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看着父親驅馬急速衝過來的身影,心中歡快地如同在擂鼓,她早就懷疑父親接到消息後會來迎她和母親,只不過沒料到會這麼快。
懷遠侯顧崇義遠遠地看着了村堡,正要衝到城下去詢問,就看到村堡上露出一張小臉,緊接着揮舞起了手臂,珠珠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爹爹,爹爹。”
顧崇義眼睛一熱,再次催馬快行。
“是我們侯爺。”
寶瞳喊一聲,顧家的護衛也看了清楚。
“快,打開大門。”
村堡的門打開,顧崇義幾人幾騎衝入村中。
顧明珠提着裙角,快步跑下了城:“爹爹,我在這裡。”
顧崇義翻身下馬,迎上前幾步,一把將那撲過來的身影摟在了懷裡。
“珠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顧崇義伸手摸着珠珠的頭頂,慌跳不停的心終於安穩了幾分。
“夫人呢?”顧崇義看向旁邊寶瞳。
寶瞳立即道:“夫人在村子裡,大家都安然無恙。”
顧崇義臉上露出了笑容,他這一路不知有多後悔,早知道不該將她們母女留在山西。
“爹爹錯了,”顧崇義向顧明珠道,“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皇上旨意讓他回京述職,其實已經在侯府內外佈置了人手,暗中監視着他。
行太僕寺官員本已經答應他,願意透露其中內情,不料突然將罪名攬在自己身上自盡身亡,定是受到了威脅,這樁案子牽扯到太子,局面瞬息萬變,若貴妃黨出手,很有可能反咬一口,讓他擔上私自買賣戰馬的罪名。
他寫信讓族中二弟將夫人和珠珠送去陝西林家躲避風頭,如果他出事能信任的也就只有老岳父。
沒想到案子這麼快有了眉目,魏元諶查到證據,將韓鈺抓了起來。
說到底還是他沒有想周全。
顧崇義正在思量,感覺到手被珠珠牽住。
“爹爹走,去找孃親。”
顧明珠拉着父親一路向前跑,母親看到了父親定會高興的不得了,現在這裡有父親在,母親就能安心養胎,看到方纔父親愧疚的面容,想必父親這段日子少不了賠禮道歉,圍在母親身邊仔細侍奉。
父女兩個衝進院子時,林夫人正在與婆子一起籌備將士和民衆的吃穿,村子雖然大,但周圍的民衆再加上這麼多將士一起涌進來,若是不仔細分配好,一旦盤桓的時日長了,糧草就會不夠用度。
“夫人,侯爺來了。”
顧家管事前來稟告,林夫人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半晌她才擡起頭:“你說誰?”
“侯爺……咱們侯爺……”
管事話音剛落,遠遠地就聽到顧明珠的聲音:“孃親……孃親……”
林夫人向前走了幾步,立即就看到珠珠身後那身材高大,風塵僕僕的人影。
真的是侯爺。
林夫人不禁鼻子發酸,這突然多了的依仗,讓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在人前差點喜極而泣。
顧崇義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林夫人跟前,看着林夫人那顯懷的肚子,不禁歉疚地道:“夫人,這段日子委屈你了。”
林夫人看向顧崇義,還向尋常時候一樣就要行禮:“侯爺……”
剛剛要曲膝手臂就被托住。
林夫人臉頰紅起來,急着甩脫顧崇義的手,這麼多人在這裡,被人看到成什麼樣子。
楊媽媽清了清嗓子道:“侯爺和夫人進屋說話吧,奴婢先帶着下人去做事。”
林夫人轉身就要走回屋子,忽然想到一件事:“侯爺還沒去見懷柔公主和駙馬,還有太原府的官員吧?”
“一會兒再說。”顧崇義還沒有看清妻女的情形,更沒有好好地賠禮道歉,哪有心思去做那些事,他爲了朝廷揭開了戰馬案,連妻女都顧不得,也算是盡職盡責,至於那些不重要的禮數,遵不遵守又有什麼關係。
護着妻子,拉着女兒,顧崇義走進了屋子中。
管事媽媽和寶瞳見狀快步退了下去,只留下侯爺一家子說些私密話。
顧明珠坐在椅子上,看着威風凜凜的父親,自從踏入屋子之後,威武的身姿就短了半截似的,腰也彎了,腿也軟了,好像隨時隨地都要下跪賠禮。
爹爹也該賠禮,在外面裝瘋賣傻也就罷了,還瞞着她和母親。
“都是我的錯。”
顧明珠看着父親小心翼翼地倒了茶,彎着腰諂媚地與母親說話。
林夫人卻裝作不懂侯爺的心思:“侯爺哪裡有錯了?都是妾身帶着珠珠涉險,早知道就答應侯爺前去陝西。”
眼看着林夫人抿了一口水,顧崇義立即道:“燙不燙?”
這是明知故問,林夫人不想回這話。
顧明珠起身過去道:“我幫孃親嚐嚐。”
林夫人不禁面頰緋紅,顧崇義倒是不知害臊:“珠珠嚐嚐,爹爹沏的茶是不是好喝。”
男人的嘴,真能騙人。
顧明珠抿了一口,不準備做這個幫兇,很誠實地搖搖頭:“不好喝。”
平日裡向着自己的女兒都不給顏面,顧崇義拿起茶壺:“我再去沏一壺。”
“好了。”
林夫人怎麼能讓堂堂懷遠侯去廚房裡倒茶,豈非在人前丟了臉面,說到底自己的人還得自己維護着。
看到嬌妻態度一變,顧崇義想要趁熱打鐵,正準備支開女兒片刻,他的功夫不錯……
畢竟下跪賠禮,唔……這些年練得很純熟,片刻功夫就能完成。
不過……珠珠現在的模樣,坐在杌子上翹起腳來一晃一晃,託着腮一雙眼睛望着他與夫人,彷彿片刻也不肯挪開目光似的。
珠珠今天怎麼不太配合,好似故意要看他笑話似的,顧崇義心中有些發慌。
顧明珠將手從下頜挪開,看來父親準備來老三樣,分開了這麼久,父親也沒有太大長進,她在旁邊看了五年,委實沒有什麼看頭。
顧明珠目光落在父親右臂上,上面纏着一塊布條,父親是受傷了嗎?
方纔一直沉浸在相聚的喜悅中,她也沒有在意,現在纔算看清楚。
“爹爹,手。”顧明珠伸手指了過去。
林夫人立即看過去,不禁臉色一變:“侯爺,您受傷了?可是在路上遇到了叛軍?傷得怎麼樣?”
顧明珠仔細瞧着,父親手臂上的布條沒有綁幾圈,可見傷得不重。大傷得讓柳蘇前來醫治,小傷就留給母親吧!
“寶瞳,”林夫人吩咐,“快去將柳蘇喚過來。”
寶瞳應了一聲,顧明珠也順勢跟着跑了出去。
“夫人,”顧崇義見狀,腿老練地軟下來,緊接着就摟住了妻子的腰身,“我的傷沒事,只要看到你和珠珠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林夫人本不想搭理這話,不過仔細想想還是道:“妾身明白侯爺的處境,這些年爲了妾身和珠珠,侯爺與顧家長輩弄得不痛快,平日裡都是侯爺爲我們遮風擋雨,侯爺出了事,我也真的想要幫忙。
夫妻本就是要患難與共,只是有一樣我怨侯爺。”
顧崇義仔細地聽着,表情也鄭重起來。
林夫人目光灼灼:“侯爺以後不管發生多大的事都不要瞞着我。”
顧崇義點點頭:“好,爲夫答應,以後不管多大的事都與你說得清清楚楚。”
林夫人露出了一抹笑容,立即去查看顧崇義手臂上的傷,剛剛將手臂上的布條解下來,林夫人想起一樁事:“侯爺可是與魏家關係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