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祺緩緩從山上走下來,京中有多少兵馬都在他的腦海中,譚定方雖然被抓,但作爲他的兵部尚書,早就將衛所的情形摸得通透,戰事起來之後,皇帝要如何調兵遣將,也都在他心中。
“眼下要把握好時機。”趙祺彷彿與身邊人說,也彷彿在自言自語。
趙祺身邊親信道:“宮中有黃內官攔着,不會讓德妃的案子查的太快。”這樣就有充足的時間調動人手。
趙祺頷首:“還是要小心,魏氏現在執掌後宮,不能不防,就怕有點風吹草動,都會被她察覺,一旦早一步發現我們的謀算,我們就失去了先機。”
親信應聲。
趙祺舒口氣:“我那皇兄是一點都沒有長進,登基之前靠着魏家,登基之後……”
趙祺說到這裡微微一笑:“不對,說他沒有長進是冤枉了他,他是越來越昏庸了,登上皇位後竟然將魏氏這棵救命稻草也丟開。喏,他用寒門子弟來制衡權貴是沒錯,只不過手段不太高明,私心又太重,將政局弄得一盤散沙。”
當然這裡面也有他的功勞。
不破不立,如果朝廷上下如鐵桶,他也找不到機會撥亂反正。
趙祺道:“緩緩來,越是關鍵時刻,越不能着急。”
趙祺下山之後翻身上馬:“對了,記得要護好了崔渭。崔渭活着對我們有好處,皇帝命崔禎回到大同,卻也讓龍禁尉盯着崔禎,崔渭一日不死,皇帝對崔禎就放不下戒心,不能將大同衛所的指揮權完全交給崔禎。崔禎伸展不開手腳被牽制在大同,無法援兵永平府,北疆的戰事一時半刻就無法平息。
這時候京中再出事,魏元諶和大周兵力分身乏術,我們才能成事。”
魏家就算再厲害也料不到,現在京城最是危險。
……
永平府。
魏元諶回到中軍大帳中,仔細看着眼前的沙盤。
兀良哈的兵馬全力出擊,讓前方衛所疲於應對,這次北疆的戰事與往常完全不同,經過了樑王十幾年的謀算,如今糧草充足,而且有譚定方這個兵部尚書在,樑王兵馬對北疆的防務瞭如指掌,甚至能用處誘敵深入的法子,先讓董將軍折損幾千精兵。
旁邊的程煜道:“雖然一時半刻不能擊退樑王兵馬,但他們想要入城也不容易。”
程煜右臂上纏着厚厚的布巾,鮮血卻依舊浸透出來。
駙馬爺除了右臂的傷,肩膀還中了兩箭,魏元諶將程煜救下來醫治時,脫掉甲冑的程煜儼然成了個血人。
魏元諶道:“我們還沒有見到樑王。”雖然有軍情傳來說樑王親自寫了檄文,準備親帥大軍南下,魏元諶出城征戰卻沒有瞧見樑王率領的精銳大軍。
程煜道:“樑王對大寧和遼東熟悉,我已經讓人小心戒備,不知他會從哪裡下手。”
樑王親自率領的精銳對他們是最大的考驗。
魏元諶看向程煜:“這段時間戰事平穩,你要多多休息。”
程煜神情變得更加鄭重:“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經過這一戰他與魏元諶之間的關係更加親近了些,互相稱呼也就不再是魏大人和駙馬爺。
魏元諶搖頭,他只是覺得樑王此舉很奇怪,兀良哈全力征戰,如果樑王想要攻入京城,眼下應該率軍前來,對樑王來說,眼下時機已到,可爲何樑王遲遲不動呢?
魏元諶看向張桐:“京中還沒有消息到?”
張桐搖頭,不過按照初九的寫信速度,應該快來了。
有些人就是不經唸叨,張桐才思量到這裡,就有魏家家將前來送信。
魏元諶拿到信函展開查看。
程煜望着魏元諶的神情,魏三爺神情淡然彷彿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眉眼上結了一層霜雪,就算穿着軟甲的他,忍不住從心底裡打了個寒噤。
魏元諶將書信合上,湊在燈下燒成了灰燼,初九說珠珠查到了周大太太的死另有內情。
初九還說,珠珠心情不好,在周家情緒失常。
面對周家那些人,她會心如止水,但知曉親生母親過世的真相,她定會難過。
魏元諶眯起眼睛。
程煜忍不住道:“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京城被樑王拿下了,如今大周已經更換了皇帝?否則他着實想不出,到底是什麼事才能讓鎮定自若的魏三爺露出這樣的神情。
魏元諶道:“家中的一些事,我會安排好。”
既然如此,程煜就不好再問:“你若是放心不下,就回京一趟,我帶着人在這裡支撐幾日。”
魏元諶道:“眼下還不用。”他是想早些穩住戰局回到京城,不過在那之前要先弄清楚樑王的意圖。
等到程煜離開了軍帳,張桐上前道:“三爺,要不然讓人回去問問顧大小姐?”他不知道初九寫了些什麼,不過肯定和顧大小姐有關。
三爺來到北疆後,還沒接到顧大小姐的書信,每次三爺詢問他是否有信函的時候,他都恨不得自己能替顧大小姐寫一封,如果讓他寫的話,他該寫什麼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盼君早歸?
張桐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研墨,”魏元諶吩咐一聲,“我寫一封信,你讓人送去顧大小姐手上。”
……
顧明珠一早就帶着寶瞳出去了。
經過了莫真人的勸說,林夫人想開不少,也就不再阻攔,也不會吩咐太多婆子跟着,如此一來顧明珠就方便不少。
將護衛丟在上清觀山下,顧明珠帶着寶瞳繞了一圈又到了坊間人的院子,換身衣服打扮成蔣姑娘和她的丫鬟。
寶瞳從屋子裡出來,瞧見院子裡換了女裝的初九不禁嚇了一跳。
顧明珠幫初九解釋:“初九跟着魏大人四處行走,不少人認識他,換女裝戴冪籬不但能遮掩身份,在我身邊也方便侍奉。”
寶瞳眼睛一亮,這是個好法子,她不能與大小姐一起出門的時候,大小姐身邊有人護着她總是放心。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她總覺得初九不太像人,更似個竹竿做的衣架子。
顧明珠道:“初九,今天寶瞳跟着,你就不用穿成這樣。”
初九安生地點了點頭,得到大小姐誇讚他心中很是高興,可惜的是沒能與寶瞳說上一句話。
顧明珠帶着寶瞳和柳蘇進了順天府大牢。
馮安平走上前來。
顧明珠向馮安平行禮。
馮安平將手中文書遞給這位蔣姑娘:“提審了周擇瑞幾次,周擇瑞說的與之前沒什麼兩樣。”
看來周擇瑞可能真的沒有殺母親。
顧明珠跟着馮安平向周擇瑞大牢前走去,遠遠的就聽到周擇瑞求饒的聲音:“大人,我說的都是真的,求求你……給我換間牢房。”
火把照過去,周擇瑞臉頰紅腫,衣衫破損,上面滿是血污。
“真的不是我……若不然你們審審周擇敬……也許他知曉,對就是他,大哥死了,大嫂避嫌不肯見我,卻幾次三番私下裡見二哥,被我撞到一次,我問二哥與大嫂說了什麼,二哥還說大嫂覺得大哥的死另有蹊蹺。
這話聽着就是哄騙我的,大哥的死已經清清楚楚,哪裡來的蹊蹺?”