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柔公主聽到這個聲音臉色不禁一變。
管事媽媽快步去攔程大老爺。
“老爺,”管事媽媽低聲道,“有女眷來府中做客,老爺有什麼話想要與公主說,不妨等一等……”
這話很明白,再鬧下去會傷了公主的臉面。
“再等下去,程家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程大老爺聲如洪鐘,“我好端端的在家中,卻忽然有殺妻的罪名壓下來。若真懷疑我當年害了趙氏,就一紙文書將我告去刑部,既然他早知道趙氏沒死,爲何遮遮掩掩不肯說?如果他早些說清楚,就不會鬧成這樣。
太子被叛軍擄走,就連公主也差點也落在叛軍手中,朝廷沒有將他們母子治罪,那是皇上仁慈,他豈能這樣得寸進尺?還去程家莊子上抓人來問當年趙氏落水之事。
他是駙馬爺不假,可再怎麼樣我也是他親生父親,他這樣誣陷我就是大逆不道。”
程大老爺話音剛落,就聽一個年邁的婦人道:“讓趙氏出來,老太太要好好問問她,爲何她要做出這等事,我們程家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她,要陷程家於如此境地?
當年趙家出事,我還出面維護她,無論她孃家怎麼樣,她都是我程家的媳婦,她鬧着要回家服喪,我苦口婆心地勸說,現在山西亂成一團,兵變還沒有結束,此時回去恐怕會有危險,真的想要爲父母盡孝,就讓人在家中修一處庵堂……她卻不肯聽,一意孤行要回山西,現在卻反口說是我們程家硬要送她離開京城。”
懷柔公主面色蒼白,抱歉地看向林夫人,沒想到會讓林夫人看到這些。
林夫人輕輕搖頭,她來到公主府,本就是因爲惦記趙氏:“公主快去看看吧,我和珠珠在這裡等着……”
顧明珠聽着母親的話,向院子裡看去,顯然程家人不想給懷柔公主這個機會,程家就是想要將事情鬧大,這樣才能將污水潑在趙氏身上。
程老太太向這邊走來,程大老爺上前道:“母親,要不然等一會兒……”
“還等什麼,”程老太太道,“你還嫌外面的話太好聽?我老太太都要臊得不敢出門了,程家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人娶兩妻的情形,程家子弟背不起這個罵名。”
程老太太說完,就急急地喚道:“公主啊……您就見見老太婆,不要聽信片面之詞,我們程家是被冤枉的。”話音剛落,程老太太立即跪在地上。
“母親,您這是做什麼?”程大老爺萬分驚愕,“您快起來啊,這可怎麼使得,兒子會將事情處理好,您這麼大年紀了,若是有什麼閃失,真是要了兒子的命。”
懷柔公主再也坐不住,她是程家婦,就算有公主的身份在,也不能讓程家長輩這樣跪下去。
懷柔公主正要出門,卻看到程翌扶着趙氏走了過來。
程翌面色陰沉,目光從祖母和父親身上掠過,就要開口說話,卻被趙氏按住了手。
“老太太、大老爺這是要做什麼?”趙氏神情平靜,“十幾年前的事了,小輩們什麼都不知曉,您們何必要爲難公主和駙馬,我來了,有什麼話老太太和大老爺直管與我說。”
程老太太看到趙氏,眼睛中就要冒出火:“我以爲你永遠都不肯見我們程家人了。”
程大老爺將程老太太攙扶起來,程老太太接着道:“你說說,你男人是沒有給你正妻的地位,還是沒有將你生的孩子好好養大成人?你怎麼能如此沒有良心,在孩子面前搬弄是非,說我們程家暗地裡害你?你手中可有真憑實據?”
“沒有,”趙氏早就料到程家會有此問,“船上的人除了我之外都死了,前來殺我的兇徒都蒙着臉,我也沒看清楚他們的相貌,就算他們都還活着,我恐怕也是認不出。”
程老太太冷笑一聲:“既然如此,你怎說是程家害你?”
趙氏靜靜地望着程大老爺:“你們心中不清楚嗎?我不想走水路,是誰寫了書信說周圍有兵變,讓我坐船離開?”
程大老爺一臉茫然,顯然不準備承認。
趙氏道:“我以爲你顧念夫妻之情,暗中護着我,哪知是要送我上路。”
“既然你說有書信,”程大老爺看起來異常的冷靜,“書信在哪裡?”
“就算書信沒丟,也浸了水,”趙氏道,“你們不就是算準了我拿不出證據來,纔會上門逼迫。”
程老太太神情扭曲:“你瞧瞧,她這張嘴多厲害,黑的白的她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我且問你,河水湍急,別人都死了,爲何你能安然無恙?那彭良又是何人?你們之前可相識?”
趙氏道:“我會些水性,而且抱住了一根浮木,被彭良救起來之前,我沒有見過他。”
“胡說,”程老太太道,“那彭良在你父親營中任職,你們早就相識,你們這些年夫妻相稱,你還爲彭良母親服喪送終,忻縣附近的人都認識你們夫婦。”
程老太太說完這些雙手顫抖:“可憐我的兒啊,還將你的名字寫在家譜上,還要百年之後與你合葬,你這是安的什麼心?你要讓你親生的兒子認彭良做父親不成?”
“老太太,”趙氏聽到這裡忽然揚聲,“爲程家族人留些臉面吧,好歹程家也是大族,不能什麼手段都用出來。”
“有你趙氏在這裡,程家早沒了臉面,”程老太太道,“你不用在人前假做好人,若是有半點善心,你就不會有今日。”
趙氏臉上閃過一絲疲憊:“老太太、大老爺,你們不要再步步緊逼,我沒想要回到程家,也不會賴在程家族譜上,你們程家可以寫一紙休書,從此之後,我們各不相干,我活到現在只想要爲父親伸冤,想要接父親遺骨回到山西好生安葬,其餘的東西我不想爭,也不願意去爭,從前我對程家也許還存仇恨,現在一點都沒了,山西兵變案子重審,老天待我不薄。
要說虧欠,我虧欠的是翌哥,讓他從小沒有娘在身邊,其餘的人……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也希望你們不要再提。”
“笑話,”程老太太厲聲道,“你四處傳言說程家害你,現在卻讓我們不要再提?當我們是傻子不成?”
趙氏皺眉:“我沒想提及此事,以後我也可以不再說。”
聽到這話,程翌攥緊了趙氏的手:“母親……”
趙氏搖搖頭:“但如果此事與我父親的案子有關,朝廷仔細問起來,我必然還會據實稟明。”
趙氏的話明顯惹怒了程大老爺:“分明是你不守婦道,卻將污水潑給程家,這世道變了不成?一個與人私奔的婦人,敢在這裡指責夫家,枉你出身名門,怎麼有臉面活在這世上。”
程翌鬆開母親趙氏,上前幾步看着程大老爺:“我現在喊你一聲父親,可若你再辱我母,不要怪我不顧父子之情。”
“你想要怎麼樣?”程大老爺冷笑一聲,“動手殺了我不成?我就要說她,這個不要臉的……”
程大老爺話沒說完,脖子已經被程翌掐住,程翌眼睛通紅:“我方纔已經說了,莫辱我母。”
“駙馬,”懷柔公主匆匆忙忙上前,“駙馬……不可……駙馬……”
趙氏望着程家人,半晌目光又落在程翌身上:“翌哥,聽母親的話,放開你父親。”
程老太太大哭起來:“你這個妖婦,挑唆翌哥兒向他父親動手,我跟你拼了。”
程家下人忙拉扯住程老太太,程老太太趁着程翌脫不開手之際,一頭向趙氏撞去,程翌在趙氏教唆下先動了手,所以今天將事情鬧大了,只會對程家有好處。
程老太太這樣想着,眼見就要撞在趙氏身上,卻感覺到自己手臂被人拉扯住。
程老太太轉頭看去,一個嬌滴滴的少女,用那雙大而無神的眼眸望着她。
少女聲音清脆:“婆婆,你……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