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坐在鏡子前許久都沒有起來,寶瞳好奇地看着鏡子裡的大小姐,桌子上的妝奩全都打開着,裡面各種瓶瓶罐罐都被拿了出來。
寶瞳還沒見過大小姐用這麼多物件兒,大小姐今日怎麼有興致,難道是因爲新歲?
寶瞳開始期待大小姐仔細梳妝打扮後的樣子:“大小姐這要用好久才能弄完吧?”
顧明珠點點頭:“不要讓別人進來。”等她梳妝好了,父親、母親也該睡下了,她就可以溜出府去。
望着桌子上、牀上的脂粉和衣服,顧明珠有些猶豫,她應該從哪裡開始好呢?
魏元諶站在窗前看着京中夜裡的街景,按例新歲前半個月京中會開宵禁,今年因爲懷王府的案子,拖到現在朝廷才下了文書,現在離新歲可就只有三日了。
坊間是有了過年的氣氛,朝廷各部還在覈查官員,從禮部到兵部、都察院,查出來的人不少,刑部大牢都快裝不下了。
雖然有貴妃黨的推波助瀾,但懷王府背地裡確實結黨營私,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員和家眷、朋黨被牽連的就有近百人。
在申家的支持下,將來懷王府問鼎儲君之位也算有了一爭之力,可惜東宮被廢的太早,樑家在永平府剛剛有了起色,眼下的懷王府還不堪一擊。
那人很瞭解朝局,懂得抓住時機動手,也很清楚當今皇帝的心思,利用皇帝的疑心大動手腳,看樣子是準備將皇帝身下所有的皇子都捲進去。
站了一會兒,魏元諶微微皺眉,珠珠怎麼還不到,往常聽說案子有了新線索,她就會來得很快,難不成上次他在小院子裡說的那番話,真的嚇到了她?
“三爺,”初九靠過來道,“要不然我去看看,萬一大小姐今日不來了呢?今天二老爺將小白帶去了顧家。”或許大小姐哄着小白玩,一時忘記了赴約。
魏元諶乜了一眼初九,初九彷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豬圈味道,初九安分守己地閉上了嘴。
茶樓一片安靜,魏元諶心中卻猶疑起來,難不成她真的不來了?今晚他特意早約她一會兒,就是想要趁着薛老通判和聶忱沒到之前,與她站在這裡看看京中的夜景。
這處茶樓也是他仔細挑選好的,正好能看到東街街市的花燈。
魏元諶又向街上來往的行人中看去,一抹熟悉身影終於映入眼簾,那是柳蘇,至於柳蘇身邊的人影……
魏元諶眼睛微微眯起,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才確定,那是珠珠沒錯。
“三爺,薛老通判和聶忱來了。”
魏元諶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重新變得自然,轉身去迎薛老通判。
薛老通判踏上樓梯,看見的就是一身簇新衣袍的魏三爺,魏三爺沒有穿官服,身上的威嚴不減,卻多了些親切,少了幾分疏離。
身邊的聶忱上前向魏元諶行禮,他怎麼覺得魏三爺比他離京的時候看着溫和許多。
聶忱想要與魏三爺對視一眼,卻發現魏三爺的目光飄飄忽忽落在了他身後,聶忱忙轉過頭去就看到了柳蘇,柳蘇身邊跟着一位體態略有些臃腫的婆子。
那婆子額頭略高,眼角下垂,燈光下臉色顯得尤爲蠟黃,抄着手站在旁邊就像個粗使的下人。
薛老通判顯然也發現了柳蘇和那婆子,正要仔細查看,就聽魏元諶道:“薛老通判放心,那都是我身邊的可信之人。”
說着魏元諶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婆子,他是沒有想到,今晚要與一個婆子一起賞夜景,不過只要那婆子願意,他也不會計較許多。
婆子感覺到魏元諶的視線,微微擡起了頭,她這是費了許多功夫纔打扮好的,不知道魏大人能不能滿意?魏大人提前讓柳蘇告知她消息,就是怕她籌備不周,會在薛老通判面前露出馬腳吧?
幾個人一起進了屋子,暮秋等人守在門外,柳蘇轉身將門關好。
顧明珠這才擡起頭來。
屋子裡設了屏風,她與柳蘇正好在外間侍奉茶水。
顧明珠站在角落裡,眼睛微微一擡剛好通過窗子看到那高高掛起的一盞盞花燈……
顧明珠不禁要誇讚魏大人,魏大人選的地方很是不錯,居高臨下,外面若是有什麼動靜,立即就能盡收眼底。
薛老通判端起茶嚐了一口才道:“這次我們去山東也算有所收穫。”
魏元諶沒有說話,等着薛老通判繼續說下去。
薛老通判道:“府衙只當我們去查魯家的案子,我有公文在手,加上涉及都察院,當地府衙倒是不敢怠慢,帶我們找到了魯家在山東的宅院和莊子,還找到了幾個鋪面,那些鋪子賣過魯家從海上運來的貨物,不過卻沒有找到魯家出海的船隻。”
“既然要查海上私運貨物,找不到船隻就等於缺少了明證,”薛老通判道,“我們就出海去尋找那些船隻的蹤跡。”
聶忱想到海水的腥氣,還有那顛簸的大船,就覺得一陣陣反胃。
薛老通判道:“也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正值海上起了風浪,所有船隻靠岸避險時,我們發現了八艘可疑的大船,我們跟着那大船最終找到了濟南知府房桂錫。”
房家是懷王妃的孃家,刑部在京城也抓到了房二老爺,再加上山東那幾艘大船,房家這罪名也是板上釘釘。
薛老通判道:“雖然查到了證據,但我之前接到魏大人送來的書信,魏大人在信上說魯家敗露被人滅口,仔細想想我們到山東之後一切也太過順暢了些。所以我們一邊若無其事地整理案宗,一邊在私下裡查了另一樁案子。”
薛老通判說到這裡擡起頭來,眼睛中閃過一抹光亮,整個人反覆一下子變得意氣風發。
薛老通判道:“魏大人可聽說過應天府通判嚴參?”
魏元諶自然聽說過:“嚴探花那是薛老通判的徒弟。”
薛老通判臉上一閃欣慰的神情:“對,就是我的徒兒嚴參,被刑部斬首示衆的嚴參。”提及徒兒,薛老通判不免情緒微亂,他好不容易纔讓自己平靜下來。
“嚴參曾查一樁案子,一家姓修的商賈被人滅門,”薛老通判眼睛微紅,“衙門始終沒有抓到那殺人的兇徒,過了這麼多年……我總算知曉那一家人爲何會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