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帶着管事媽媽在門口迎了張夫人和申氏。
見到那襲桃紅色衣裙俏生生的少女,申氏不禁一怔,那少女眉眼梳舒展,看起來格外的清麗可人,尤其是臉上那抹笑容,平添了幾分動人的光彩,讓人看着忍不住跟着心生愉悅。
雖然之前張氏與她說過顧大小姐的病好了,可見到這樣的顧明珠,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在閨中時就聽聞顧大小姐病得厲害,懷遠侯夫人爲了照顧女兒都不肯出門走動,哪裡想過顧大小姐會是這般模樣。
顧明珠上前向張夫人行禮,然後看向申氏:“這位是張家嫂嫂吧?”
申氏點點頭:“轉眼的功夫沒想到顧大小姐都這麼大了。”
顧明珠莞爾一笑,幾個人一起走進了顧家內宅中。
林夫人等在花廳裡,見到張夫人和申氏,林夫人將二人請到椅子上坐下,林夫人先看向申氏:“這還是頭一回見到張大太太。”
申氏道:“早該來向夫人請安。”
“前兩年我們不在京中,”林夫人道,“那時候珠珠病着,我也無心在家中設宴,現在好了,珠珠還能幫我,大太太在京中時可以常來與我說說話。”
申氏應了一聲,不禁有些恍然,她孃家沒有出事的時候,她身在廣州也常常聽說懷遠侯府的消息,前段時間的戰馬案,她還聽說是懷遠侯爲了向朝廷邀功虛報戰馬數目,就算能夠保住爵位,恐怕再也不會被朝廷啓用。
誰知道變化會那麼快,懷遠侯府好端端的,出事的反而是她的孃家。
林夫人又看向張氏:“這一路可累嗎?原本不想讓你過來,你偏不肯聽。”
張夫人羞怯地微微低下頭:“我沒事,姨母不用擔憂,眼下就是元宵節了,遲遲沒來給姨父、姨母請安,都是我不好。”
林夫人笑道:“這是哪裡的話,什麼都沒有你這身子重要。”
沒出三個月,按老輩的習俗說不能說出來,但定寧侯府一直沒有一兒半女,崔禎又不信這些,也就沒有瞞着林夫人。
林夫人吩咐管事:“張夫人的飯食都要讓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來安排,免得你們不懂傷了夫人的身子。”
張夫人紅了臉:“姨母想得太周到了。”
“不能不這樣小心,”林夫人玩笑,“禎哥兒對這孩兒多看重,我若是照顧不周,恐怕他要與我拼命。”
張夫人羨慕地看和林夫人的肚子:“姨母就快生了,我什麼時候能像姨母這般。”
“很快的,”申氏好不容易找到了開口說話的機會,“轉眼幾個月就過去了,我生兩個孩子的時候都這樣。”
申氏說着將目光落在林夫人肚子上:“夫人這樣肚子尖尖的,定是個男孩子。”
林夫人臉色紅潤,目光也格外清亮:“怎樣都好,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申氏道:“夫人有福氣,定會順利。”
顧明珠在一旁不時地將目光投向申氏,申氏出身大族,無論言語還是禮數都十分周到,孃家出了大事,眉宇中不免露出些許憂慮,卻拿捏得剛剛好,既能讓人看出她的心思,也不至於會被厭煩。
申氏不像袁知行的夫人白氏,應該不是個太過愚蠢之人,不過她卻放棄了嚴參選擇了張大老爺,這與嚴參出身貧寒不無關係,說到底申家所謂的扶持寒門子弟,也是爲自己招攬幫手,申家人自己從未曾正視過他們。
申家能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可惜的是嚴參。
顧明珠想着嚴參,看着申氏,只覺得通過她再次將兩個人連起來,嚴參沒了雙臂卻依舊高大挺拔,他與張老爺說話時,目光閃動,爽朗大笑的神情還是那般鮮活,他始終滿腔熱血、一身正氣,而眼前的申氏卻也只能維持表面的華麗罷了。
還好嚴參沒有爲了申氏放棄那樁案子,即便最終爲此而死,對嚴參來說也是值得的,當年他選了申氏,定然後悔。
顧明珠端起茶喝了一口,轉頭看向旁邊的沙漏,父親和魏大人也該準備好了吧,那宴席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
離懷遠侯府不遠的茶樓裡,魏元諶向顧崇義行禮:“這件事就託付給侯爺了。”
顧崇義搖搖手:“算不得什麼,從前我父親統領過水師,手下幾個副將子孫與我們家從未斷了來往。葛副將的兒子葛鎮寧就在漳州任海道副使,新歲葛鎮寧從漳州回來,正好喚他去我府上敘話,不會引起旁人懷疑,如果你說的張家別有用心,會設法打聽消息。”
顧崇義說完見魏元諶依舊站在旁邊,回過神來:“魏三爺不必這樣客氣。”
“就是,”魏二老爺道,“都是一家人,謝來謝去不免見外,崇義啊,你也不用叫諶哥兒魏三爺,都是自家孩子,直接喚小名還顯得親近不是?”
魏二老爺大咧咧地癱在椅子上,腿有規律地抖索着,儼然一副老太爺的模樣。
顧崇義懶得與這貨說話:“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府了。”
顧崇義向前走去,椅子上的魏二老爺一下子彈起來,跟屁蟲似的就貼了上去,兩個人下了樓,騎馬一起前行。
顧崇義面色不虞轉頭看向魏二老爺。
“你就沒想過重掌水師?當年老侯爺在海上可是叱吒風雲,上了岸之後水土不服,這才吃了敗仗,”魏二老爺擠了擠眼睛,“說句實話,葛鎮寧上疏朝廷,反對現在重開市舶司,這其中是否有你的意思?關掉市舶司多年,沿海衛所也疏於操練不似從前,亮劍之前總要先打磨鋒刃。”
顧崇義聽到這裡,勒住了馬,魏從智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一點都不傻,他想聽聽魏從智是否還有其他見解。
魏從智接着道:“譚定方拿下了都察院副都御史申同懷,以他兵部尚書的身份,正好出任右都御史,眼下正值朝廷要開設市舶司,必然要在沿海派遣海道,這海道隸屬於都察院,本是朝廷安插在沿海衛所的手、眼,譚定方全都安插成自己的人手會如何?”
顧崇義最擔憂的正是這點,現在被魏從智點了清楚,看來魏家早就看到了這一步。
海道是魏從智的人,沿海衛所都會被那些人掌控,也就是說大周的水師都會落入譚定方等人手中。
魏從智看着顧崇義:“真的弄到這個地步,就算崇義你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魏從智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多虧我侄兒厲害,事先發現了苗頭,還有機會加以破解。”
這話說的有道理。
顧崇義頷首。
魏從智眼睛雪亮:“你也覺得諶哥厲害吧?這世上將才不少,帥才難得對不對?”
顧崇義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魏從智道:“那我家諶哥算不算帥才?”
“算。”魏三爺才智機敏,的確常人難及。
魏從智接着道:“那有這樣的後輩,侯爺可歡喜?”他這樣大力販賣諶哥,大哥在天有靈定會欣慰,要知道他在這上面花費的心思,可比得上品香樓的招牌菜還要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