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離開皇宮,無人敢攔!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後悔的光芒,如果安適無憂的貴族皇子生活裡沒有如意,那他的生活將毫無意義!走出宮門,宮外的陽光刺眼,他嗅到了空氣裡自由的味道!但又夾雜着一絲憂愁,六道握緊了手裡的布袋,翻開的時候,看到裡面證明自己和身份的金牌,還有一張明黃色錦帛捲成的卷帛,分明不是他娘曾經寫下的遺書,他凜冽的劍眉微微的蹙起,輕輕的翻開那個只有手掌長的卷帛,看到上面的字之後,眸色頓時一沉,趕緊將卷帛重新卷好,朝城門的方向追去!
押送柳七出城的押送車突然在城門口一停,柳七坐在露天的板子車上,鳳眸裡含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一輛淡綠色的垂簾的馬車停了下來,一襲藍袍玉帶的俊逸男子掀簾走出!
男子走到柳七的面前,有些苦澀的笑了笑,說道:“小七,看來我終於趕上了,來送你出城!”
柳七莞爾一笑,“闕哥哥的這份心意,柳七銘記在心!”
南宮闕將南逸遞過來的一個包袱送到柳七的手裡,包袱裡面除了一些乾糧、糕點,還有一絲銀兩,乾糧和糕點是給她路上吃的,銀兩嘛,是讓她打賞給押送她的衙差的!好讓那些押送的衙差一路能多照顧着她一點,其實南宮闕就算不說,衙差們不敢苛刻柳七,刑部最高持行官岑淳岑大人也特意的交代過一路之上,不可爲難柳七,還要好好的照顧!
“路上小心!”南宮闕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色,淡淡的扯上一絲笑意!
“闕哥哥,你放心吧,這一路還有郭大哥在!不會有事的!”柳七鳳眸微勾,笑眯眯的說道!
南宮闕猶豫了許久,纔將身上的玉佩掏了出來,攤放在柳七的掌心,說道:“我等你回來的那一天!”
“闕哥哥?”柳七微微的蹙眉,不知所以,她明明覺得這玉佩很熟悉,握在手裡還帶着深深讓她眷戀的感覺,她心口一顫,努力的笑笑,說道:“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闕握緊了她的手:“等你重新迴歸的時候,還給我!”
柳七並不知道這玉佩就是南宮闕曾經送給洛小姐之物,更加不知道當初南宮闕將玉佩送到洛小姐的手裡的事情,也曾經跟洛小姐說過,等她嫁給他的時候,就親手拿出來放回他的手裡!
南宮闕心底有着強烈的直覺,她就是洛小姐!只是明知不可能,但又免不得希望是真的!
柳七將玉佩還回了南宮闕的手裡,說道:“闕哥哥,我一定會重新回到這裡的!”
南宮闕見她拒絕,眼底有着微微的失望,縱然柳七的容貌與洛小姐有五分的相似,可是偏偏不是她!南宮闕曾經研究過南涯從洛家拿回來的畫像,乍一眼看是挺像柳七的,可是仔細看來,卻又一點也不像!他並不知道柳七曾經當着秦重的面將洛小姐的面像改過幾筆,秦重不說,當然也不會有人知道,而且連秦重都漸漸接受了柳七的身份,不再糾結她是不是洛家小姐的事情!所以秦重自然不會跟南宮闕提半句畫卷改了的事情!
柳七看到南宮闕失落的眼神,心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疼意,她將玉佩放回了南宮闕的手裡之後,故意坐在了板車的中間,拆開南宮闕送的糕點嚐了一口,滿意的點頭:“真好吃!我很喜歡!”
南宮闕心底五味混雜,淡淡而道:“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讓府裡的丫環給你多準備着!”
“嗯……謝謝闕哥哥!”柳七塞了一塊紅豆糕放嘴裡,遞給郭雄一塊桂花的!郭雄伸手接了過來,突然目光盯着朝城門方向跑過來的身影,伸手一指,說道:“六道!”
柳七原本平靜淡漠的眸子裡閃過一道明麗的光芒,彷彿雨後的天空裡,突然出現一道炫麗的彩虹,讓人覺得驚豔和美好!
南宮闕看到她此時眼底的光亮,男子那雙幽眸裡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心底瀰漫過一絲苦澀的笑意!慢慢的收回玉佩,心底似乎被什麼東西掐了掐,有種酸酸的疼!
那一襲錦衣翻飛的少年,跑得速度極快,片刻便已經到了眼前,明媚的陽光傾瀉在他的身上,如鍍上一層暖暖的柔光,少年額前的髮絲有些溼潤,晶瑩的汗珠在陽下,如剔透的水晶般灼亮。少年沉沉的喘着氣,一下子便跳到了板車上,坐在了柳七的身邊!伸手過來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沒有多餘的話語,卻彼此心知肚明!
南宮闕有時候還挺羨慕趙六道的,他雖說是一個皇子,可是他願意孑然一身的跟隨着她,默默的支持着她!而自己揹負的東西太多,容不得他爲所欲爲!馬車已經駛出了城,男子呆呆的站在那裡看了許久,直到柳七一行人的身影遠遠的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他想過再去追一程,或許還能再目送她一程,只是最後,他什麼也沒有做!
上了官道,柳七將南宮闕給的銀兩全拿出一些出來塞給了押送他們的兩個衙差!讓他們能容她在城外的半里坡留一下!
半里坡是一座墳場,凌家的祖墳地便在那裡,柳七下了車,看到了祖墳旁邊新立的八座新墳,除了父母的,便是五個哥哥以及嫂嫂的合葬墓,剩下的那兩個只刻了單獨一個名字的,便是二哥凌子龍!旁邊的是凌如意!
當初二哥的屍骨放在京城府衙的停屍房裡,司徒澄以無名屍論處,後來一個自稱是死者親屬的人過來認領屍體,衙門覺得屍骨放在衙門裡也不是辦法,問了那個認屍的親屬幾個問題,親屬都回答得毫無破綻,之後便讓人將凌子龍的屍骨領了出來安葬!
柳七在每一個新墳前都磕了頭,最後將二哥的玉佩埋在他的墓碑下,緩緩的說道:“二哥,你放心,你的冤情,小七一定會替你昭雪!現在有父母哥哥嫂嫂們陪着你,相信你也不會寂寞了!”想到二哥在永安客棧的小院裡孤苦零丁的被埋了三年,無人知曉,柳七的心底便擁有着濃濃的心痛感!
郭雄拿出了之前準備的香燭元寶之類,在每個新墳前都焚了一堆!正要在凌如意的墓碑前燒紙!
柳七突然站了起來,看到凌如意的墓碑面前放着一些水果貢品,墓碑上還放着束棣棠,鵝黃的花朵上沾了清晨的露珠,顯得那鵝黃的色彩更加的明豔起來,棣棠的下方還用石塊壓着一張紙條,柳七冷冷的說道:“真噁心!”
“什麼?”郭雄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一臉的疑惑!
柳七抖了抖花下壓着的紙條,上面是一句詩,描寫空相思的詩句!
別後相思空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
郭雄說道:“這個肯定是凌家小姐的愛慕者所寫!”
柳七看着上面的字跡,這字跡的主人,就算是燒成灰她都認識,她抓起棣棠花扔到了山下的水溝裡,連同那張寫了詩句紙條!
別在姐的墳前假腥腥的哭泣,噁心了姐輪迴的路!
六道沉默的跟在柳七的身後,想着柳七曾經跟他提過凌家的事情,她也說過是自己就是凌家小姐,不過六道聽過了便聽過了!不會去細想!只要柳七是他的如意就行了!
押送的板車繼續趕路,六道遞了水過來,柳七掰下一塊桂花糕塞到六道的嘴裡,笑眯眯的看着他!嘴角有抹戲謔的笑意,“心肝兒,甜不甜?”
“不甜嗎?”柳七見他半天沒有說話,只見他憋得俊臉紅紅的,又問了一句,扯了扯六道垂落下來的墨發!
六道點頭:“嗯!”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前面馬上的兩個押運衙差!
“那再來一塊吧!”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又拈起一塊塞到了六道的嘴裡!
六道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吃了!”
柳七蹂躪着六道的俊臉,笑眯眯的說道:“是不是我喂的不好吃?寶貝兒,我記得你以前不挑食的,怎麼當了幾天皇子就變了?!”
郭雄打了個寒戰,看到他們倆這般膩歪的場景,直接從板車上下來,走到附近的路口買了一匹差不多的馬坐了上去,跟在了柳七的身後!
六道瞠了她一眼,輕輕一哼,揹着她躺在了車板上,柳七也輕輕一哼,躺在了六道的旁邊,鳳眸微微的眯起,看着秋高氣爽下,一片蔚藍的天空!
徐風吹過,吹過一片黃葉,正好落在了她的額頭上,涼涼的,軟軟的,還帶着榆樹葉特有淡香,她伸手將那片黃色的樹葉舉在了眼前,樹葉上有着細細的紋路,還有被蟲子啃過的細小蟲孔,柳七那手指順着那樹葉的紋理慢慢的描繪着,這才喃喃的問道:“六道,你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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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六道突然側頭,朝她望過來,少年近在咫尺的臉龐呼着溫溫的氣體,就在她的耳邊!
柳七那目光只是專注着盯着那片葉子,緩緩的問道:“你覺不覺得我很卑鄙?”
六道突然握住了她拿葉子的手,清沉的聲音響起:“我沒後悔!你不要這麼說自己!”
“小含進宮,是因爲我!我利用了她!”柳七嘴角泛過一絲苦澀的笑意,緩緩而道:“如果不是我,她應該此時還無憂無慮的生活着,也不會陷入宮中那個是非之地!我爲了達到目的,把她當成一顆棋子!還連累了你!皇上其實最希望的是你站出來來救我,所以你現在的境地,也是因爲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惹上葉氏和四皇子!你是他們唯一的絆腳石,他們肯定不會放地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這麼早的暴露出身份,引來危機!”
“小含是自願進宮的!”六道清沉的說道!伸出雙手來,將她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裡,“現在我一無所有,又被逐!正是皇后所希望的!我只要你安好!”
柳七臉上有着璀璨的笑意:“這天下,只有你會對我說這些話來安慰我!你放心!你今日失去的,他日我一定替你得回來!”
還有於小含,如果於小含還活到她迴歸的那一天,她一定會好好的補償!
柳七覺得始終是自己利用了她!如果於小含在宮活得更長!她可以得到的更多……柳七從不認爲自己是個好人!前世便不是什麼聖母,後來又被司徒澄欺騙和背叛!現在有些自私和卑鄙也是正常!人不爲已……
六道看到她眼底認真又灼熱的光芒,搖頭:“我不需要!”不需要得到得更多,只需要有你在身邊!
而且他需要的是什麼,難道她還不懂!
柳七朝他眨了眨眼,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今日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他日我們一定會讓他們匍匐在我們的腳下!”
現在她只有六道了!柳七抓着六道的手枕在自己的腦後,如果沒有六道,她一定沒有信心再走下去!如果沒有他,她以後又會怎麼過?
六道白了她一眼:“又不是唱戲,看小劇本!情節沒這麼起伏!”
柳七眼底閃過一絲邪惡的笑意,說道:“什麼小劇本?是不是你上回買的那些武功秘籍?我這裡還有一本!你要不要看!”
說着,她從背後的包袱掏出一本《金瓶梅》出來,值得交代的是,這本書曾經是伏遊手寫,由各路江湖小販盜版翻印出來的!柳七估摸着是伏遊閱歷百花叢寫的一本自己所經歷和所遇的總結雜記!不過這一本絕對是伏遊手寫的正版!
六道墨眸光華淡淡,說道:“這是什麼秘籍?沒聽說過還有這種武功的!”
“這……這個不是武功……”這個怎麼說呢,伏遊一直沒讓她看過!她也沒來得及翻看!她想着伏遊哪裡會寫什麼武功秘籍!?他自己那武功都是半吊子,最多用來跑路,從來不能主動用來攻擊!伏遊那跑路技能是一流,比泥鰍還快!
“那是賣花瓶的?還是賣花的?”六道伸手從柳七的手中拿了過來,翻開了書頁,入眼的是一副男男癡纏的畫面,下面還配有文字!六道臉色一窘,將書籍一丟!
柳七趕緊接住,惱道:“幹什麼呢?差點丟下車,你可知道我師父一本雜記值多少錢嗎?鬼醫的雜記,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到……咦……這個是……哇靠……遊哥口味重啊!”然後柳七就沒有聲音了,只有她翻書的聲音!以及偶爾會感嘆的發出一聲感嘆的語氣!這書裡除了男男,還有女女,不過最多的是男女!
柳七看得鼻血直流,被六道強行的給掐沒了!六道有種想掐死她的衝動,哪有看小黃書,還看得這麼津津有味的?竟然還流鼻血,她若再看下去,只怕還沒到青州,就已經失血而亡了!
六道把書扔了!真的扔了!柳七氣得真跳腳,將他橫壓在車板上,坐在他的腰上,蹂躪着他,看得路過的,以及趕路的都像看異類的一樣的看着他們!
六道更是臉紅到了脖子根,一路被人指指點點,特別是剛剛還經過一條繁華的主路,過往的商隊還蠻多,全都看到了他被壓在下面的場景!他擡袖,拿袖擋了臉,然後就眼不見不淨了!
剛開始那些押送的衙差們還有些不習慣柳七和六道的相處方式,不過那一臉兇悍的郭雄都面無表情,他們若是追究,保不準郭雄便直接將他們給丟出去!
一路上柳七無聊了,也偶爾跟那兩上衙差胡侃亂侃,弄得那兩個衙差對柳七更加的崇拜起來,看她被流放到應陵城軍中的苦役營還這麼淡定無所謂的模樣,衙差們不禁感嘆她的內心實在是太強大了!
一路由於走的是官道,又是押送的犯人,所以一路倒也平靜,沒有山匪來打劫,山匪們也知道流放的犯人不會有什麼錢財可得,再說官道這麼多商隊,土匪山賊們也不會這麼笨得要去劫一無所有的遊放犯人!不過就算真有不長眼的山賊土匪們敢來攔,有郭雄和六道在,只怕他們也會死得很有節奏感!
一路上走走停停,大半個月後,終於到達了青州的境界,青州是邊境一個大城,各國的商販雲集,當然也是最繁華的商業中心!押送柳七的衙差將裁決公文送到了青州官衙的手裡,然後才轉身返回盛京!不過青州的官差可沒京城的官差對柳七那麼客氣,不過當柳七把餘下的錢財散了之後,他們倒是變臉了,一路雖說不是恭敬,但也不至於苛刻!
青州城大街除了商販,還有許多衣着奇怪的人成羣結隊的走近,他們穿着一身青色的胡服,臉上都戴着半邊面具,擋住鼻子以及鼻子以上的面容,不少百姓看到那些人,都會恭敬讓路,有些虔誠的,甚至直接伏在地上,念着尊敬的口號:青燈聖教,救苦救難,匡扶世人!
郭雄坐在他那匹棕灰色的馬背上,目光冷冷的!柳七之前查過青燈教的一些事情,沒想到剛一入青州,就遇到了不少的青燈教教徒!
現在如果要和秦重取得聯繫,才知道這裡的具體內容,以秦重的能力,完全是可以混入青燈教內部的,要傳消息,就比較困難了!
人羣裡突然傳來一陣哭嗷聲,只見所有的人都圍了上去!柳七突然說道:“郭大哥,去看看!”
郭雄一瞬間便掠入了人羣,很快就趕了回來,說道:“前面男人抱着一個孕婦,居說那孕婦昨天吃了從青燈教裡拿來的一顆保胎丸,保生男子,結果半夜突然遂死,身子都涼了,男人正在求青燈教的聖姑救那個孕婦,不過青燈教卻說,此孕婦煞星兇象,剋夫克子,救了她就會死男人全家!”
“還能這樣胡說?!”柳七皺眉,一擡手,手腕上的鎖鏈有些沉重,這是她剛剛進青州城的時候,交接的官差給她套上的!一路之上有些不太習慣!
押送她的官差看到她身邊除了一個一身冷僻氣質的華貴少年,還有一個這麼厲害的身手的護衛,一陣的吃驚,想到難道當初盛京押送的衙差沒有給她上鎖鏈,原本這是個貴犯!不過就算是貴犯又如何,送到苦役營照樣得九死一生!
青燈教的教徒指着那遂死的孕婦說道:“此婦乃殺人不眨眼的羅煞所幻,現在被我們的聖藥逼得幻化了原形,離開了本身,元神逃走了!若是救回來,別說是你全家,算是怎個青州都會被妖魔殘害!我們聖姑的意思是讓你趕緊將屍體焚燒,方可保全家安寧!”
柳七擠入人羣,緩緩而道:“怕是你們賣人假藥,害人性命!又救不成,所以才編出的藉口吧!”
教徒怒道:“大膽凡人!竟敢詆譭我聖教!質疑本教聖姑的能力?休怪我青燈教對你不客氣!”
“既然你家聖姑這麼厲害?爲何不讓她先救治一下這個孕婦,等孩子生下來,再除掉煞魔呢?我看這位夫人差不多就要臨產了,結果就這麼死了,一屍兩命,這就是你們一直所說的救國救難,匡扶世人?我看是謀圖害命還差不多!”柳七不緊不慢的說道!目光望向那幾個青燈教徒擡着的輦轎!輦轎厚厚青紗遮罩下一片陰影!
那個陰影明顯是女子的身影,隔着許多層青紗帳子,看不清楚模樣,卻讓人感覺一種神聖的神棍的氣息!裝神弄鬼的,唬弄着所有的人這麼崇拜,把她當成天仙一般的供奉着!
擡轎的那青燈教徒氣呼呼的說道:“我家聖姑是不會救這個妖孽的,妖孽所生之子,也是妖孽!在這世上留不得!”
柳七冷笑:“怕是你們根本救不了吧?!”她走到那個男人的面前,問道:“這位大哥,你剛剛說你家媳婦是吃了青燈教派發的生男神藥,突然纔會突然遂死的?那個所謂的神藥你還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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