見不着任何一點光線。
他的雙眼......
鳳凰血，難道是讓丹緋衣給下了咒......
永夜咒！
此咒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由丹緋衣親自解開，否則，他便再不能見到光亮！
就是說，此時的他，已經......瞎了！
玄墨迅速地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瞧不見眼前的一切，可也沒有感到身旁有危險靠近。
嗅着黎紅袖的氣息，他施了法，衝破了丹緋衣設下的結界，拎着黎紅袖化成一團黑煙消失不見！
一切快得讓他們反應不過來，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黎紅袖與玄墨已經不見了！
“紅袖——”
正要讓凡雪拖入小木屋的時候，容崢大喊出聲，想要追上去，腳下一個踉蹌，他摔倒在地，白衫染血。
那些凌厲的氣息已經讓他裸露在外的肌膚裂出了幾道口子，就連那張本是溫潤如玉而精緻的俊臉，此時也添上了兩道傷口倘着鮮血。
凡雪將他扶起，心裡也是焦急萬分，他道：“你們已被唳氣所傷，先去屋子休息吧，我去追紅袖姐姐！”
未等容崢他們答應的時候，凡雪已經化成了一束白光朝着玄墨他們離開的方向消失。
白鏡嵐一身鮮血地從地上支撐起身子，一身白袍染血，滿滿都是，分不清楚那是他的血，還是玄墨或是丹緋衣的血。
看着也是渾身是血的丹緋衣搖搖欲墜地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如紙，他道：“你去追三夫人，碧泠這邊我來看着。”
看着被玄墨化開的結界，碧泠安靜得躺在地上，沒有半點的動靜，丹緋衣蒼白着臉，輕輕一點頭。
“不論無何，不準讓碧泠出事！”
待白鏡嵐點頭，丹緋衣這才消失在小木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