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薛明揚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開口喚了一聲:“您怎麼了?”
“沒什麼,娘只是喜歡靈風,見你娶了媳婦,我太高興了。”薛夫人抹了抹眼睛:“名揚,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對靈風,你能做到嗎?”
薛明揚雖然一貫的性子冷清,但對唯一相依爲命的孃親還是好的,見她這樣的表情,當下什麼都先應下了:“我會的,娘你放心。”
“好了。”不待薛夫人再說什麼,薛老太太已經有些不悅的道:“美雪,你這是做什麼。你喜歡靈風我們都知道,但是也注意些,別嚇着媳婦。”
“是。”薛夫人不過一瞬間便收斂了情緒,笑了笑,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名揚,你送娘吧。”
“是。“薛明揚應了聲,但隨即有些遲疑。
他送薛夫人去休息,這自然沒什麼,但這裡還有一屋子人呢。楚靈風若是就這麼走了,未免沒有禮貌。但若是丟下她一個人應付這一屋子的陌生長輩,也未免叫人擔心。
“行了。”薛老太太道:“既然成了親,便是一家人,名揚,你送你娘回去休息,讓靈風留下來,陪我們聊聊天。”
薛老太太開了口,薛明揚雖然覺得不妥,但是也不好再說什麼。反倒是楚靈風笑了笑,體貼道:“相公,既然婆婆不舒服,你送她回去吧,我在這裡,陪着老太太和幾位嬸嬸說說話。”
薛明揚點了點頭,扶着母親出了小廳,一時間,屋子裡的目光全集中到了楚靈風身上,彷彿要將她刺出個窟窿來。
薛明揚走後,薛老太太向楚靈風招了招手,道:“來,孫媳婦,坐到我面前來,讓我看看。”
“是。”楚靈風應着,走到薛老太太身邊坐下,一副溫順的笑意。
薛老太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楚靈風一番,這才道:“昨晚上,過得還好嗎?”
這問題太尖銳,楚靈風作爲一個新媳婦,自然的立刻低下頭,紅了臉,嬌羞不說話。
這恐怕是新媳婦面對新婚之夜的問題時,最正常的一個反應了。楚靈風雖然不常做嬌羞這種表情,但低頭還是會的。
只不過,在衆人眼中,楚靈風的這一低頭,嬌羞是嬌羞的,卻半點也不幸福。
薛明揚在薛府雖然不是什麼受重視的人,但這一場大婚,卻是突然被重視起來的。而昨晚上的洞房花燭,更是重中之重,說是整個薛府都盯着,也不爲過。
所以根本不用到今天早上,早在昨晚上薛明揚進了書房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這事情就已經闔府皆知了。
薛老太太不喜歡夏美雪這個兒媳婦,不喜歡薛明揚這個孫子,自然的,也不會喜歡楚靈風這個孫媳婦。何況在嫁進來之前,還聽人說過諸多關於楚靈風閨名不清的流言。
薛老太太自然不會盯着楚靈風問你以前怎麼樣怎麼樣,那都是沒證沒據的傳言,何況人已經進了門,那些事情若是被查實了,丟的還是薛家的人,她只是想給新進門的孫媳婦找些不痛快,給個下馬威罷了。
“我聽說,昨晚上,名揚是在書房過夜的。”薛老太太見楚靈風不說話,絲毫也不顧她可能的難堪,反倒是又加了一句:“有這回事嗎?”
“是。”無論楚靈風心裡對這老太太有多反感,卻也不得不低眉順目的應着。同時從心裡抱怨了薛明揚一下。無論薛明揚的身體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是故意的,他昨晚上去了書房,就能預料到今天會有這樣的場面。
只是或許他沒有算出來,今天這場面要由她一個人面對罷了。
“啊呀,這大少爺,也太不體貼人了。”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新婚的媳婦,這麼花容月貌的,也不知道疼惜。竟然丟下她一個人守空房,老太太,您可得說說名揚,不然得話,叫大少奶奶冷了心,還以爲咱們薛家都是這麼冷面冷心的呢。”
楚靈風轉頭去看,說話的是薛明揚的二嬸榮氏,這榮氏閨名叫容婉兒,長的倒是眉清目秀,可因爲過瘦了,有些尖嘴猴腮的,叫人見了便覺得有些尖刻。這會兒,她說着爲楚靈風出頭的話,但那一臉的表情,卻實在不是安撫的樣子。而是明明白白的幸災樂禍。
楚靈風心裡冷笑了一聲,也是幸虧她從小靠自己在楚家後院中看清楚了太多,早已練就了刀槍不入的心,要不然的話,這一腳邁進了薛家,怕是就邁進了火坑,就是三頭六臂也難以招架了。
“二嬸可別這麼說。”另一個打扮的華貴的年輕女子道:“要我說,大少爺如此,可不是不體貼,是太體貼呢。”
“是嗎?”容婉兒先反問了句,隨即想起什麼來似得,恍然道:“可不是,是我大意了,竟是沒想起來。”
一屋子的女眷,都是成了婚的,也沒男人在,雖然說話含蓄,但是卻也沒那麼多忌諱。
楚靈風不變應萬變,只是低頭不說話。雖然她在這之前也對薛家有了些瞭解,但畢竟初來乍到,無謂露出渾身的刺,叫人多心戒備。
不過當着個新媳婦說這個,還是有些過了,薛老太太雖然心裡也在冷笑,但面上終究要擺出副當家的樣子,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不悅道:”好了,這都在說什麼呢,注意點你們的身份。“
薛老太太開了口,年輕的女子低頭應了是不敢再說話,容婉兒卻笑道:”嫂子,雖說這話說的不妥,但咱們到底也是關心靈風。新媳婦臉嫩,婆婆又和兒子一條心,靈風怕是受了什麼委屈也不好意思開口呢。”
雖然楚靈風是夏美雪選的,但此時大家倒是也不覺得她這個婆婆有多疼愛媳婦,要不然的話,怎麼會在這個當口兒跟兒子就這麼走了,丟下新媳婦一個人面對這一大家子呢。
“是嗎。”薛老太太緩緩道:“孫媳婦,你可有什麼委屈?”
薛老太太這麼問,可半點也沒有給楚靈風撐腰的打算,而是想着,給她立立規矩。昨晚上新郎沒在新房過夜,新娘自然是委屈的,這一委屈,難免就要訴苦,一訴苦,自然就能逮着由頭訓她一頓。
而且,還能逮着由頭再訓夏美雪一頓,簡直是兩全其美。
可出人意料的是,楚靈風並沒有任何猶豫的搖了搖頭,道:“沒有委屈。”
“沒有委屈?”薛老太太愣了愣,眯着眼睛看她:“新婚夜,相公就沒在房裡過,你也沒有委屈。”
“沒有委屈。”楚靈風賢惠道:“我雖然出生小戶,卻也明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相公如何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不是我可以干涉的。”
”好,很好。”薛老太太盯着楚靈風半響,笑道:“沒想到你是如此懂事的一個孩子,既然是如此,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既然進了薛家的門,我少不得還要叮囑你幾句。”
楚靈風低眉順目的站着,等着薛老太太的教導。
“薛家雖然不是什麼高官侯府,但卻也有自己的規矩。”薛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男主外,女主內,媳婦就要有媳婦的樣子。雖然一應瑣事都有下人做,可公婆和相公,還是要伺候。特別是要守禮守婦道,無事的時候,和妯娌們走動走動,繡花彈琴什麼的都可以,但有一點,萬萬不可逾禮。薛家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年輕的爺們多,家丁小廝也多,若是萬一傳出點什麼來,可不僅僅是自己沒臉。”
薛老太太這話說的其實很重了,就差直接叫楚靈風別在府裡勾三搭四的。別因爲自己相公不行,就看這個男人就上前搭訕了。
廳裡的一應女眷聽着薛老太太教訓楚靈風,面上都是面無表情的,心裡卻都忍不住的好笑。
一個不行的男人找了個在閨中就名聲不好的女人,這能守得住空房寂寞?只怕薛明揚這綠帽子,是遲早的事情。
小桃站在楚靈風身後,聽着薛老太太這一番話,臉上幾乎要滴下血來。這也太欺負人了,即便她們在楚家也無人重視,可卻也沒誰說過這樣的話。
只有楚靈風依舊是冷靜的很,旁的新媳婦若是聽到這話只怕羞愧的要哭了,可她只是依舊低頭應着是。
薛老太太反倒是無話可說了,轟隆隆的放了一串跑之後,若是有迴應,還能繼續說下去。但這半點回應也沒有,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反倒是叫她啞了火。
該說的都說了,但再難聽的話也沒引起楚靈風什麼情緒劇烈的反應。再難聽的,就不能說了,畢竟薛老太太還得維持自己的端莊架勢。如今楚靈風剛進門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錯,再是想責備也找不到理由。
薛老太太看着眼前這個低眉順眼,始終只會說是的孫媳婦半響,終於擺了擺手:“好了,下去吧。昨天折騰了一天,想來今天也是累的,好好休息。你身邊的大丫頭紅蘭,是你婆婆選的,要是有什麼不懂,就問她好了。”
“是。”楚靈風應了聲,給薛老太太和廳裡的各人福了福,這才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